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石錦書主仆正在房中說著話。

忽然房門被自外推開,兩個婆子氣勢洶洶地就衝了進來。

碧紋大驚失色地問道,“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麽?”

一邊擋在石錦書身前。

其中一個婆子輕聲笑了下,神情裏帶著點鄙夷。

“聽說石氏身子有些不好,特奉王爺命,請太醫來給石姑娘看看!”

石錦書麵色微變,原本坐在床邊的身子不由得向後微微靠了靠,卻是力持鎮定,挺了挺背,冷聲道,“這位媽媽請代我多謝王爺的好意。妾身身子很好,不需要太醫,勞煩媽媽帶太醫回去吧!”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又是嘿嘿而笑。

“那可不成,石氏可是金貴的身子,就算是沒病也要請個平安脈的。”

說著不由分說的就上來,一把將碧紋推開。

一人一邊就按住了石錦書的兩條胳膊。

被強製著把手伸出來給大夫把脈的石錦書,隻覺得渾身冰冷,心裏直往下沉。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自從前兩天,她發現自己身子不對勁兒,就覺得事情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之後就風聲鶴唳擔驚受怕,這個禍胎被人發現。

可是自己主仆又不能出王府的外門,能弄到那打落腹中血肉的藥?

而且,就算有藥,她也狠不下心來用。

這可是他的孩子啊,若是將來……

憑著這個孩子,自己未必沒有一爭之力,畢竟他曾經說過的,府裏女人雖有,再無一個知心。

本來她覺得,瑞郡王這種衝動犯傻的男人,應該很容易就勾上手。

沒想到這都已經十來天了,雖然他的態度有所和緩,也能跟自己對上幾句話。

可他偏偏又滑不留手,看似好象對自己有些興趣,卻又一閃即逝,根本就不給單獨相處的時機!

沒有肌膚之親,她就算是想把這塊肉栽到瑞郡王頭上也不行啊!

當然了,石錦書又不傻,她也知道如果孩子生下來,要驗血認親的話,肯定會露餡兒,但是她可是有自信能在露餡之前,他就能把整個大事塵埃落定!

沒想到這才幾天,自己盤算著的一切就全落了空!

眼睜睜地瞧著那滿臉褶子的老大夫把兩根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石錦書隻覺得那兩根手指簡直不亞於黑白無常的勾魂索,而片刻過後,那老大夫拿開手,似乎對石錦書這樣被兩個婆子按著被診脈的怪異模樣視而不見,反而很淡定地衝著石錦書點點頭。

“恭喜這位娘子,這是有喜了,有兩個多月了。”

石錦書固然失魂落魄,婆子們固然更加鄙視。

就是原本守在一邊的碧紋都是麵色一白,差點就要暈倒在地。

恭喜?

有什麽好恭喜的!

小姐進王府才不到一個月,這就有了兩個月的身子,更何況,瑞郡王還一次也沒碰過小姐呢?

在詭異的氣氛當中,兩個婆子,將大夫送到了院門外,連瞧也不瞧石錦書一眼。,就直接出了門,把院門用鐵鎖鎖住了。

那鐵鎖鎖門的聲音,聽在石錦書主仆二人耳中,格外驚心動魄。

石錦書縱有百般能耐,也來不及施展出來了。

碧紋這才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樣,撲過來抓住了石錦書的胳膊,抖著聲音叫道。

“小,小姐,這下可怎麽辦呀?”

這,這從古至今,給人戴綠帽子的,不是浸豬籠就是沉塘,哪裏會有好下場的。

說不定等一會再有人進來的時候,就是,就是把自己主仆二人拖出去打死的節奏了啊……

話說這些天,她一直在提心吊膽,生怕被王府裏的人發現了小姐身懷有孕,連扔掉那些小姐惡心吃不了的魚啊肉啊之類的都不敢,隻好偷偷的包在手帕裏,藏在袖中帶出去喂動物。

可誰想到,還是給漏了底?

石錦書臉色青白,狠狠的推開了碧紋,揮手便是一個巴掌。

嗬斥道,“若不是你沒用,又如何能被他們發現?”

那些吃食若是能被碧紋都吃掉的話,哪裏用得著送出去?

碧紋捂著臉,眼中含淚。

“小姐,我……”

廚房裏送來的是兩人份還要多一些的飯菜,就算她能多吃點,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都吃掉,總是要剩下的,隻要剩下就會惹得懷疑。

可不送出去吧,放在屋子裏會發溲變臭,埋在院子裏又會被發現。

就這個拿去喂動物的法子,還是小姐自己想出來的呢,現下又來怨自己……

她滿心委屈卻不敢辯駁,但更多的卻是對未知的害怕。

“沒用的東西!要哭到一邊去哭,沒的在這裏讓人心煩!”

石錦書心裏何嚐不是七上八下,心慌意亂,眼皮兒直跳,隻能拿喝罵婢女來掩飾自己的焦心。

碧紋委委屈屈地出了房間。

石錦書主仆兩個,在院裏住的提心吊膽,隻以為,過不了多會兒就會看到瑞郡王氣衝衝地帶人來發落他們,沒想到自從兩個婆子把院門一鎖之後,這個院子就如同被人遺忘了一般,再無人過問。

一開始石錦書還以為,瑞郡王那個衝動易怒的家夥是要把自己主仆二人,餓死在這個偏遠的小院裏,

可沒想到,到了飯時三餐,還是會有仆人送過來。

隻是,送來之後什麽話也不說就鎖門走了。

而且三餐的檔次也明顯大不如前。

石錦書心中疑惑。不知瑞郡王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思索半日,又想,可惜他還不知道呢。

我腹中已經有了他的孩兒,不然他一定會,來救我於水火之中。

摸著肚子,自視甚高的石錦書,完全不去考慮,自己寄予厚望的那個他,會不會真的,放下臉麵來認她和她肚子裏的那個……

一直讓瑞郡王煩心的那個禍國災星的事,終於貌似有了下文。

原來在太後的提議下,皇上決定帶著幾個皇子和親近宗室,以及朝中一品以上的重臣,到穹天台去為大軒朝祈福。

屆時將請有道高僧空遠大師為祭師,這樣也可以一掃瑞郡王是禍國災星的謠言,也表明了皇室的態度。

時間便在後日,接到通知的瑞郡王和幾個皇子以及近支親王,從今日起就得齋戒沐浴,不食葷腥。

瑞郡王對這所謂的祭天祈福並不引以為然。

對不得不吃兩天素也略有不滿。不過才兩天,忍忍也就罷了,倒沒有什麽別的心思。

姬譽卻是心中有些微辭。

大災已出,不趕緊派特使去賑災,反而在這裏弄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又有什麽用處呢?

當然了身為一個平民百姓,他還是很明智的沒說什麽。

反而勸瑞郡王道,“王爺不如趁這兩天就進宮裏請太後幫忙,能早些尋到岑室之女最好。”

事不宜拖,拖則生變。

瑞郡王一想也是,這兩天要齋戒沐浴,不近女色,不聞絲竹。憋在府裏又有什麽意思?

還不如早些進宮找太後幫忙,若是能尋到岑氏之女最好。

瑞郡王說走就走,帶了景安和幾個隨從侍衛,就進了宮。

慈安宮中,太後正靠坐在軟榻上,任小宮女們一邊給她捶著腿,耳中聽著旁邊的小太監講民間故事,這小太監生得眉目清秀,口齒伶俐,把一個小丫頭買頭油的故事也能講得悅耳動聽,引人入勝。

太後半眯著眼睛,紋路深深的嘴角彎起一絲弧度,仿佛是被那故事給逗樂了似的。

卻聽外頭有人報瑞郡王到了慈安宮外,給太後請安。

不由得一揮手,趕緊揮退眾多服侍的人手,連聲道。“快叫他進來!”

前兩天自己招他進宮,這小家夥還有些老大不樂意,現如今大概是想通了吧?

看來呀,這個祭天祈福的招數還是有用的。

這下子,大家夥兒的眼睛就不再盯著什麽禍國災星了吧?

瑞郡王身著玉帶錦衣,頭戴白金冠,興衝衝的走了進來。

太後眯起眼睛,望著自己這個苦命的孫子。

見他身形高大,模樣俊朗,步若流星,麵上還帶著幾分孩童似的笑意。

心中欣慰中又帶著些苦澀。

欣慰的是這個孫子,總算是長大成人,成了如今這般討人喜歡的模樣(大霧)。

苦澀的是想到自己那早逝的兒子,死的那般不明不白。到現下也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甚至有時候深夜靜思,她都會生出個瘋狂的懷疑來,是不是老大忌憚老二的軍功,所以才下了手?

所以她才沒有堅持著要查個水落石出,就是怕查得清楚,自己卻又能如何?

“孫兒見過皇祖母。”

瑞郡王直接上前就是一個大禮。

太後趕緊道,“哲兒不必多禮,快起來,快起來。”

趕緊吩咐左右給瑞郡王看座上茶。

慈安宮中的宮女們發現今天的瑞郡王和平時有些不同。

平時來了,眼角都懶得朝自己等人多瞍一眼的。

今日那雙眼裏,卻閃著莫名的光芒,在自己身上滴溜溜的打轉!

那送茶的宮女,一個不留神都打濕了自己的袖子,麵上頓時緋紅,趕緊跪下告罪。

瑞郡王早已經瞧清楚這人沒半分相似的,自然不會跟她羅嗦,揮揮手讓她退下。

太後瞧在眼裏,不由得笑道。

“哲兒今天是來做什麽的?可是瞧中了祖母這裏哪個宮女?若是瞧中了,隻管開口。不管是誰,祖母都賜給你帶回去。”

兩邊伺候的年輕宮女們都不由得心中打鼓,又是驚喜又是驚嚇。

這瑞郡王,雖然年輕英俊,位高尊貴,還得太後和皇上的歡心。

若是能在他身邊做個妾室也是錦繡的前程。

可讓人撓頭的是,他還有個克妻的名頭在,最近又榮升了禍國災星。

雖然說上次婚禮上,新娘子沒有出什麽事兒,但還不如是新娘子出事呢。

據說新娘子沒正當拜堂成親不說,反而還引出了三皇子作亂,京城裏多少人家都被牽連到了。

這要是跟著這個主兒回了府。

誰知道有沒有那個享福的命呢?

瑞郡王仰起臉,衝著太後笑道。

“皇祖母果然是最疼孫兒的,孫兒在此先行謝過祖母!”

說著就一臉感激涕零的模樣,從座位上站起來,到得太後跟前,誇張地叉起兩隻手,大大地施了一禮。

那動作,那表情,怎麽看都是來賣萌的。

惹得太後不由的嗬嗬笑了起來。

“你看上了哪個直管說,哲兒還是頭一回,開口跟我老婆子要人呢!老婆子就是再吝嗇也得給呀!你們說是不是?”

滿屋子的人都趕緊陪著笑臉稱是。

瑞郡王嬉皮笑臉的道,“老祖宗,那我可就真要了啊。”

說著東摸西摸,從袖子裏掏出一卷畫軸。

打開來給太後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