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姝娘重生回來,前些日子都在忙活著生計諸事,這些天才有工夫細細梳理前世之世,也曾經想過,要去縣衙把自己那份存檔的舊契花點銀子給買回來。

那舊契雖然放在縣衙文檔庫中是一文不值,但平民百姓想去弄到手,也得買通看管的文書小吏。

如果那小吏不是獅子大開口的話,約摸用個幾兩銀子就夠了。

羅姝娘現下也不是沒這個錢,隻是羅姝娘一個年輕小媳婦,無緣無故去買通人做這種事,怎麽看都十分奇怪,就算是拿到了舊契,怕也會引人注目。

若是雲洲縣裏有跟這樁舊案有關的人知道了,反而會打草驚蛇。

所以羅姝娘就算想到了,也還暫且沒有動作。

卻不想那日隻是跟姬譽提了下對王婆和賣身契的懷疑,姬譽就把這個重要的物證給弄了回來,這讓羅姝娘如何不驚喜?

“太好了,相公怎麽會想到把這個拿到手的?你是怎麽拿到的?”

難道姬譽麵上一付求表揚的小模樣呢,果然那一張臉瞧著越發的英俊好看了哇。

羅姝娘此時看向姬譽的目光也閃閃發亮,簡直恨不得撲過去親兩口了。

“那日在學府結識了幾個朋友,其中有一位姓劉的,他有個遠親就在縣衙管著文書,我就托他,幫忙辦的。”

姬譽被羅姝娘那熾熱的目光瞧得很有些羞澀,微微垂下了幾分眼簾,“姝娘放心,應該不會打草驚蛇,我隻說是因為不想讓旁人知道娘子曾經是奴籍。”

羅姝娘讚歎地瞧著姬譽,原本以為姬譽是個大家公子,所以才文武兼修,沒想到做這種小事,心思也能如此縝密。

“嗯,就算是雲洲縣裏有那同夥,估計也早就把這舊契存檔的事給忘記了。”

姬譽的借口尋的很是合理,一個身份驟升的男子,不想讓人知道他娶過一個當過奴仆的妻子不是很正常麽?

如今自己的身世還沒被揭開,並不像前世那樣,自羅府來人接自己之後,就在雲洲城裏引起轟動,窮苦**原來是落難千金的戲碼,幾乎傳遍了大街小巷,就算京城羅府後來沒有派人來查,隻怕那些拐人的同夥們也會想到要把線索給掐滅。

想到這份舊契上可能有的線索,羅姝娘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上的舊紙張湊近了燭台,借著光線細看。

上頭的寫的那一段話,原是羅姝娘上世就記熟了的,這麽薄薄的一張紙,就主載了羅姝娘的命運,年輕而且不服輸的羅姝娘自然是把上頭的內容都記在了心裏,隻是漏了那立據人的名字。

按照立身契的規矩,這立據人就是當初把羅姝娘帶著賣給王婆的那個。

“田溪縣牙人,邱,十,八?”

立據人的名字後頭還有個顏色已經有些褪色的指印,羅姝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念到結尾處就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了。

就是這個人販子,害得她流落異鄉,為奴為仆,受盡苦厄!

“田溪縣?豈不是鄰縣麽?”

姬譽自醒來也有兩三個月,對本朝地理人情什麽的也大致知道了些。

“正是鄰縣,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這個牙人邱十八……”

話說,雖然尋到了王婆的上線,但這個牙人邱十八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若是他用的是假名,那要找到他,可就是大海撈針了。

羅姝娘想到這裏便有些泄氣。

姬譽把手放在羅姝娘的手背,安慰道,“姝娘莫急,畢竟這也是條線索,田溪縣正好就去省城路過,到時我就在那兒多盤桓一兩天,看能不能尋到這個人。”

羅姝娘先是點點頭,轉念一想卻道,“相公去省城是為了考試,怎麽能把心力分在這上頭,反正這找人的事,一時半會的倒也不急,等相公成了舉人,再找許是更方便些。”

姬譽微微一笑,“這考試哪裏在乎一天兩天的,姝娘放心,我心裏有數的。”

羅姝娘也笑了,“聽相公這麽說,大約是很有把握了?那我可等著當舉人娘子了呀。”

姬譽點了下頭,“這幾天跟那幾個同是秀才的朋友來往,也知道了些舊年的考題,若隻是那樣的話,想來,當是有些把握。”

星眸流轉,瞧了羅姝娘一眼,聲音又略低了些,“嗯,姝娘一定能當舉人娘子的。”

這種為了自己的親人而努力的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好像胸中充滿了奇異的力量一般。

羅姝娘笑嘻嘻地瞧著他,忽然就撲身過去,在未來的舉人老爺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便丟下猝不及防,呆若木雞,臉蛋緋紅的某人,輕盈地出門而去了。

轉眼到了中秋,羅姝娘尋了個籃子,裏頭放了一包在外頭鋪子買來的點心,是那種尋常小鋪子裏最便宜的,不過十文一包。

這種點心,放在四條巷來說,走個節禮是足夠了,不過若是出了四條巷,到那些過得去的人家來說,無疑寒酸得很,更不用說是姬家大房那一窩勢利眼了。

姬譽單手抱著大妮兒,羅姝娘拎著籃子跟在側旁,一家人都很是滿麵春風的。

在街上走,有人打招呼便說是去姬家大房過節的。

大妮兒還從來沒去過大房,雖然有點好奇,但是也不怎麽期待,大房的人每次來的時候都是橫眉豎眼的,大妮兒對他們沒啥好印象。

不過,跟著爹娘一起到街上來,看看街上那般的熱鬧,大妮兒還是滿開心的。

小手不停地指著自己認為有意思的地方,小嘴也幾乎沒停過,難得姬譽一點也嫌煩,反而麵帶微笑,耐心地跟懷裏閨女對答著。

姬家大房在城東,姬謀姬識兩兄弟住的是相鄰的兩套院子,都是三進的宅子,姬謀的比姬識的還要大些。

不過姬家老太太疼小兒子,便跟著姬識一起住。

姬識不似他大哥一樣會經營,雖然分家時也得了鋪子和房產,這些年也給他折騰空了一半的家產,因此從有些破敗的大門來看,也能看出來姬識家已是外強中幹。

大約就是因為這樣,這位二堂兄才總是會打別人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