‘哎,小的就知道這麽些了。‘

小廝葉忠在把自己知道的有關瑞郡王的事跡全都給倒出來之後,實在是想不出來別的了,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話說,雖然這姬家是小門小戶,可他跟著大公子,每次到姬家來,都是好茶好飯的吃著,有時比在葉府裏用的還滋潤呢。

可惜他年紀不大,知道的實在有限,就這點內容,還是聽府裏那些在外頭當差的長輩們說的呢。

羅姝娘溫聲道,‘能打聽得這麽多,已是很不錯了。廚房那邊正熬魚湯呢,你下去尋姚嬸子要一碗喝吧。‘

葉忠歡快地應了聲,顛顛地跑去廚房了。

那加了薑片熬的奶白色兒的魚湯,喝起來鮮香無比,還混身暖融融的,方才聞著就饞死了,還當沒自己的份兒呢。

羅姝娘卻是坐在廳中,想著瑞郡王的事兒。

先前有關瑞郡王的消息,有一大半都是從葉明遠那兒聽來的,可葉明遠人小所知有限,便把葉忠叫了過來說話,葉忠身為葉府的家生子,家裏的長輩們在葉老爺跟前也是用得著的,消息也就更靈通。葉忠耳濡目染地就也知道些。

這位瑞郡王的命,說起來,也算得上是挺慘的。

按說以他的出身來說,那真是天下間罕有的尊貴了。

他親爺爺,親叔叔都是皇帝,他爹瑞王是今上最信任,關係也最和睦的皇弟。

瑞王娶了個家世並不算多顯赫的王妃段氏,段氏溫柔美麗,蘭心慧質,獨得瑞王寵愛,大婚後不過兩年,平平順順的生下瑞郡王,一個粉嫩嫩又健壯的小男丁,天生漂亮又愛笑。莫說瑞王和王妃兩口子把瑞郡王當作眼珠子一般,就是抱到宮裏,皇帝和太後見了,也是寵愛非常。

他的大名,單獨一個哲字,便是皇帝賜的。

如是這般快樂的日子到了瑞郡王五歲時,便戛然而止。

瑞王和段王妃忽然在那一年先後暴斃。

瑞郡王便成了個皇族中的孤兒。

因憐惜這個孫兒,太後將瑞郡王抱到宮中養,自小跟幾位皇子一起長大。

據說是因為年紀相近的緣故,瑞郡王和二皇子感情甚好,有如親手足兄弟一般。

後來瑞郡王成年,按製不得不離開皇宮,這位主兒卻不願意住到京中的瑞王府,反而喜歡四處遊蕩。

即使偶然定居,也是住在封地武安城的瑞王府內,這處王府雖然早就修成,但瑞郡王的父母卻並沒住過,瑞郡王選擇這處地方,想來也是怕在京中瑞王府會不由得睹物思人,徒惹憂傷。

如今年紀已屆二十三四的瑞郡王,雖然紅顏知己無數,府中亦收羅了妖姬美婢成行,卻仍沒有一位正妃側妃。

這倒不是因他有什麽隱疾不願娶或是無人幫他張羅婚事。

瑞郡王之前也訂過幾門親事,往往才訂親後沒多久,那女方就都出了事,不是無故送命就是出了其它大事出家入廟。

於是便傳出了瑞郡王是天煞孤星命格這樣的謠言來。

據那皇家禪寺蓮台寺的空遠大師說,這瑞郡王的命途,雖不是天煞孤星,卻也果然波劫重重,大約隻有遇到另一位同樣的命途奇異的女子才有轉機。

羅姝娘琢磨著空遠大師這句話,心想難怪當初羅家人非打著主意要把自己送去當小老婆了,自己那會兒的命格,可不正是女子中少有的命途奇異?

如今回憶起來,大約是在兩三年後,瑞郡王就薨逝了。

這麽一推斷,瑞郡王身受重傷,應該就在今年,甚而就是這兩三個月!

可惜羅姝娘根本沒打聽過他是如何受的傷,時間地點經過都不曉得。

不然的話,若能提前示警,這位天家貴人能躲過災禍,也是結下善緣。

當然,前世即使羅姝娘特意打聽,也未必能打聽出多少實情。

畢竟,事涉皇家,公諸於外的,往往都是被掩蓋修改過的。

羅姝娘在廳裏踱著步子,又不自覺地朝院子中瞧。

姬譽也該回來了。

臨走前,羅姝娘拉著姬譽,叮囑許多內容,其中最要緊的,便是如果瑞郡王拉著他去什麽危險之地,千萬莫要跟著去之類的。

且想來瑞郡王不出王府,應該不至於就有了危險,不然那些個王府護軍和侍衛們難道都是擺設?

盡管這樣,羅姝娘還是提心吊膽的。

隻有葉明遠和大妮兒兩個小童,不知道大人心裏的憂慮,在院子裏玩著雪,笑聲不絕。

眼瞧著都要到晚飯時間了。

姬譽還是沒有回來。

他去的時候坐的是葉府馬車,葉明遠還要等他回來才能再回葉府去。

葉明遠卻是一點也不擔心,瘋玩了大半天,坐在暖和的屋裏,跟大妮兒兩個人一人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捧著小口喝完,心裏期待著等會再在師娘這兒混一頓晚飯。

在他的想法裏,師父在王府留得越久,說明郡王爺越是看重師父啊。

這還不是好事麽?

終於,天將黑時,才聽到院外的街道上有了馬車的動靜。

“娘子,大爺回來了!”

守在門口的小廝三壯朝外瞄了幾眼,回頭大聲地向院裏稟報著好消息。

羅姝娘急急地從院子裏跑出來,剛好看到姬譽完完整整地從葉家馬車上一躍而上,動作輕快。

一顆石頭這才落了地。

葉明遠果然如願地又多在師娘家裏混了頓晚飯。

而且因為天太晚了,羅姝娘怕他坐著馬車回去不安全,便讓他留住一宿。

打發了車夫回府去送信,葉明遠抑製不住激動地咧嘴而笑。

羅姝娘笑道,“小明遠你現下笑得歡,須知這兒可沒你家裏暖和,到了夜裏莫被凍醒了直哭!”

葉明遠笑嘻嘻地,“稍微冷點也不怕,師娘你給我條鴨子毛做的被子用就行。”

打發了兩個小的,羅姝娘和姬譽才有工夫單獨說話。

“子寧,那位郡王喚你去,可是有什麽事兒麽?這麽晚才到家,我差點都想出去尋你了。”

這種緊張急迫的心情,甚至比重生的第一個夜裏,她冒著大雨去救回姬譽那時,還要強烈得多。

姬譽摟著羅姝娘笑道,“這位郡王你也曾經見過的。”

見羅姝娘聽著就是一楞,便道,“姝娘可還記得,那天我從考場出來,你和大妮兒在考場外等著?”

羅姝娘點了點頭,姬譽便接著道,“那天有位錦衣考生第一個交了考卷,出來後又有許多下人圍著,還派人了來要請我去喝酒的。”

羅姝娘訝異道,“難道那位就是瑞郡王?可他貴為郡王,怎地還要科考?”

回想起來,那位瑞郡王倒也算得年輕俊美。

姬譽忍不住笑起來,“你道他為何去科考,他道是從前年紀還小時,隻覺得自己英武不凡,文才無雙,若是下場考試,必能簷宮折桂,占得鼇頭,結果頭一回捏了個假身份去考舉人,就被那些題目難得昏天黑地,尤其可恨的是,旁邊還有人早早地交了卷,讓他更是心急火燎,原本能答上來的,也想不出了。”

“那次自然是名落孫山,然而倒勾起了這位的好勝之心,隻要他在武安城,必要去考上一回。”

“那他這回可中了麽?”

羅姝娘好奇地問道。

話說這些皇子皇孫們,不管是學文還是學武都有最好的資源,可怎奈身份所限,教他們的老師們卻極少敢拿他們當尋常的孩子們看待。

還有那些伴讀和陪練的,哪個不是存著心,故意讓著這些貴人們?

所以會幾兩下拳腳,就覺得自己武藝高強傲視群儕,念過了幾本書,便認為自己才華橫溢的小皇子們,不在少數。

然而若真是要公平競爭起來,他們這些人哪裏能及得上那些十年寒窗苦讀又經過十裏挑一選拔童子試的秀才們?

姬譽笑著搖搖頭。

“你道這位郡王為何頭一個交了卷出來,原來是他看了下題目,覺得太難,這回怕又難上榜,便索性頭一個交卷,給那些仍在埋頭苦思的家夥們壓力的!”

“啊?這,這位郡王可真夠胡鬧的。”

原來是這樣啊,聯想到當時,某人從考院裏出來,那氣定神閑,昂首闊步的模樣,引得圍觀群眾好一陣敬仰的模樣,羅姝娘也忍不住好笑。

“這位郡王雖胡鬧,倒不是個高高在上的,他這次叫我過去,其實是也讓我替他畫一幅畫。”

羅姝娘點了下頭,“他是因為那幅月夜星河圖才請你去,想來也自當跟畫有關。子寧可答應了麽?”

這位郡王可不似那總督的侄子,就算郡王和氣,但他提的要求,也不是能拒絕得了的。

姬譽微微一笑,“郡王同意,隻要我能畫出他想要的,便可以承諾我一件事。”

想到那位郡王先是開出了五千兩的巨款,他沒接受。

之後郡王又開出了條件,道可任命他為正六品的官職,以郡王的權限,能在封地任命些不涉及軍政的副職官員或是王府屬官,然而即使這樣,對於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小舉人來說,已經算是一步登天了。

姬譽卻仍是沒有同意,隻提了要郡王一個承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