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仍然難以置信。

“如果那時候的空遠大師就已是假的,他說的那四句,豈非就是胡謅來騙人的?可明明說得都靈啊!”

姝娘手裏有珍瓏玉,而二女婿也有珍瓏石,這可不是珍瓏相會麽?

羅姝娘搖了搖頭道,“早年的空遠大師,的確是位得道高僧,可惜卻在暮年之時,被他身邊的大弟子同榮王勾結,裏應外合,將大師害死,自己易容假扮,所以自從瑞王死的那年,空遠大師才經常閉關不出,不見外人,就是怕露了馬腳……”

正說著話,就聽見報信說,客人已經到了正院,正往往前廳引呢。

羅姝娘暫且停下,笑道,“回頭再跟母親細說。”

因羅姝娘先前寥寥幾句說了華燦的遭遇,雲氏心中很是好奇,便也跟著女兒一同出去,想要看看這位被未婚妻差點害死,又命大逃過一劫的華五公子。

羅妧娘也好奇的很,不過她還是年輕媳婦,可不像雲氏年紀大了不用講究男女大防,便留在房裏和丫頭們一道看著小娃娃。

華家兄妹那頭已是進了客廳,由姬譽陪著。

羅姝娘和雲氏走進去的時候,華家兄妹都起身跟二人見禮。

“娘子一向可好?”

華燦折腰為禮,動作優雅之至,恰如行雲流水,再搭配上他那一身的雲紋淺青色素錦長袍,更顯得整個人有如芝蘭玉樹一般。

羅姝娘不由得在他麵上多打量了一番。

早先華燦麵上有一塊很長的傷痕,如今卻是幾乎看不出來了。

雖然羅姝娘知道華燦原本的長相是位翩翩美公子,但自從華燦在武安城治傷之後,臉上就一直戴著麵具,羅姝娘已是習慣了他戴著麵具的模樣,如今猛然見到煥然一新的華燦,倒覺得跟從前那個傻乎乎的五郎,不是一個人似的。

“五郎如今全好了,真是可喜可賀!”

羅姝娘笑吟吟的目光大約是在華燦麵上停留得過久了一點,華燦麵上微微泛紅,又給羅姝娘行禮,“還是多賴娘子和姬先生一直的照應,我才有今日……”

一邊的華熒也上來給羅姝娘和姬譽又行個大禮。

“華熒多謝二位賢伉儷救我五哥一命!”

羅姝娘並不是頭回見著華熒,不過這還是頭回離得這般近。

這小姑娘衣飾簡單素雅,個頭不高,圓臉濃眉,眼睛大而有神,腮邊還有兩個深深的小酒窩,一說話就會若隱若現,這樣的姑娘,一瞧就令人心生喜歡。

難怪,會吸引了某二貨王爺這樣的萬年王老五呢!

姬譽在他肩頭拍了一把,微笑道,“哪裏用得著這麽多禮,都坐下說話吧。”

哼,這小子,沒事打扮得這麽精神,在姝娘麵前晃來晃去的,居然還臉紅?

各人落坐,雲氏身為長輩,自然是坐在上首,拿眼直瞧著華燦,很是好奇華燦的經曆,隻是初次見麵,不好意思問出口罷了。

便隻豎起耳朵聽小輩們敘話,她在旁偶而插上個一句半句的。

原來華燦此時瞧著雖然跟常人無異,然而其實還是失去了一段記憶。

他忘記的,恰恰就是他跟友人出城郊遊,驚馬墜崖,落入瀾川河之中的這一段。

原本在武安城的醫館裏,他就有漸漸恢複的趨勢,後來到了京城,得知石錦書要被賜婚給瑞郡王爺,姬譽這才發覺先前給石錦書寄信之舉其實很是不智,便向瑞郡王爺求助,把五郎安排到了瑞郡王府在京郊的一處地方隱密的小莊上,還請了京中的名醫給五郎醫治。

那石錦書派來的蒙麵人石勇,在姬家小院裏看到的,其實是從王府侍衛裏找出來的,身形跟華燦相仿的假冒五郎。

也正是因為有了石勇帶來的假消息,石錦書才自以為萬無一失,不再追查華燦的生死,放心地等著嫁入王府。

華燦到了莊子上,仍然似從前一般,每日以作畫打發時間,漸漸好轉,終於想起了過去之事,隻把他當初遇難的經過給忘記了。

“大夫說我五哥這般隻忘記那一小段經曆的,大約是因為那一段經曆是心裏不想回憶的,所以才會忘記。可惜了,不然就能找出當年直接動手的那個惡徒呢。”

華熒仍有些忿忿然,可惜石錦書那個惡女人,也不知道被四皇子送去了哪裏,她倒是好運,四皇子府全都燒得什麽都不剩下了,反倒是她留下了性命。

華燦移目瞧向自己的九妹,溫聲道,“總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罷了,今日是姬先生得了千金的大喜之日,這些事便不必多提了罷。”

華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呀,瞧我真是莽撞了,姬娘子,小寶寶在哪兒,我能先去瞧瞧小寶寶嗎?”

羅姝娘笑道,“這有什麽,我們家裏沒那麽多的講究,走,我帶你去看。”

華熒便歡歡喜喜地站起來,準備跟著羅姝娘母女兩個進內院去,還沒動身,就叫見一個小女娃的清脆軟嫰的聲音傳來。

“是五郎哥哥來了麽?”

話音未落,大妮兒的小身影已是衝了進來,在屋裏略停了下,一眼就認準了五郎,朝著他飛撲過來。

“五郎哥哥!你全好了!我就知道原先那個不是你!”

大妮兒抓著華燦的袖子,睜著一雙貓兒似的大眼睛直朝華燦全身打量。

小嘴卻是如同倒黃豆似的,根本停不下來。

“五郎哥哥你這麽穿真好看,跟我爹一樣了。”

本來姬譽看著自家女兒居然對著外人這麽親熱就不免有點吃味,不過聽到閨女的後半句話就霽然了,輕咳一聲,撫撫不存在的胡子。

謙虛,閨女,上門是客,咱要謙虛啊……

一個小娃娃,倒勝似三個大人,令廳中頓時熱鬧了不少。

雲氏搖搖頭笑道,“瞧你們這輩分排的,霓兒管華公子叫哥哥,生生地倒把他叫矮了一輩!”

華熒笑嘻嘻地,“沒關係,五哥說他在姬先生家裏養傷的時候,全虧了霓兒陪他說話,他才能好得這麽快呢,小霓兒跟我五哥是忘年交呢,各論各的……”

幾人邊說邊朝外走,卻又遇到了一撥人,瞧著那為首的錦袍玉帶,頭戴銀製螭紋冠,手持折扇,大搖大擺地走著,全無做客的自覺,不是瑞郡王爺又是哪個?

羅姝娘本來以為,瑞郡王爺多半會派人送賀禮什麽的過來,誰知道居然不請自到,還沒用人通報就大喇喇地進了前院?

“本王是特意不讓他們通報的,以本王跟子寧的交情,早就是通家之好,哪裏還用得著這麽多俗禮,本王又不是不認得客廳的路,哈哈哈……啊,原來華兄和熒妹妹也在啊?”

某人雖然是對著姬譽和羅姝娘說話,一邊也不忘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瞥向華熒,那故作鎮定的模樣看在眾人眼裏,簡直是欲蓋彌彰。

華熒臉上微紅,鼓了嘴,偷偷瞪了某個二貨一眼,便把身子藏到羅姝娘和雲氏的身後。

輕輕拉了下羅姝娘的衣袖,“羅娘子,咱們去裏頭瞧小寶寶可好。”

哦,看起來,這是還差著點火候呢吧?

羅姝娘笑著點點頭,招手叫了大妮兒過來,就帶華熒往內院走。

瑞郡王卻搖了搖折扇,笑道,“姬娘子,我也是專門為了看你們家二千金來的,不如我也過去瞧瞧……”

看樣子,就打算厚著臉皮往女人堆裏湊了。

姬譽趕緊上前拉住了瑞郡王,“王爺且先在廳裏坐坐,等會我親自抱小女出來見大家。”

這個二貨王爺,也得虧是個王爺,要是鄉下窮漢,這般的性子,保準沒有閨女願意嫁他。

瑞郡王被說的啞然,隻好意猶未盡地望了女子們遠去的方向一眼,這才在廳裏坐下。

羅姝娘一行人才走到二門處,卻又聽到通報聲。

這回卻是範三郎帶著瑜哥兒到了。

瑜哥兒往前廳打了個轉兒,就自動地跑到了內院來找大妮兒。

今日來客雖然不多,但姬家宴客這還是頭一回,難免有些忙亂。

這兩個小娃兒就沒了約束,湊在一起玩得很是快活。

“小妹妹睡著了,瑜表哥,不如咱們來玩這個吧?”

大妮兒也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成人巴掌大小的竹筒來。

瑜哥兒接過來上下瞧了瞧,納罕道,“這裏裝著什麽呢,怎麽都打不開?”

看著兩頭都緊閉著,沒有開關的地方啊。

“是這樣!瑜表哥你看!”

大妮兒輕車熟路地在側麵按了下機關,就聽劈剝輕響,竹筒的上方開了個小小的口子,大約跟綠豆一般大。

“這裏是什麽?”

看這位大膽的表妹那般笑嘻嘻地模樣,不會這裏頭裝著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瑜哥兒可是還記得這位表妹一人打趴下自己兩個堂哥的英姿呢。

“是這樣玩的。連著搖四次可以湊成一首詩哦,可有意思了。”

大妮兒抱著那竹筒在懷裏使勁地晃了晃,果然從洞口裏跌出一支細小的簽來,上頭的字跡跟螞蟻一般大,卻是鐵劃銀鉤,清晰可見。

啊,原來是個簽筒啊!

可也不對,人家的簽上都是直接刻著一首詩的,為什麽這個要搖四次?這搖四次,掉下來的句子,能押韻麽?能對的上意思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