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兒小眉頭蹙著,十分不舍,想了好一會才道,“這個花燈是好不容易才買回來了,不能給旁人拿著,……不過,可以給你摸摸。”

張狗兒正自失望的神色立馬激動了起來,伸出手就去碰那燈上畫的荷花小魚兒,“這小魚兒和活的一樣,真好看!”

大妮兒瞧得心疼不已,忙道,“輕點摸,莫碰壞了。”

張狗兒也不以為忤,應了一聲,那手果然放得輕輕的,仿佛是在碰小娃的臉蛋一般地小心。

看得兩個大人都是相視一笑。

“進院裏再玩吧。”

羅姝娘開了院門,招呼著兩個小童進去。

瞧兩小娃圍著那盞花燈大呼小叫地,跟得了什麽稀世之寶似的,羅姝娘也是唇邊帶笑,卻忽然想起一事來,便問張狗兒,“狗兒,先前那個問路的是個什麽人?”

張狗兒的注意力全在花燈上,哪裏有空分心出來答話,嗯嗯啊啊地也說不清楚。

羅姝娘便問了他,那來的人是跟誰問的路,張狗兒說是對門老太。

這對門老太是個有名愛嘮叨的,屁大點事,她就東拉西扯上半天,還說不到正經地方,羅姝娘本有心過去問個究竟,但一想那老太的囉嗦神功,還是作了罷。

卻沒想到,這一回躲懶,倒是差點引來了大禍。

兩小娃在院裏鬧喳喳地玩著花燈,那聲音都把隔壁王二丫和王大丫也給招了來。

王二丫是個活潑性子,跟大妮兒玩得來,在姬家是常來常往。

王大丫就是稀客了。

這丫頭今年有八歲,算得上是半大丫頭,能給家裏做活兒了。

王家奶奶常使喚著這個孫女做事,一會要給小孫子喂飯啦,一會兒要給洗菜啦,空餘的時候,王大丫就自己拿個繡繃子默默地繡花兒,著實是個文靜害羞的性子。

不過,能近距離地看到這般精致可愛的花燈,王大丫也著迷地看著,露出了歡喜的微笑。

羅姝娘從廚房裏端出了些糖果和洗淨的葡萄,招待小童們吃。

張狗兒和王二丫樂得合不攏嘴,一點也不客氣,拿了就往嘴裏塞,倒是還不忘記道一聲謝謝姨姨,王大丫就靦腆多了,雖然也有些眼饞,卻搖搖頭說自己在家吃過了。

這鄰居就這幾家,誰還不知道誰,羅姝娘抓了一把糖塞到王大丫手裏,“你家是你家的,嚐嚐看姨家的味道怎麽樣?”

王大丫小聲地道了聲謝,這才小心地把一粒糖放到嘴裏。

看那吃到糖的幸福表情,莫名地讓羅姝娘有點心裏酸酸的。

因是中秋,羅姝娘事先就知道去大房未必能混上飯,所以早就備下了不少用來過節的吃食,一盒秋宜齋的月餅,幾斤豬肉和兩隻殺好的雞,時令鮮蔬和小半籃的香瓜葡萄,甚至還有一小壇子的米酒。

羅姝娘在廚房裏準備著酒菜,時值佳節,這還是自羅姝娘重生以來頭一個中秋,而且一應事務,似乎都順順當當的,陪自己過節的又有活蹦亂跳的乖女兒和宛若新生的姬譽,算來當是羅姝娘這麽多年來,最舒心放鬆的一個中秋了。

姬譽也跟著羅姝娘一道準備,他的刀工比羅姝娘還要好上許多,而且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在一個大男人在廚房裏是件丟人的事,反而樂在其中,自從學會了燒火,那更是如魚得水,羅姝娘覺得若不是姬譽還要抽出時間來溫習參考,怕是這家裏的廚事,都要被某人給完全接手過去呢。

“我爹說,這個燈到了晚上,點起來就會自己動。等天黑了,你們再來看。”

自己的寶貝被小夥伴們讚歎,大妮兒也很是與有榮焉,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話裏有著趕人走的意思。

“自己動?”

田二丫的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去,這盞漂亮的小花燈用手指撥著能動已是精巧得不得了了,居然還能自己動,那得多神奇啊!

“嗯,那我今兒吃了夜飯就過來!我帶著我家的南瓜燈過來。”

張狗兒已經在幻想夜裏花燈點起來的模樣了。

幾個小家夥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夜裏怎麽玩兒,就聽隔壁那田奶奶的大嗓門亮了,“大丫,還不快回來看著你弟弟!恁大個閨女了就知道瞎跑!”

大丫應了一聲,趕緊丟下那幾個無憂無慮的小家夥們,跑回去了。

廚房裏姬譽和羅姝娘正合力做著白切雞,一個管刀工,一個管調味。

聽了院裏的動靜,羅姝娘不由得輕歎一聲。

“這大丫倒也可憐。”

田家兩女一兒,這田大丫是最大的。

田家爺奶重男輕女,當初田嫂子生田大丫時肚子尖尖,活動自如,大家夥都說是個男娃,結果卻讓田家人大失所望,對這個孫女也不甚上心,等後來又生了一女一兒,田大丫身為老大,徹底成了田家的小透明。

田二丫雖也是女孩子,不怎麽招田家爺奶喜歡,但田二丫的性子活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隻要能顧著嘴,那小花樣兒厚臉皮的事都做的出來。

所以性子內向文靜的大丫反成了家裏幹活最多,最不受重視的一個。

前世羅姝娘進京時,田家因為出了田嫂子幫工卷入**案進了大牢,這缺了個掙錢的勞力不說,還上下打點的,把家裏的餘錢也掏淨了。

後來田嫂子出了牢,還病了一場,這田家實在窮得過不下去,就把田大丫給賣了。

羅姝娘也是後來才聽說,田大丫的命著實不算好,雖是有福進了個小官家當丫頭,開始也過了段吃飽穿暖有月錢的日子,但凡攢下點好東西都給了家裏,可惜沒過幾年,就得了急病去了,竟是連成年都不到。

想到這田大丫上輩子的悲劇命運,再看看現下,就算是田家沒什麽禍事,這大丫成天被田奶奶使喚著做活,小小年紀,那雙手倒是如枯樹老皮一般,也就是田嫂子舍得,若是自己的女兒,哪能讓孩子吃這個苦頭?

姬譽這些天也聽了一鱗半爪,心裏也是覺得這個閨女很是可憐。

不由得發一聲感歎,“這也是那田大郎之過,為人之父,卻不稱職。”

田家一大家子,勞力眾多,哪怕給大丫些輕省不傷手的活呢,哪裏就用得著七八歲的小女娃洗洗涮涮了?

姬譽瞥見羅姝娘神色淒然,也不知是不是觸及了她從前的傷心往事,便安慰道,“姝娘放心,咱家的閨女,斷然不會如此,個個都是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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