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咱們今天去哪兒轉轉啊?”

小丫頭討好地給坐在椅上歇息的錢媽媽捏著肩膀,另一個小丫頭則是殷勤地給錢媽媽端茶。

這兩日,住在雲洲城最好的客棧,還住的是一等客房,雖然是偏遠的小地方,但也比她們這種粗使小丫頭在侯府裏的房間強多了。

何況還能跟著錢媽媽在縣城裏四處逛逛,又有些小錢錢發來作零花,可不是再好不過了麽?

錢媽媽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都一邊去!讓你們出來是為了玩的麽?辦不好差事,回去仔細你們的皮!”

兩個小丫頭嘟著嘴退到一邊不敢吭聲。

心中都想,還不是錢媽媽你要拿著架子,非想著讓二小姐先跟你低頭,這幾日就住在了客棧,還裝沒事人一般四處閑逛的麽,現下倒是怪起自己兩個來了?

錢媽媽此時也是心裏上火。

這都住了兩天了,那姬家竟是沒有半分來尋的意思!

自己這台階可怎麽下?

那二小姐是失心瘋了麽?

隻聽得房門外腳步橐橐,錢媽媽眼皮一跳,“快去開門瞧瞧,是不是趙大回來了?”

她今兒派了羅府家丁趙大去打聽那姬家的消息,這都半上午了,想來也該回了。

莫怪她沉不住氣,這客棧的費用雖然不算多貴,可三夫人給的銀子就那麽多,若是二小姐那邊一直僵下去,難道他們這些人就一直傻住下去不成?

這人吃馬嚼的,也不禁花費啊。

果然來的正是趙大。

“錢媽媽,我打聽得了……”

錢媽媽吐了口氣,不由得站起身來,又見兩個小丫頭也伸長了耳朵準備聽,便把二人都趕到另外一間房去。

“快說說,都打聽著了些什麽?”

錢媽媽把方才小丫頭倒給她的那杯茶就送了過去,趙大不客氣地接過了幾口喝了個涓滴不剩,一抹嘴這才嗨了一聲。

“錢媽媽,這回怕是大意了!”

錢媽媽聽著一愣,忙問究竟。

“你可知道這個二小姐,雖然有命無運,被拐賣成了童養媳,再嫁卻是個破落戶,窮得叮當響,要靠二小姐做活計來養活,說起來早年是受了大罪,可二小姐卻是個有後福的……”

“她這第二個相公,可是個讀書人,半年前考中了秀才,接著又考中了舉人,現下也算得舉人老爺啦!”

雖說舉人並不算多了不起,可一個二十歲還未去參加過京試的舉人可就不一樣了。

這種年輕舉人,說不得哪天就一舉高中天下知,日後有了大前程。

就比如說羅府吧,雖然外頭小老百姓聽起來,那是開國禦賜侯府,赫赫揚揚,好不威風,裏頭的爺們自然個個都是了不得的貴人。

可實則呢,除了正經承爵的安樂侯爺,和安樂侯世子還算是有些份量之外,其餘爺們公子,都不過是靠著侯府好乘涼。

若是哪一日老夫人故去,侯爺把他們分了家,那可就個個都是白身平民,不過比尋常富室多幾門貴親罷了。

現如今這侯府裏頭,成年的公子們,也不過就是大房裏才出了個秀才罷了,就這,大夫人還動不動就拿來說嘴顯擺呢。

若二小姐夫妻回到京城,說不得還會得侯爺高看一眼呢。

而錢媽媽卻現下就把人給得罪了!

錢媽媽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好半天合不上。

“舉,舉人?”

糟,當初三夫人給自己說的時候,可沒說是個舉人啊!

如果知道二小姐的相公是個舉人,自己肯定不會……

錢媽媽呼地一聲就站了起來,“真是舉人?你可打聽清楚了?”

“這還能有假麽,那一片窮巷裏,幾十年了,也才出了這麽一個舉人!”

趙大瞥了眼錢媽媽,心想都是這婆子多事,若是好好的行禮分說,現下說不定自己幾個人已是帶著二小姐一家人動身了,哪裏用得著在這磨蹭這麽久?

錢媽媽眼珠子轉了幾轉,兀自嘴硬,“舉人又怎麽了,咱們可是京城的開國侯府!”

趙大有氣無力地道,“不是咱們,咱們隻是侯府的下人!”

怪不得這錢媽媽使勁兒蹦,也沒成為三夫人身邊第一人,這不識時務是病啊!

別這趟長差白落了辛苦,回去還要吃掛落啊!

趙大也板了臉道,“錢媽媽,我今天過去打聽的時候,可是聽說了,這兩天,姬家可就要搬家呢?別到時候人家搬走了,你老人家可還在這兒拿架子白等著呢。”

就說這些婆娘們,頭發長見識短吧,這趟要是自己來拿主意,準保比這傻婆子強得多!

“什麽?”

錢媽媽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他們要搬家,搬去哪兒?”

“大概是去省城吧?這也沒準兒。”

趙大很是有些焦急地道,“錢媽媽,這回雖是你為主,大家都要聽你的,可若是辦不好差事,那也是錢媽媽你的責任最重,若是三夫人問起來,我可是個老實人,要實話實說的。”

錢媽媽瞪視著趙大,“你!”

趙大一臉憊賴地反瞧著她,“我怎地?我可是侯府的下人,一心隻想著主子的差事,可沒什麽私心眼兒。”

錢媽媽惱道,“難道我就有私心眼兒了?我是為了誰啊我?還不是為了二小姐能消停些路上少生事嘛!”

趙大撇了撇嘴,嘿嘿冷笑,“反正事兒我老趙是打聽到了,怎麽做就聽錢媽媽你吩咐了。”

說罷,兩手一甩,閑遙遙地就要走開。

錢媽媽氣得一拍桌子,“行了,不就是讓我去低頭麽?去就去,我這幾輩子的老臉豁出去了我!”

錢媽媽既然想通了,便立時有了行動,想著既然二小姐的相公是個舉人,那讓她合離這事估計難,還是徐徐圖之才是。

便打發小丫頭去街上買了盒最好的點心,權當是給二小姐賠罪了。

拎著點心,帶著小丫頭和男仆,這回錢媽媽再去四條巷姬家,就相當低調了。

“娘子,那天那個錢媽媽,又來求見了。”

姚婆子說得沒錯,今天錢媽媽的表現跟昨兒,簡直是判若兩人。

羅姝娘坐在椅上,與姬譽對視了一眼,道,“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三房的錢媽媽。”

前世的事情,簡直是一團亂帳。

當初究竟是誰對四歲的她下黑手,到這輩子都不不知道。

而曾經她以為的真相,現在回想起來卻是古怪重重。

既然有姬譽這個好相公在,自然要說出來讓他幫著參詳。

姬譽衝著姚婆子點點頭,“讓她進來吧。”

錢媽媽邁著小碎步,老老實實地走進來,動作幅度都小心翼翼。

目光一抬,就瞧見了端坐在破舊八仙桌兩側的姬譽和羅姝娘。

因是頭一回見姬譽,不免多看了眼。

呃,這位姬大郎,相貌倒是還不錯,跟二小姐也算是配得上。

雖然還有些不甘,錢媽媽牙根一咬,撲通一聲就跪下行禮。

“老奴錢氏見過二小姐,……二姑爺。”

已經退到門口的姚婆子不由得暗自忍笑。

這婆娘,可真是前倨後恭,變化還真大啊!

“哎,錢媽媽是三夫人身邊得力的管事媽媽,怎能對我們行此大禮,姚嬸子還不快扶起來。”

說是這樣說,可還不是等著自己頭都磕完了才發話?

錢媽媽腹誹著,麵上卻是討好諂媚地笑笑。

“二小姐是主子,這頭回見麵,自然老奴是要行大禮的。先前老奴不明情況,怠慢了小姐,還請二小姐貴人大量,莫要計較老奴的失禮。”

羅姝娘微微一笑,“錢媽媽言重了。”

錢媽媽見羅姝娘麵上雲淡風輕,似乎一點也沒把前幾日的事放在心上,這心裏就捉摸不定,這二小姐倒底是個什麽打算。

“二小姐,老奴這次來,是來接小姐回去的。”

羅姝娘瞥了一眼錢媽媽,“是誰派你來接我的?”

錢媽媽頓了一下,心道這二小姐怎麽這般難哄,是誰派的有什麽關係,隻要能回京城羅府不就得了麽?

“……是三夫人,也就是二小姐的三嬸娘,三夫人也是好心,見不得二夫人思女成疾,日日以淚洗麵,所以一打聽到了消息,都沒敢告訴二夫人,就趕緊派老奴來了。”

姬譽在旁忽輕笑出聲。

“恕我孤陋寡聞,還沒聽說過這認親生女,卻是由妯娌派了下人上門接的。”

錢媽媽怪異地瞧了姬譽一眼,心想這人怎麽聽得了自家娘子是高門貴女,卻是這般的冷淡?

錢媽媽便道,“二姑爺有所不知,這二夫人是當家的侯夫人,日理萬機,本來身子骨就不好,哪裏能再受打擊,所以我家夫人才一片好心地想要幫個忙,反正都是進侯府,隻要二小姐能順利歸宗才是要緊。”

姬譽唇角泛起一絲笑,“嗯,你的來意我們夫妻都知道了,你回去多謝你家三夫人,就說二小姐身份未明,不敢擅自歸府,若要來接,還請走正途,通過官府把一切驗明正身了的好。”

錢媽媽心頭一驚,再抬頭看這位二姑爺時,隻見二姑爺麵容雖俊,但板起臉來,眉眼中寒光隱現,不怒自威,嚇得錢媽媽又趕緊低下頭去。

沒想到二姑爺比二小姐還要難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