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看我厲害不?”

身背著有自己一半身長的小弓箭,連連射中靶子的大妮兒,洋洋得意地回過身來,偏著小腦袋,舉起兩隻小胳膊,朝正在交談的爹娘二人炫耀著。

三十步外的靶子,能十發九中,這成績,對於一個六歲小童來說已是很不錯了。

“嗯,果然厲害!”

姬譽和羅姝娘兩個人齊齊點頭。

“小紫姐姐,給我換成會動的。”

某個小女娃特別霸氣地小手一揚,已經不滿足於炫這種簡單技鳥……

丫環小紫脆聲應了,一路小跑著,從假山旁拖出個小靶車來。

小靶車跟大妮兒一般高,外頭裹著一層幹草,下頭裝著輪子,前頭拖著條長長的繩索。

小紫拉住繩索一頭,小靶車就向著小紫的方向滑動。

這速度,雖然比不上真正的野物,但也比相當於一般人的疾跑了。

大妮兒端起小弓,眯著眼,嗖嗖幾箭射過去。

這移動的靶子自然要難些,有中的,有不中的,不一會那小車上頭就布滿了大妮兒射出去的小箭,跟個刺蝟似的。

大妮兒把一筒箭一口氣射完,這才放下手中的小弓,跟一隻小狗似的,撒著歡跑回爹娘身側,仰臉衝著二人傻笑。

姬譽手裏拿著水壺,遞給出了一頭汗的大妮兒。

大妮兒接過來喝了一口,溫度不冷不熱,裏頭不知擱了什麽,酸酸甜甜的。

“好喝!”

大妮兒一氣灌了半壺,方仰起臉來衝著爹爹繼續笑。

羅姝娘拿了帕子給她擦汗。

小丫頭眯起眼睛,很是享受的模樣。

羅姝娘不由得抿唇微笑。

這丫頭,是越來越開郎陽光了。

“姬先生,娘子,外頭來了訪客。”

小廝三壯一路小跑地進了小花園,麵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喜悅。

“霓姐兒猜猜是哪個?”

大妮兒偏起頭,想了想,忽然眉開眼笑起來。

“呀,是不是小葉哥哥來了?是不是?”

她們家在京城,統共也沒幾個認得的人,除了外婆家,也就是葉明遠啦。

爹爹說過,等安頓好了就給小葉哥哥外祖家送信去。

這肯定是小葉哥哥接了信過來啦!

大壯撓了撓頭,笑道,“還是霓姐兒聰明!”

一家三口從小花園裏出來,朝客廳走去。

大妮兒歡呼著,一蹦三跳地跑在前頭。

就連小紫,想來也是歡喜遇見舊主,而且還能知道家人消息,也是喜盈盈地三步並作兩步,趕緊跟在大妮兒身後。

小廳門口,有一個仆役打扮的少年正好奇地打量著院中環境。

大妮兒一看也是個臉熟的,可不正是葉明遠身邊那個小廝葉忠麽?

大妮兒衝著葉忠燦然一笑,早高聲衝著廳裏喊道,“小葉哥哥!小葉哥哥!”

她才邁上台階,裏頭就奔出來一個小少年,天青色綢袍外頭還罩著月白紗衫,長發用銀色發環束著,腰係白玉,足踏絲履,瞧著就十分清爽合體,襯得小少年跟春天裏的小樹苗一般,正是年長了一歲的葉明遠。

“霓兒!”

葉明遠已是拉住了大妮兒的兩隻手,二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俱是傻笑。

半年多不見,葉明遠的個頭倒是長了不少,不過大妮兒的身高也躥了不少,兩個小童站在一處,仍是如先前般,半點不顯生疏。

“看起來,大妮兒還是跟小明遠更熟啊,跟瑜哥兒就沒這般親熱了。”

羅姝娘邊走,邊笑嗬嗬地跟姬譽說。

姬譽笑著點點頭。

“好歹也是被我教過幾天的。”

他不禁有點小自豪,葉明遠和瑜哥兒年歲相仿,可明顯的看上去,無論是身板,還是膽量氣度,都要強出瑜哥兒一大截去。

當然了,瑜哥兒說起來,也是個不差的孩子就是。

“師父!師娘!”

瞧見了並肩而來姬譽和羅姝娘兩個,葉明遠趕緊邊打招呼邊行禮。

“小明遠長高了不少啊!”

羅姝娘笑眯眯地摸了摸葉明遠的頭。

果然是住在親外祖家麽,不光是個頭,還是衣著的精致程度,都比從前在武安城時,要強得多了。

姬譽咳了一聲,微微笑地點了點頭。

“明遠是一個人來的麽?”

葉明遠這才恍然似的想起來,看向廳內道,“是諸先生帶我過來的。”

一行人這才朝廳裏走。

果然,坐在客位上的可不正是曾經見過一麵的諸仲道。

這位五十來歲的老者,身為葉明遠外祖家的資深幕僚,上回也是他把葉明遠從武安城接到了京都。

諸人相見,寒暄一番分主賓坐定。

兩個小童挨著坐,眉來眼去地,憋著許多話又因著大人在才不得不安靜的模樣,看著就令人發笑。

羅姝娘道,“你們兩個去院子裏玩吧?霓兒帶著明遠哥哥在宅子裏逛逛。”

自己告一聲罪,以去廚下準備茶點為名出了客廳。

大妮兒跟葉明遠手拉著手,急慌慌地出了廳,方到院子裏就發出一聲歡呼。

特別是大妮兒抱著葉明遠的一條胳膊,蹦啊蹦的,簡直停不下來,小嘴裏更是連珠炮般地不停地問。

“小葉哥哥,你怎麽才來呀?點點怎麽樣?你怎麽不把它也帶來?”

葉明遠的嘴笑得都合不攏了。

“我接了信就想來啦,可是我外婆說,你們才到京城,肯定有很多的事情忙亂,讓我等等再來。”

說著比劃著手勢,“點點現下長得這麽大了,我幾個表姐她們特別喜歡它,給它喂了好些吃食,吃得胖乎乎圓滾滾的,還整天在府裏亂竄,來的時候本來要帶它,可是不知道被它藏到哪兒去了?”

正巧見著羅姝娘悠然帶笑地走了過來,葉明遠仰起臉傻笑,一副吃貨狀。

“師娘我今日中午就在這兒用可好,我可想您做的好吃的了,蒸魚,燒茄,還有白糖糕……”

羅姝娘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那有什麽問題,晚飯也在這兒吃才好呢,師娘這就去廚下準備去!”

滿心歡喜的羅姝娘腳步輕快地朝廚房走去。

好奇怪,多了葉明遠一個,這整個院子裏好似突然熱鬧了好多啊。

在廳裏的兩個人的話題可就不怎麽輕鬆愉快了。

“去歲一見,姬先生倒是風采更勝往昔啊。真可謂真人不露相,初至京城不過一月,就已是名動聖聽了,老朽佩服得緊啊。”

諸仲道撫著胡子,微微笑著。

張家大舅張諾身為吏部尚書,是正三品的重臣,不論是宮宴,還是朝會,自然位列其中,這近一個月來的種種風雲變幻,令他這個不打算站隊靠邊的忠臣也有了些想法。

這姬譽一來京城,就擺明車馬是屬於瑞郡王的人。

荀紹案給三皇子一係當頭蒙棍,連宮中的荀貴妃都受了連累。

就算原本站在三皇子一派的人馬,實質上,損失的不多,然而有了那麽一個聲名狼藉的外祖舅家,三皇子的聲名一下子跌到穀底,莫說是中立的勢力了,就是那些三皇子派的官員,私下也何嚐不犯嘀咕,有了異心?

雖說現下三皇子惱羞成怒,活動著要給瑞郡王賜婚什麽的算是反擊。

可往瑞郡王府裏塞上一個女人,除了惡心下瑞郡王,算是放了明線在王府之外,實際的作用麽,真是有限得緊。

然而明日要開始審理的京城大案,那才是震動京城的大手筆!

即使案情一直被應天府給瞞著,但那泄露出來的冰山一角,就夠京城中各個權貴之家心驚膽戰的了。

所以接到姬家的信沒幾日,張諾就請諸先生帶著葉明遠來姬家探訪。

葉明遠隻是張家的外甥,而姬譽也不過是常來往於瑞郡王府的門客而已,葉明遠到姬家來共敘師生之情,既可以不著痕跡地向瑞郡王未好,又說不定能打聽些消息,何樂而不為?

姬譽自然看得清楚,亦是拱手自謙。

“諸翁謬讚了,在下愧不敢當,不過是順勢而為而已。”

諸仲道心中暗暗點頭。

要知道,姬譽把藥水和配方都獻給了皇家。

然而皇宮之中神仙眾多,還是不知怎地,那藥水也流傳到了皇宮之外一點點。

就這一點藥水,現下在市麵上可比金水還貴呢。

若是姬譽做起那賣藥水的生意,說不得也能立致萬金。

當然了,要做這種生意,要擔的風險,跟在刀口上舔血也踩不多了。

畢竟,人人都想確保自己沒有喜當爹,可一旦喜當了爹,最想做的,怕就是殺人滅口了吧?

此人能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保持清醒,在這個年紀來說,著實不容易。

“姬先生可聽說明日便要審理西川田溪一案?”

張家的消息靈通,自然知道這田溪一案,跟姬家關聯頗深。

姬譽微微點頭,“有所耳聞。”

“想來姬先生,在此案上,也是出力良多吧?”

諸仲道也不拐彎抹角,有話直說。

“想來諸翁也有所耳聞,因我家娘子也是受害者之一,所以先前在田溪,在下也算是略效微薄之力,不過到了京城之後,在下一介白身,就無能為力了。”

那夥人販子的後台,大約位高權重,也隻有王爺皇子這等人物,才能力壓著讓這案子不致於成為無頭公案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