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姝娘發威,徐老六固然唬了一跳,就是周圍的四五個看熱鬧的鄰居也都是互相瞧看,心領神會。

誰都知道這姬家的小媳婦是個不好惹的,嘴皮子利索,力氣大,性子又烈,是以就算姬家男人是個沒用的窩囊廢,這附近的街坊們,也無人輕易招惹她。

當然了,背地裏說些閑話那自是少不了的。

比如說跟相公對打居然還給打贏了啊,一盆冷水把客人(徐老六)潑出門啊等等諸如此類的事跡,令得羅姝娘悍婦之名傳遍四條巷子。

不過,羅姝娘此人倒是個講理能幹的,人敬她一尺,她還人一丈,恩怨分明,市井人家,自然也不說那些什麽虛的,因此並不因為羅姝娘是悍婦就不跟她家來往。

至於這個徐老六麽,都是一個縣城的,識得他的人不少,最是個偷奸耍滑,坑蒙拐騙的行家裏手。

他雖沒做過啥大奸大惡的事,可但凡跟他打交道的,就沒有不被他占過油水掉過坑的。

當真是糖做的公雞,不僅一毛不拔,還要倒沾上些。

因此,羅姝娘罵徐老六,大家夥兒雖嘴上說話看似調解,心裏都是喜聞樂見,看戲不怕台子高。

“哎呀,前兒打雷閃電那麽嚇人,姬大郎你還跟人去喝酒啦?”

“這可真是膽大不要命,聽說十裏鋪那邊,還有個閑漢在路上被雷劈死的咧!”

“羅氏,你可莫要血口噴人,前兒去喝酒可是姬譽拉著我去的,還說他自己手頭緊,硬是跟我借了五兩銀子,原想著都是兄弟,這錢慢慢還也不要緊,可現下麽,哼!姓姬的不想跟咱來往,那就趕緊還錢吧!”

徐老六冷笑一聲,衝著姬譽就伸過手去。

什麽五兩銀子,打死羅姝娘也不信,這整天沾人光的徐老六會舍得白白借出去五兩銀子?

要知道五兩銀子,足夠這片貧戶人家全家,好生吃用上一兩年了!

更何況,她背回了姬譽,早就檢查過他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多的,若真借了五兩,不到一夜,怎麽就能花得如此幹淨?

羅姝娘正要罵回去,姬譽卻道,“大姐請慢,讓我來問問。”

“徐老六,空口無憑,你可有借據?”

徐老六眼神閃爍,停了停,這才大聲道,“都是兄弟,誰要過什麽借據,大家夥都是街坊,給評評這理兒,誰家借朋友幾個錢還要借據的?”

又捶胸頓足,“我徐老六可是瞎了眼呐,五兩銀子可是我媳婦的壓箱銀子啊……姓姬的,你休想賴……”

嘴上咋呼著,手也沒閑著,就去拉扯姬譽。

原想著姬譽跟個弱雞似的,手上沒點力氣,先拿住了他再說,卻不料手才碰到姬譽的衣袖,就被一陣大力給拂開,徐老六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

“徐老六你哄哪個?借幾十幾百個銅子不要借據倒是有的,借五兩銀子不要借據的誰聽過?大家夥聽聽我說的是不是?誰不知道你徐老六是有名的糖公雞,居然舍得借錢給人還不要借據,當誰是肥羊不成?趕緊滾,不然老娘可就不客氣了,昨兒的洗鍋水還沒倒呢……”

徐老六退了兩步這才站穩,卻見羅姝娘叉腰攔在姬譽前頭,目若寒星,麵籠秋霜,雖有母夜叉雌老虎之威,卻也透著說不出的美豔俏麗,比那醉紅樓的小春娘還要多了幾分神氣兒……

他一時貪看,被個女人險些推倒的恥辱,也似乎不甚分明起來。

嘿!姬大傻子這個慫貨,倒是好命!

唉!自家那隻母老虎,脾氣不比這羅氏小,長相可就差得遠了……

正在那兒心猿意馬,羅姝娘已是轉身進院,須臾氣勢洶洶地拎著一桶泔水就衝他來了!

徐老六當日被水淋身的狼狽可還沒忘記,見狀撒腿飛逃,直奔出四五十步遠去,方回頭叫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事可沒完!你,你們兩口子給老子等著!”

心道看來今日是占不著便宜的了,還是緩緩再來,就不信那姬大傻子能忍住不去吃酒耍錢?也就是爺才好心地帶著他一道,旁人誰看得上他?

遂罵罵咧咧地去了。

圍觀眾哄聲而笑。

鄰居田大郎笑道,“哎唷,下回若是徐老六敢再來,俺就得好好的佩服他啊。”

田嫂子才從隔壁院裏出來,聽了這話,白了田大郎一眼,“你佩服他啥?”

她在院裏也是聽了半天熱鬧,這才出來。

看這意思像是姬譽要改好了,可別人家改了,自家男人反是栽進去了。

“佩服他臉皮子厚唄!”

田大郎這句打趣引得在場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大家夥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往年徐老六做過的那些陳年壞事,對姬譽終於看清了這人真麵目點個讚,弄得姬譽那張臉,是白了又紅,頗有些無地自容之感。

大家說笑一回便散了,各回各家,各上各工。

姬譽也繼續他的尋差事計劃去了。

田嫂子目送著自家男人去上工,轉回頭來對羅姝娘笑道,“姬娘子,你今天去繡鋪不去?我也想去買幾樣線,一道去怎麽樣?”

“那可不正好,稍等等我去拿上繡活兒。”

羅姝娘回房把自己這兩天做的繡活都給帶上,全都是繡了花的帕子,除了她重生過來後繡得那一塊半帕子外,還有五塊帕子,上頭的花樣都是令如今的羅姝娘覺得有些俗氣的,趁著今日能脫手了倒好。

她打了個小包袱背在身側,一隻手牽著大妮兒出來。

田嫂子見了大妮兒,摸了把她的頭,“大妮兒也跟著去上街麽?不如在我家陪著二丫一道玩吧?”

她家可不似姬家人口這般少,公婆俱在,兩兒一女,她出個門,可不用發愁孩子沒人看。

大妮兒靦腆一笑,小聲道,“我想去街上。”

田嫂子笑道,“好啊,上街讓你娘賣了繡活給你買糖吃。”

三人邊走邊說話,田嫂子衝著羅姝娘擠了擠眼,“哎,你家姬大郎,這回倒似開了竅了啊,你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麽。”

羅姝娘笑道,“隻盼他這回真能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