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掌櫃的個頭比五郎低,所以他想揪住五郎的衣領,卻隻能揪住略往下的前襟,看上去就如同一個胖團子掛在了高個子身上一般。

而他咆哮如雷,獨自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五郎,居然連頭也不轉,仍是一手執筆,固執地在那幅畫紙上塗塗抹抹的,好似蘇掌櫃就是個煩人的蒼蠅,很沒眼色地打擾了他的工作。

“你,你太可惡!”

蘇掌櫃氣得直跳腳,也顧不上是在旁人家裏,揮起老拳就朝五郎揍了過去。

“蘇掌櫃莫急,這個五郎是我家的一個下人,有些……”

姬譽適時地出手,擋住了蘇掌櫃,一邊解釋著,一邊在頭部比劃了下。

雖然畫作被毀了姬譽也很惱火,但總不能讓蘇掌櫃和五郎在孩子們的麵前打起來。

“那,那我的畫,我的畫呀!”

蘇掌櫃這才是由喜轉悲,一想到自己將要放在店裏的鎮店寶之一就此沒了,不由得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拿袖子抹起了眼淚。

“蘇掌櫃莫急,到月底之前,定給你一幅就是。”

蘇掌櫃抹眼淚的動作立時頓住,一軲轆又從地上爬起來,“姬舉人可要說話算話!”

姬譽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蘇掌櫃這才長長出了口氣,可一瞥眼,瞧著某人專心致誌地在那兒糟蹋畫,還是覺得心疼得慌。

隻好拿胖胖的手掌捂住了胸口,“真是暴殄天物啊!”

姬譽笑道,“叫蘇掌櫃受驚了,我這亂,就不留你了。”

蘇掌櫃又肉疼地瞧了眼某人,擺擺手就朝外走,“罷罷,眼不見心不淨。蘇某告辭了。”

姬譽送了他出門,蘇掌櫃有些情緒不高地揮手作別,走了兩步又回身叮囑,“姬舉再人畫,可千萬要看好了,莫要再讓那下人給禍害了啊!”

這還好是旁人家的下人,若是自家的,可不要把老子給氣死?

姬譽回到院中,見羅姝娘也朝書房走去,“怎麽回事?方才那是蘇掌櫃驚叫的麽?”

姬譽還未及答話,羅姝娘已從開著的房門內看到某人正幹的好事。

“啊!五郎你在做什麽!”

羅姝娘雖然聲音沒有蘇掌櫃高,但那效果卻全然不同。

原本一心沉浸在做壞事之中的五郎就停了筆,轉回頭來望著羅姝娘,眼神好不無辜。

“書娘,我在作畫……”

羅姝娘深吸了兩口氣,眼蘊風暴,麵色陰沉。

大妮兒拉著葉明遠,兩個小的見機行事,早就躲到了屋子的角落。

“我阿娘要生氣啦!”

大妮兒小小聲地對著葉明遠咬耳朵。

娘親這種臉色的時候,最好是不要招惹。

大妮兒可是記得當初娘親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是要跟人戰鬥和吵架的前兆。

當然了,娘親最好了,從來都沒有對大妮兒發過火。

發火的對象都是壞人,比如說那個徐壞人,和姬堂伯,還有從前從前那個還沒變好的爹……

“五郎!你在幹什麽?畫的什麽畫,明明有白紙,你為什麽偏要在子寧的畫上亂塗?”

“你知道子寧畫這一幅草稿要多長時候,費多少工夫?”

“你可知道你吃的喝的穿的,住醫館的銀子,都是子寧辛辛苦苦一筆一畫耗費心血才得來的!你就這麽糟蹋旁人的辛勞!”

羅姝娘長眉倒豎,眼眸圓睜,對著明顯有點懵了的五郎厲聲指責,五郎手一抖,握著的筆啪答一聲就落了地,在青磚地麵上染出一片墨跡。

“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家可不……”

羅姝娘正說著,忽覺袖子被拉,遂甩了開去,“拉我做什麽,我得好好地教育他一下,不然,這廝哪裏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誒,子寧?”

如果說,方才姬譽還有一些不悅的情緒,此時聽了羅姝娘這麽暴風驟雨的一番話,反而似風吹雲散,雨過天青,隻覺得心頭無比的舒爽,再看那被毀了的圖畫,就著實地無關緊要起來。

原來我的付出,有一雙眼睛在從頭到尾地注視著,並且記在了心裏。

那麽這樣的我,還有什麽不能滿足的呢?

“姝娘,莫生氣了,不過是一幅畫而已,而且還是草稿,本來我就不算太滿意的……”

“誒,這時候也不早了,午飯可是快好了麽,姝娘做了什麽好吃的,我好似聞到了香味了……”

香味?

羅姝娘一愣,登時啊地叫了一聲,“鍋上還燉著肉呢,唉呀這下可壞了……”

急奔回廚房,果然那鍋裏的湯汗已快燒幹,就差著一點便要糊了。

因著羅姝娘這一場發飆,不管是中午還是午後,孩子們都很聽話,某個做了壞事的五郎也老老實實的,見了羅姝娘都成了溜邊走,再不敢亂做怪。

到了夜晚,羅姝坐在燈下,有一下沒一下地做著針線,旁邊大妮兒跟姬譽父女兩個各據桌子一角,下著飛行棋,大妮兒今晚上的運氣格外地好,都連著贏了她爹好幾回,下棋的彩頭是一文一文的銅錢,大妮兒原本因為請大家吃小餛飩瘦下去的小荷包又看著漲了起來,把小家夥樂得合不攏嘴。

終於小家夥也支撐不住了,兩隻手扒在桌上,頭一點一點的,如同小雞啄米。

姬譽便微微一笑,輕輕地抱起小家夥,放到裏間的**。

在傍晚時,大妮兒就換過了衣服,洗過了手腳,此時除了鞋襪,直接被放進被窩,那小手小腳自動地就摟住了自己最喜歡的小枕頭,身子半蜷成一小團,呼呼睡去了。

“睡了?”

羅姝娘就著燈光,手中的針連著長長的一縷絲線,斯條慢理地穿過輕滑的衣料,眉眼不抬,任由燈影在飽滿光潔的額頭上印下柔和微黃的光影。

“睡了。”

姬譽坐在羅姝娘對麵,目光遊移,手上不疾不徐地收拾著飛行棋,把木頭雕刻成的小動物們一個一個地放在木盒裏擺好。夜深了,它們也該安睡了。

“姝娘……”

姬譽這聲輕喚,聲音低沉,似不經意間的呢喃,聽入羅姝娘耳中,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名字這般好聽過。

單單是兩個字,就令人心中微微激蕩。

“嗯?”

羅姝娘的手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微側半麵,抬眸睇向姬譽。

“這幾天,天氣似乎是越來越冷了,姝娘可有覺得?”

如果不是那對麵瞧過來的目光灼灼閃亮,姬譽問的話簡直是平淡無奇。

“是有一點冷了,可是子寧的被子薄了?等會我再給子寧取一床來。”

羅姝娘把手上正在做的外衣收到籃子裏,子寧如今是舉人老爺了,衣裳的檔次自然也得水漲船高。

姬譽眉眼含笑,已是伸了一臂過來,握住了羅姝娘的手,輕輕地揉按,似乎是在撫慰先前穿針引線的辛勞。

“我是想問,姝娘可冷麽?”

前些天在路上,姬家三口人本已是睡一張床了的,但後來先是撿了個五郎,後又救了個小明遠,於是二人又分床睡。等搬了新居,因姬譽要參考,羅姝娘便給他在小書房裏收拾了床榻……

如今,閑人們都各就其位,試也考完了……

話說,這麽一問,還真覺得有點被冷衾寒了啊。

“子寧這麽說,是有意……”

羅姝娘眼眸如絲,斜斜地瞥了姬譽一眼,隻覺得自己被揉撚的那隻手,仿佛有細小的電流,密密綿綿,竄入心間,此時另外一隻空餘的,倒反而空落落的,好似受到了冷待。

羅姝娘雖然是個性子有些潑辣的,但在人前,隻要沒有什麽逼不得已的事情發生(比如說五郎破壞畫稿事件),她還是十分端莊賢淑的,隻有在此夜此時,被某人的幾個眼神,幾句輕語,幾下撩撥,倒勾起了禁不住的旖旎之思。

“嗯!有意,十分有意!”

某人早已經端坐不得,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傾斜著身子,雙臂一個使力,就將羅姝娘那纖穠合度的上身抱在了懷中,溫香軟玉盡皆擁有。

羅姝娘靠在他胸前,隻覺得軟硬適中,寬窄合宜,這具胸膛,簡直就是照著羅姝娘心意打造而成的,唇角不自覺地就彎了起來。

嗯,天氣冷了,抱團,才能取暖嗬……

桌上燈台的蠟燭被不知從哪裏來的氣流給吹滅了。

裏屋外屋,都是一片昏暗,隻有窗外透進來的點點月光,才能給屋中景物照出微弱的剪影。

當初遷入新居,姬譽就讓買了兩張大床,裏外屋各一,羅姝娘當時心知肚明的既沒反對,也沒問起。

所以說有準備,用到的時候就會方便許多。

當羅姝娘的後背接觸到大**柔軟的褥子時,頭腦裏暈暈乎乎的,隻覺得美好得似在做夢。

她躺在上麵的,不是她家新買的結實的水曲柳羅漢床,而是軟軟的,會讓人如同飄飛半空的雲朵。

那緊緊貼著的身體,年輕光滑而細致的肌膚,火熱的觸碰與體貼的撫慰。

如同落雨般的親吻,羅姝娘幾乎都分不清哪裏是哪裏,是誰在親著誰,昏天暗地,情潮翻湧,激蕩似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