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聽著他們一個質問,一個發誓,那張老臉忽紅忽白,眼皮直跳,隻覺得這事還沒完。

沒走出半裏,果然在一個兩山夾道狹窄之處,三輛車又被攔下了。

兩棵橫倒的大樹把路給堵死了。

從林間轉出四個黑衣蒙麵大漢,各自手上都拿著家夥,在不寬的道路上一字排開,瞧著虎背熊腰,挺胸凸肚,光那站姿就極是囂張。

“識相的把銀子和女人都交出來,爺爺們留你們條小命!”

“不然的話,爺爺手裏的家夥可就要見血啦!”

上一世,不過隻有兩個。

這一世,多了一倍。

放肆而粗野的叫囂聲傳入馬車之中,羅姝娘把懷裏的大妮兒抱得更緊了些,挺直了身形,摸了摸袖中早就藏好的短劍。

大妮兒乖乖的一聲不吭,兩隻眼睛睜得極大,一隻胳膊緊緊摟著羅姝娘的腰,麵上露出孩童少有的警醒。

上一世,大妮兒也是這般,懂事得讓人心疼,還因為咬了匪徒一口,被摔到草叢裏,差點丟了性命。

姬譽拍了拍羅姝娘的手背,低聲道,“莫怕,你看著霓兒,好生呆著別出來。”

羅姝娘還未答言,姬譽已是一矮身,出了馬車。

羅姝娘掀開車簾,視線緊緊追隨著姬譽。

若如姬譽所說,前世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到了今世,也是在原本文弱的姬譽身上,然而每次麵臨危險困境,羅姝娘卻從未見他退縮不前過。

呀,我爹爹好厲害!

大妮兒也跟著娘親,兩眼瞧著自家爹爹,滿是崇拜之情。

然而他們後麵那輛馬車上的人就不那麽淡定了。

錢媽媽惡狠狠地盯著身邊的小丫頭翠屏。

兩個小丫頭雖然都驚慌得縮成一團,然而這個翠屏的臉上的害怕,就有些虛假。

因為屁股受傷趴在馬車上的丁四,也抬眼偷瞧著外頭。

居然有四個,還都這般膀大腰圓,那人倒真有本事!

趙大瞧著些人麵上的神色,心裏又有種不好的預感。

隻聽姬譽朗聲道,“這裏有二十兩銀子,幾位拿去打個酒,這便散了吧。”

說著姬譽便從腰間解下個荷包,遠遠地丟了過去。

那為首的黑衣大漢一把接住,在手心裏惦量了下。

轉頭瞧瞧三個同伴,一道發出了幾聲怪笑,道,“二十兩哪夠爺爺們分的,爺爺瞧著車裏那個小娘子仿佛俊俏得很,把那個小娘子叫出來讓爺爺們樂嗬樂嗬,爺爺就……”

話未說完,一道黑影激射而出,直奔大漢麵門。

那大漢能出來劫道,自然是有兩下子,猛地向後一閃,但覺腮邊微涼,什麽東西貼著皮肉就射了出去,奪的一聲插入樹枝之中。

姬譽手上未停,一鬆弦,又是三支齊發。

那大漢雖然有兩下子,也拿刀格擋,然而終是快不過姬譽的連珠三箭。

才閃過了直衝陽白穴的小箭,卻覺得咽喉處一涼。

“你!”

那先前口出汙言的大漢,手捂脖子向後栽倒。

恐怕,這輩子,已是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半個字來。

“大哥!”

其餘三人登時炸開,“好黑的手!大家上,剁了這書生!”

四個王府侍衛互看一眼。

我去,這是當哥幾個死人啊!

這必須不能忍啊!

於是,那三個蒙麵黑衣大漢,還沒有衝過地上的樹幹,就全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留一個活口……誒,算了。”

話音未落,最後一個匪徒也被*淨利索地擰斷了脖子。

姬譽隻得收回了要打招呼的手。

雖然離得有一段距離,但眼睜睜地瞧著四個原本耀武揚威的大漢就此斃命,羅家的家仆全都驚呆了。

三個心中有鬼的,更出了一身的冷汗。

又慶幸,這些匪徒全都滅了口,再也不會說出什麽來。

姬譽站在車邊,忽然轉頭,朝羅家馬車望了過來。

他不說不笑的時候,神情冷冷清清,目光仿佛是薄而銳利的刀鋒。

趙大心中一突,忽然福至心靈,趕緊就跳下車來,拉著餘下那個沒受傷的男仆,顛顛地跑過來幫忙。

“幾,幾位大哥,我們,我們一道來幫著收拾,這幫子強盜,真是……活該,死得好!”

這大樹擋了路要抬,還有幾具屍首要搬。

畢竟總不能就這麽大喇喇地擺在路上吧,若是被後頭來的過路人看到,還不定怎麽被誤會呢。

趙大雖說得豪氣大聲,可鼓了半天勇氣,究竟不敢去動那幾個黑衣大漢的屍身。

隻得給男仆發號施令,叫他跟自己一道抬樹。

那男仆早就嚇得魂不附體,隻知道一推一動,機械地抖著手跟趙大兩個人合力把樹幹給推到路邊。

再看姬家的保鏢們,個個渾然無事般,將地上的屍首拎了起來遠遠地扔進了道邊的密林裏。林中樹茂草深,果然這幾個扔進去之後,便再也瞧不見影兒了。

這邊人跡罕至,又有猛獸出沒,說不得一兩天的工夫,那些屍首連骨頭都剩不下!

趙大瞧著這番舉動,隻覺得一股子涼氣從脊背上冒出來。

姬家這哪是一般的小老百姓啊!

分明是惹不起的辣手煞星!

然而,姬譽的怒氣仍然未完。

等趙大自覺做完了事,要回到羅家馬車上,便聽姬譽道,“你們幾個,到前頭三道口處,就去京城吧,莫要再跟著我們。”

那三道口就離得不遠,官道在三道口分岔,一條上京,一條是去省城。

趙大微愣了下就趕緊點頭。

“二姑爺說的是,小的們就不給二姑爺一家添亂了。”

就眼下這樣子,自己一方傷的傷殘的殘,還有個自作主張不省事的錢媽媽,再跟下去,說不得惹惱了二姑爺,自己幾個的小命全都得搭進去。

“不過,要留兩個人下來。”

趙大又是一愣。

“二姑爺這是何意?”

那邊木大抱著胳膊走過來,似笑非笑地朝羅家馬車裏一指。

“昨夜裏鬼鬼祟祟的那個小丫頭和一個叫丁四的,都留下。”

他的聲音並不算很大,然而在寂靜的林間道路上卻讓人聽得清楚無比。

車中被提到的兩個人,忽如五雷轟響,先自軟了半邊身子。

就算是沒被提到的錢媽媽,也是麵色煞白似鬼,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著抖。

啊呀,這,這可怎麽辦?

他們知道了!怎麽辦?怎麽辦?

趙大嘴角直抽,果然!

這丁四果然沒幹什麽好事,方才還敢發毒誓!

然而他們不管怎麽樣,也都是一道來的,若是把哪個丟下了,回去如何向三夫人交待?

畢竟奴仆是主人的財物,不管生死去留,都要主子發話才成啊。

趙大看向嚇得麵無人色的錢媽媽。

哼,指望這個老貨說點什麽顯然是不行的了。

隻得硬著頭皮向姬譽點頭哈腰地陪笑。

“二姑爺,這兩人畢竟是三夫人的奴才,打狗還看主人麵兒,他們若是有什麽錯處,你告訴我和錢媽媽,我們回去一定告訴三夫人,三夫人定然不會輕饒的!您看,要不暫且饒他們一遭……”

姬譽冷笑一聲,目光在羅家馬車上掃視一回,這才冷然開口。

“奴才的確歸主人所有,但奴才若是犯了大罪,一樣要送到衙門去論罪的。這兩個人勾結土匪,此罪非小,前方再有數十裏便是開陽縣城,這兩個勾結土匪的,自然得送去縣衙好生審問前因後果。”

“原本隻當你們其餘人等並不知情,這才放你們回京,既然你為這兩人求情,莫不是想都跟著一道去縣衙過堂受審麽?”

這一番話說得趙大額頭直冒汗,趕緊跪下,“二姑爺,就算是那兩個有鬼,可小的對二小姐二姑爺一片尊敬啊,小的被三夫人派來,隻說要聽錢媽媽的,旁的事小的一概不知啊。”

錢媽媽親眼瞧了那三人被*淨利索地滅掉,又見這姑爺表麵斯文,下手卻快狠準,那點輕視之意早便飛到了爪窪國。

聽得要留人,趕緊連滾帶爬地下了馬車,跪下大表忠心。

“這兩人一路上就瞧著鬼鬼祟祟,時不常地背著了人說話,姑爺隻管把這兩個背主的東西送去衙門,老奴絕不攔著,回去也自會跟夫人把話遞明白嘍!”

她這邊說得義正辭嚴,那頭車裏的兩個人就不幹了。

“我,我不留下!我什麽也沒做,無憑無據的,二姑爺憑什麽留下我?我是三夫人的人,我表姐還是三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頭……”

小丫頭翠屏眼看著自己就要被錢媽媽給賣了,立時大聲嚷嚷出來,可身子卻向車廂深處縮去。

羅家眾人心中默默。

心道,三小姐就是長寧侯夫人,府裏不少人爭相巴結的對象啊。

這小丫頭翠屏一路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家夥還不知道她有這層關係呢。

木大也跟著走了上來,準備等姬譽一聲令上,就上手抓人的。

聽了這話不由得嗤笑一聲。

“小丫頭,有話留著公堂上說,你們那個同夥,現下就在前頭車上,要不要讓他跟你們見上一麵,敘敘舊?”

那前頭車上,果然被拎出一個綁成粽子的人來。

身上還穿著驛卒的服色,嘴也被堵著,見著熟人,兀自嗚嗚掙紮。

翠屏丁四登時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