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勉強一笑,道,“二姑爺可不是說笑麽,這接人回府,隻要侯爺和夫人承認了便是,怎麽還跟官府扯了關係?”

話說,這二小姐被拐,本就是家醜,這些年來對外頭都說是二小姐病沒了。

接二小姐回去,還不知道侯爺侯夫人會還琢磨出個什麽樣的說法來呢,哪裏能經官府?

那樣,豈不是天下皆知,弄得滿城風雨?

姬譽笑道,“侯爺和夫人承認?哦,這麽說,這位媽媽是有安樂侯或是夫人的手書憑信嘍?既然如此拿來一看。”

錢媽媽傻眼了,“這,這個老奴倒是沒有,可,可老奴帶著人來,不就已是表明了主子們已是肯認二小姐了麽?”

這個二姑爺說話如此咄咄咄逼人,嗚,三夫人,早知道這趟差這麽難,老奴就不該爭著要來的。

姬譽微微一笑,“何時大玄朝的律法和習俗裏,奴仆能代表主子的意思了?何況即使能代表,這位媽媽也隻代表三夫人罷了,既然這樣,無憑無信,口說無據,這位媽媽還是請回吧,我們明日便要搬家起程,這位媽媽也不必再來。”

明天?

錢媽媽眼光四下裏一瞧。

果然,屋子的牆角處推著好些包裹,想起方才進院時,也瞧見了不少碼放齊整的壇罐筐子,這姬家,還真是說走就要走啊!

“這,這,不知道二小姐和二姑爺是打算搬到何處?”

不由得背出冷汗,還好自己今天來了,不然等明日二小姐直接搬走了,自己可不是要抓瞎?

“搬到省城。”

羅姝娘麵上不動聲色,可瞧著這錢媽媽臉上那變化多端的表情,心下暗笑。

“嗯,錢媽媽的來意我已盡知,回去替我多謝三夫人。”

“日後若有機會查明真相,我果然是羅家女的話,定然親自上門給三夫人請安,感謝她這番深情厚意。姚嬸子,送客!”

“哎,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跟老奴走,老奴沒法交待啊,您就行行好,跟老奴去趟京城吧!”

錢媽媽這回可不隻是背出冷汗了,頭麵上也盡是大汗,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恨不得上去抱著羅姝娘的大腿哀嚎。

心裏把這個不識好歹的二小姐罵了個千萬句。

哼,不過是個二嫁的童養媳,過的日子連府裏的小丫頭都不如,就因為嫁了個舉人,這就抖起威風來了,哼,等你進了府,看老娘怎麽給你那打小的故事添油加醋!

“姚嬸子,快把錢媽媽扶到院外去,順便送送吧。”

羅姝娘微微一笑。

這又磕頭,又哭嚷的,看起來的確挺可憐啊。

可羅姝娘卻是再清楚不過這些人見風使舵,陰奉陽違,落井下石的本事。

上一世,這個錢媽媽仗著她來接過羅姝娘,動不動就腆著臉來向羅姝娘要好處。羅姝娘再嫁後,也得了一兩千兩銀子的嫁妝,有兩三個小鋪子。

這錢媽媽就時不常地上門來哭訴她日子難過,家裏孩子多吃不上飯雲雲,最後硬是磨得羅姝娘讓她的三兒子進了羅姝娘的陪嫁鋪子做了個小管事。

錢媽媽的三兒子倒也本事,沒到一年,就把原本還掙銀子的鋪子弄到開不下去,還欠帳若幹。

羅姝娘念在當初錢媽媽的舊情上,沒有追究,隻擼了錢媽媽三兒子的差事了事,結果這錢媽媽就到處跟人表說二小姐不念舊情,二小姐當初在雲洲城如何如何,添油加醋,倒編出了不少故事。

也是從那時起,羅姝娘看清了這老貨的真麵目,便再也不許她上門。

由仆及主,派了這樣管事媽媽來接羅姝娘的三夫人,自然不可能是她嘴上說的那般善心大發,隻是為了解大嫂之憂了。

姬譽甚至覺得那個幕後黑手,怕也跟三夫人脫不了關係。

不然,千裏迢迢的,三夫人一個內院夫人,又怎麽可能料事先機,查到連侯夫人都查不出來的女兒下落?

所以這端坐在破舊太師椅上的夫妻倆,沒一個對這錢媽媽的可憐相表示同情的。

姚婆子攙起錢媽媽,她常年做粗活,力氣可比錢媽媽這種隻動嘴皮子的高管可強得多,於是錢媽媽就半被迫地被攙出了堂屋。

“不,不行,二小姐,你行行好……”

仍不死心的錢媽媽被丟出大門外,小院門利索地就啪地關上了。

兩個小丫頭趕緊上去,一左一右地扶著狼狽的錢媽媽。

“錢媽媽,這是怎麽回事啊?”

“可是二小姐還在惱著呢?要不讓趙大他們來求情試試?”

正被兩個小丫頭的話給煩得惱羞成怒的錢媽媽一瞪眼睛,正要喝斥,忽然腦中靈光一現。

咦?趙大?

俗話說,軟的不吃,就要硬上。

在錢媽媽打定了主意甚至威脅四個男仆說如果他們不聽自己的回去就把沒接到人的責任全推到他們身上等一番言語交鋒之後。

趙大他們四個人不情不願地又來到了四條巷。

站在姬家院門外的巷口,四個人低頭,悄悄合計。

“一會兒動作快著點,一進門就……”

“下手也莫重了,……畢竟是小主子……”

“大不了,等上了路……再磕頭賠罪……”

壓低的聲音斷斷續續,四個人正計劃得起勁兒,趙大就覺得肩頭被人一拍。

“一邊去,正忙著呢……誒!”

趙大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得全身一聳,差點就要跳起來。

赫呀,什麽時候,這個陌生漢子來到了自己身後?

那陌生漢子,個頭比他們哥四個都高出半頭,身板也明顯壯實許多,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話說自己的後領子怎麽就突然一緊!

呃,趙大身子懸空,手腳無助地撲騰,好似被老鷹抓住的小雞。

突然出手的陌生漢子,卻是麵無表情,神態輕鬆,另一隻手上,還拎著趙大的同伴。

剩下的兩個羅府男仆,已是嚇得腿軟,蹭蹭地退開好幾步去。

“你們幾個!想去那家裏,搶了那個小女娃,好讓他爹娘也跟著你一起走,對吧?”

陌生漢子用下巴朝姬家小院的方向努了努,扯了扯嘴角,滿意地看著四人頓時嚇得臉色大變。

在半空中被拎著的趙大臉憋得泛紅,“咳,你,你,你怎麽知道?”

“快放下我們,你,你可知道我們是誰家的人?”

“不就是安樂侯府的下人麽?別說是侯府下人了,就算是王府的下人,也不能做那入門搶掠的事啊,對不對?”

“咳,是,都是誤會,我們不過是,想請自家小姐回京城而已,你,咳,這位大哥莫要多管閑事……”

陌生漢子發一聲笑,手上微吐力道,被拎著的兩個人便在空中轉了半圈兒,直轉得頭暈眼花,且聽那漢子笑道,“你們若是上旁人家,老子倒也懶得管,不過這家麽,老子可是管定了,好教你們幾個長長眼,老子可正是這家的保鏢,他們家人掉了根頭發絲兒,那都要算在老子身上的!”

說罷這才把手上的兩人放下,一招手,示意四人朝地上看。

漢子抬腳一跺,腳下那塊臉盆大小的青石登時就裂成了兩半,“看見不曾?還是老老實實的罷,不然自己惦量惦量,是你的人骨頭結實,還是這地上的石頭結實?”

這四人平時在侯府裏,拿的是月錢,做的也不過是跑腿牽馬趕車的活計,連正經護衛都不是,又哪裏見過這般驚人的武力?

自是個個嚇得心驚腳軟,不由得慶幸還沒進院門做那商量好的勾當,不然給這漢子踹上一腳,豈不是要落下殘疾?

四人趕緊紛紛點頭,連稱不敢。

趙大仍是心思未死,討好地衝著漢子點頭哈腰,試探道,“這位大哥,這能認回本家可是好事,俺們也是一片好心,不如大哥也幫著勸勸姬家主子?”

說著便從腰間摸出個荷包來,一咬牙塞了過去。

那漢子正是王府侍衛木大,他的月銀豐厚,哪裏看得上這點小錢,正色抬手一擋,道,“好心也要人家領情才是。行了,都走吧走吧!”

四人吃了這一場驚嚇,灰溜溜地回了客棧。

錢媽媽聽了便忍不住怪四人無用,四個都打不過人家一個!

趙大撇嘴道,“莫說我們,就是咱們府裏那些個正經的侍衛來了,怕也是四個打不了人家一個!”

旁邊另一人嘀咕道,“若是當初,錢媽媽沒有得罪二小姐就好了,這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呐……”

這接二連三地被打了臉,二小姐也沒答應,回去怕是還得挨罰,這趟差事辦的,可真憋屈!

其實二人也都瞧著錢媽媽,心裏都是同樣的想法。

錢媽媽也看了出來,大家這是都怪著她來。

欲待喝罵,可又怕遭了眾怒,畢竟回去差事未成,三夫人問起話來,沒一個站在自己這邊也是麻煩。

隻聽一個小丫頭小聲道,“錢媽媽,我倒是有個法子。”

錢媽媽此時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連聲道,“什麽法子,快說出來!若是有用,回去定給你記上一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