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先前去過姬家一兩次,去了也隻是坐坐便走,並沒有怎麽瞧見姬譽跟大妮兒的相處,這回出門倒是開了眼界了。

坐在車裏的大妮兒,很是活潑,時不時從車裏探出個小腦袋來,跟姬譽嬌聲地說著要求,有時是讓她爹給他去摘個路上看到的稀罕花草,有時是想到什麽,問姬譽一些孩子氣的問題,這個二女婿可一點也不覺得煩,總是笑眯眯地很有耐心。

當然了大妮兒也跟她爹很親,頭上戴了朵新珠花,也要探頭出來給姬譽瞧瞧,或者是從馬車裏拿出水壺來,遞給姬譽讓他喝水。

雲氏瞧著直點頭,嘖嘖稱奇,“二女婿倒真是個寵孩子的,莫說範三郎比不得,就是你大哥也比不上啊。”

這話雖是誇姬譽,羅姝娘卻覺得自己臉上與有榮焉,樂嗬嗬地道,“可不是,大妮兒現下最粘的,反倒是他呢。”

雲氏瞧著坐在馬車外頭的姬譽,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那姝兒也不能大意,早些生個兒子才好。”

現下女婿還無官無職,聲名不顯倒也罷了,若是一旦前程看好,那撲過來的女人可不要太多啊。

羅姝娘點了點頭,輕聲道,“嗯,我記著呢。”

她想起前世她就隻生了個兩個女兒,到最後也沒兒子。

不過沒兒子也何嚐不是因為看著那趙仙芝實在是惡心,下不去口?

說起來,到了京城也有小半個月了,還沒聽到過有人提起趙仙芝呢。

按上一世來說,這會趙仙芝就已是開始四處尋摸著,要借安樂侯府的名頭,尋一位嫁妝豐厚的妻子好養活趙家那個爛攤子了。

不過既然沒人提,羅姝娘也懶得問,趙仙芝那種人渣,提起他都讓人覺得掉價。

卻見雲氏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道,“姝兒,女婿那個,那個……”

羅姝娘眨了眨眼,“什麽?”

雲氏有些有不好意思,“就是那個神奇的小藥水可還有麽?”

羅姝娘抿了抿嘴,“應該還有一點,母親要這個……”

雲氏見羅姝娘眼簾微垂便知道她定是想歪了,趕緊道,“唉,是想送給妧娘的。你也知道,範三郎人傻好騙又愛麵子,房裏收了一堆的通房姨娘,生了一串的庶子庶女……”

她可是知道範三郎就有幾個酒席上贈與的妾,醉後納來的通房,這些女人生的,誰知道裏頭有沒有別人家的娃啊?

還得自己的女兒替這些東西操心,倒不如早早地弄清爽了幹淨。

羅姝娘心中還沒飄起的烏雲就被吹幹淨了,反是笑道,“那有什麽問題,等下我就問問相公去,不過,就算是給了大姐,她能用麽?”

以羅姝娘對妧娘的了解,那溫柔怯弱的性子,能做得了主給所有的庶子庶女驗血麽?

雲氏啞了聲,自家這個大女兒,被婆婆給教壞了,活脫脫跟個小綿羊似的。

唉,就算給了她刀子,她也不敢亮出來啊。

羅姝娘見她發愁,便道,“我先問問相公有沒有再說其它吧。”

她覺得上一世,自家這位大姐,是活生生被拖累死的。

範三郎倒也不算太渣,並沒有寵妾滅妻什麽的,他令人吐血的地方就是糊塗心軟。

就算是不寵愛的小妾姨娘通房,他也要統統的好生養活起來,更不用說這些人替他生的親骨肉了,那是個個都不想委屈了的,什麽衣食住行,上學念書的範三郎都要替他們想到,可關鍵是範三郎倒是心好的,上下嘴皮一碰,最後出錢費力的還是羅妧娘這個管家的夫人。

更何況最後範家分了家之後,他們這一房根本就沒分得多少產業,花銷的人口多了,虧空也就越來越多,最後還得靠羅妧娘的嫁妝填補……

誰特麽地成天給相公收拾爛攤子,養活庶出子,不老得快死得早啊?

母女倆一路說著話,那邊車裏三個小的也玩了一路,羅姝娘還當蓉姐兒會跟上世一般鼻孔朝天,壓根看上不大妮兒要作點什麽,但從城門開始到了蓮花山南麓,都是相安無事,反倒讓羅姝娘暗暗稱奇。

心想莫非是荀家倒了,紀氏少了個可以倚仗的靠山,所以為人低調,連帶著把蓉姐兒都教導好了不成?

到了蓮台寺的山門前,馬車都停在指定的地方,眾人都下了車。

從山門到寺的大門,還有一段石階路,約摸著兩三百個台階,因蓮台寺是皇家寺院名氣大,這山門的牌匾上還是前代皇帝禦筆親題,是以除了那年紀老邁或是殘疾的,沒誰敢大大咧咧地坐著轎子被人抬上去。

到了這時,三家才有餘暇,各人相互見禮。

這一世,羅姝娘頭回見這個便宜姐夫,從前她見他的次數也不過是一兩次而已,模樣都快要忘記了。

畢竟是貴族子弟,穿著講究些,模樣倒是不差,還有幾分風度翩翩,不過想起這人的各種事跡來,羅姝娘就對他沒太多好感度。

眾人帶著各家的丫環下人,浩浩蕩蕩地抬階而上。

大妮兒長了這麽大,還是頭一回進寺廟玩耍,這樣的台階路也是第一次見,倍感激動,丟開了姬譽的手,就自己歡呼著,撒著歡兒朝前跑去。

瑜哥兒見狀略猶豫了下,也跟著跑在後頭。

蓉姐兒撇撇嘴,斯斯文文地跟在祖母雲氏的身後。

雲氏是心裏有陰影的,趕緊在後頭叫著,“莫跑,慢些,看摔著了!”

雖然是台階路,但路麵修整得很好,台階低矮平緩,兩側都有護攔,羅姝娘也不很擔心,小孩子麽,摔摔打打的才能皮實一些。

何況還有伺候的下人,差不多是緊跟著呢。

走這麽幾級台階,對於姬家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就是雲氏也是步伐輕鬆。

羅妧娘就體力不支了,要兩個丫頭左右摻著,瑜哥兒和蓉姐兒走到半路也都是被下人抱著的。

大妮兒就完全不同了,這個小家夥仿佛精力無窮似的,可以一直咚咚地跑到頭,到快要看不著大部隊的地方,再嘻嘻哈哈地跑回來,還要向大人們嘰嘰喳喳地報告她在那頭看到的新鮮景物。如此往複幾次,算下來,她一個人跑過的路倒是大家的數倍之多。

瞧得雲氏直歎氣,“倒真有些我們雲家姑娘的模樣。”

雲氏娘家是武將之家,自從雲氏出嫁後,就一直在北邊的寧武城鎮守一方。

羅姝娘想起自己知道的雲家事,便問道,“外祖家仍是在寧武城麽?怎麽不到京裏謀個職位?”

雲氏搖搖頭,“他們在邊關自由自在地,回了京有什麽好的。且你看京裏這風氣汙七八糟的,沒的把雲家的好兒郎都沾染了。”

說著話到了蓮台寺大門,知客僧將一行人迎進了大殿。

大殿裏供奉的是三身佛,當中一尊佛像,數丈之高,遍身披金,寶相莊嚴。

蓮台寺今日並不是開放給平民的日子,所以大殿裏頭,也就是他們三家人。

眾主子恭恭敬敬地在佛像前燒了香,小孩子們並不合適在這樣的場合逗留,便讓三小一人磕了個頭,由著姬譽和範三郎帶出去,到蓮台寺的芍藥園去玩了。

羅姝娘陪著雲氏妧娘兩個,都跪在蒲團上。

雲氏虔誠閉目,喃喃念著經文,妧娘也跟著念。

羅姝娘前世看的書多,卻多是話本傳奇之流,因心中不信這些,所以什麽經也沒念過,此時重生歸來,倒是有了敬畏之心,便學著二人模樣,閉目合掌,心中倒沒有多餘的索求,隻有一片感激之意。

“這是……”

範三郎瞧著眼前多出來的小瓶,微微一愣。

忽然反應過來,“這,這莫非就是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那能驗血脈的藥水?”

“姬兄這是要送我?”

話說這神奇小藥水,自己幾個要好的朋友也在一處飲酒聊天時說起過,這東西倒真是防綠帽的神器,家中姬妾多的應該常備才是。

那幾個朋友知道範三郎跟姬譽是連襟,還笑鬧起哄著要他跟姬譽要一點來見識一番呢。

可自己還沒開口,這連襟就送自己,範三郎不禁有些狐疑。

姬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家女兒,見她在花叢裏鑽來鑽去,好不活潑,嘴角也不禁微微挑起。

“範兄不要誤會,這個藥水的配方已是上交了皇家,其中一味藥隻怕很快就要被管控,日後就算是我,也再也製不出這種藥水了,這些日子常有人上門索要,雖然出的價不低,但就餘下這兩瓶,小弟亦舍不得賣掉,正好前些日子,大姐送來了不少得用之物,我們初來京城,沒什麽家底,也無什麽好物回禮,便留了一瓶送於範兄。”

範三郎一想也是,不見得收了這個神奇藥水,就說明自己是喜當爹了嘛。

就是拿著給朋友們見識下也好啊。

於是便道了謝,接了過來,小心地放到了貼身的香囊之中。

姬譽的眸光微閃過一絲促狹的光芒。

送這個藥水的事,還是方才步行到廟門時,姝娘偷偷跟他說的。

這個連襟啊,居然有那麽多的女人,還有那麽多的孩子……

實在是難以理解。

這一路上,姬譽跟範三郎交談了幾句,姬譽見聞廣博,學識豐碩,一出口就是肚子裏有貨的,範三郎本人雖然各種平平,但還是識貨的,當下也不覺得這位連襟門第太低,拉著他各種談天說地,興致勃勃。

二人正坐在亭中飲茶說話,就聽花叢裏正玩得高興的三個小的忽然爆出一聲大哭。

“嗚~我不跟你們玩了!”

大哭的是蓉姐兒,她手裏捏著一束野花,一邊哭一邊把花扔到地上,拿腳去踩。

大妞兒和瑜哥兒相互看看,都有點不知所措。

一個仆婦趕緊上前去抱起蓉姐兒,“蓉姐兒怎麽啦?”

一邊拿眼睛直瞪大妞兒。

這仆婦是紀氏身邊的丫頭,後來成了親就給蓉姐兒作了奶娘。

因蓉姐兒要跟著雲氏出門,紀氏雖是有心想讓閨女跟範家搞好關係,討好雲氏,卻仍是不大放心,所以讓奶娘也跟在身邊。

這奶娘知道現下紀氏是想巴結範家,所以不敢瞪瑜哥兒,隻有些不善地瞧著大妞兒,想著肯定是這鄉下野丫頭不知禮數,讓蓉姐兒受委屈了。

蓉姐兒趴在奶娘懷裏,抽噎道,“我要回家去,不跟他們兩個玩了。”

這一路上,先前在馬車裏,三人還有些陌生,一起玩著玩具倒還好,後來見瑜哥兒明顯得跟大妮兒要好一些,就有點不大得意。

等到了花園子裏,大家一道兒摘花,大妮兒跑得快,手也利索,摘到的花又多又好看,瑜哥兒是男孩,他自己不玩花,摘到了都分給了兩個妹妹,可蓉姐兒就覺得不對了,明明大妮兒已經有不少了,應該都分給自己才是,於是就上手去搶。

論身手,蓉姐兒哪裏能比得上大妮兒,大妮兒身法靈活,見蓉姐兒探手過來,還當是小夥伴們鬧著玩,笑嘻嘻地左躲右閃,蓉姐兒連個衣角都沒撈著。

蓉姐兒的小脾氣就爆發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