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還算有種,身子淩空被我架在十來米高的城上,居然能雙眼直視下頭的地麵,低聲問:“不勞,你確定這招管用麽?”

“陛下放心,劉大耳在江湖上招搖撞騙,靠的就是忠義二字,他要是坐視你被摔死,自己也就身敗名裂了。”

“你就不怕摔死我,自己身敗名裂?”

“為了陛下不落入亂臣賊子之手,就算是賭上臣的名聲,臣也在所不惜。”

小皇帝很鎮定地提醒我:“你傷了我,可是誅九族的罪名。”

(他媽的橫也是一刀,豎也是一刀,老子摔死你這小鬼又怎樣?有本事你派人到南蠻誅我九族去。)我肚子裏打著大逆不道的算盤,嘴巴裏大義凜然地表忠心:“陛下,臣敢行險走這一步,自然對於自己的臂力很有信心。”

我低聲安慰完小皇帝,突然用力把他拋上天空,又輕輕接祝城下傳來一片驚呼。

小皇帝嚇得聲音發顫:“你……你……你……”

“我忠心耿耿,天日可鑒。”

“不是……你老婆被人抓住了。”

我低頭一看,白色湖泊一般的劉備軍波浪般向兩邊分開,陣中出來一輛馬車,上麵捆著一個女人,腳邊還放著一個嗷嗷哭泣的幼童,正是小喬母子。

一群盔甲外罩著白衣的騎士站在車後,中間是劉備,張飛孫乾等他的幾個親信簇擁在周圍,看架勢,他們是把小喬母子當作了擋箭的肉盾。

我正為這些家夥的無恥而震驚,劉備舉劍指我,大聲喝道:“騙子!你的女人要不要了?”

蔡貓回罵:“說我家主公是騙子?那你這自稱漢室宗親、卻背後捅了劉表一刀的東西,又算是什麽?”

“我堂堂漢左將軍,你不配跟我說話!”劉備聲音洪亮,很有點演說家的氣概,“我今天殺回來救駕,天下人自然知道我是不是忠臣。孟蠻子,快放天子出城,我就放了你的女人孩子!”

“救駕?救你奶奶改嫁!我前兩天求天子去找你,天子都不肯。你如果真的是救駕的重臣,天子怎麽會這麽怕你?”

“反賊,你挾持了天子,自然可以隨便杜撰天子的話了!”

我單手挾著小皇帝,伸手一指幾個麵如土色的大臣:“你們說,那天天子是不是不肯去投劉備?”

“不能這麽說……天子去見左將軍,怎麽能用‘投’字呢?要用‘駕幸’比較好。”幾個大臣都閉上嘴巴,隻有最老的老頭胡亂打岔。

劉備更加得意:“孟蠻子,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哈哈哈。”這一招我是從韋小寶那裏學的,被人抓住痛腳就仰天大笑來掩飾,果然有效,當下笑得劉備直發楞。

“你笑什麽?”張飛高聲喝道。

我細看小喬,她臉色憔悴,閉著眼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昏過去了,我定定神,大聲說:“我笑你們這些笨蛋抓錯了人,她是周瑜的老婆,你要是想把周瑜惹火,就殺了她吧。此言一出,我身邊的眾人、尤其是幾個大臣如釋重負,估計剛才他們一直在擔心我會拿他們的皇帝去換女人。

劉備說:“還不承認?她自己可說了,是你的女人。”

張飛厲聲叫道:“管他承不承認,直接殺了祭旗!”遙遙地可以看到張飛舉起長矛,矛尖向下,對準小喬的脖子。

我大聲說:“不用現場演示我也知道,你們劉備軍的軍旗,一向都是用老弱婦孺的血來澆灌的!”

孫乾朗聲說道:“你這蠻子當年從許昌逃到荊州的時候,一路上不斷吹噓自己如何神勇無敵,怎麽今天隻會耍嘴皮子了?”

“就是!要麽換,要麽不換,大丈夫一言決之!”劉備很有氣魄地說。

(他媽的是那麽好決的麽?老子偏偏不決,還偏偏自稱大丈夫,你有種上來跟我打……等等!)我忽然意識到,他們不停地催我決戰,顯然有除了報仇之外的、更深層次的原因。張飛和劉備都不是小說裏寫的那種笨蛋,他們不顧把敵人嚇得龜縮起來可能造成的代價,這麽急切的求戰怕拖延時間,一定有原因的,是什麽原因呢?糧食不足?還是江東未定?又或者劉表收複夏口了?他媽的我恨這個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廣播的時代……

“都說你這蠻子多情好色,我看你隻有色心,全無色膽!”張飛諷刺我,“這般扭扭捏捏地作態,像個女人!”

我能感覺到阿青的目光在我身後,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突然說出一句:“你讓她再說一遍我聽聽。”

劉備一揮手,他身邊的一個副將下馬過去跟小喬低聲說著什麽。

小喬不動,也不說話。

那副將惱了,伸手去拉小喬的頭發。那家夥看身材可能是糜芳,這一拉力氣好大,把小喬的半截身子拉出了車外。周循哭得更凶,小喬卻不掙紮也不說話。

我遠遠地看著,心裏明白小喬不可能還在昏迷,她一定是對我很絕望很痛恨,才會這樣的。我的心突然痛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千百個因為夢見小喬而醒來的冰冷深夜。

“放開她!我跟你換!”

我什麽也不管了,大聲說出了我的回答,不必回顧,我也能感覺到周圍千百道怪異的目光。

蔡貓大喊:“不能換!沒了小皇帝,他們放手攻城,我們大家都要完蛋!”蔡狗則說:“大哥你膽子好小,劉備這種垃圾咱們怕他什麽?不過王爺你也忒好色了些。”

我熱血沸騰,大步走下垛口,說:“我不想解釋什麽,我自己選擇的路,我自己負責!”

一個老頭大臣伸開雙臂站在我麵前,擺出一個螳臂擋車的POSE,尖聲說:“你要幹什麽?”

我一腳把他踢倒,說道:“拿皇帝換我的女人!”幾個大臣大罵“反賊”,卻不上來,連過來扶開那老頭都不肯。

我不看他們,靜靜地看阿青。阿青眼裏含淚,卻不說話,靜靜地讓開。蔡貓蔡狗對視一眼,亮出刀子,攔在我麵前。

幾個大臣喝彩:“兩位蔡將軍,你們是忠臣!”“護駕!護駕!”

蔡貓說:“大王你的私事我不管,但是你殺了人家的大將,這一去九死一生,滿城兄弟的性命怎麽辦?”

蔡狗勸我:“男人好色沒關係,但不能不份輕重埃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這不是好色,這是男人的責任!我的錯,不能讓女人承擔!”我嘴裏說得幹脆,心中卻更加迷惑。

(我對於小喬落入劉備的手有責任,對於柴桑城中幾萬士兵婦孺也有責任,對於跟著我從南蠻一路跑來的阿青和忙牙長更有責任。他媽的三國時代這麽多英雄,什麽時候這些責任都落到我頭上了?)

城下的劉備軍開始擂鼓,我回頭望去,以小喬這輛古怪的“囚車”打頭,弓箭手組成的方陣開始向城下推進。

我熱血上湧,猛地回身,登上城樓:“你們再不讓開,我就把小皇帝扔下去!”

小皇帝嚇得大叫:“孟愛卿!別激動!孟大哥!孟伯伯!”

“什麽伯伯?我很老麽?”

“不老不老,三四十歲,長髯飄飄,風華正茂……這個……天下少女,都愛不勞。”小皇帝一著急,順口溜都出來了。

我哈哈一笑,突然腳下一滑,抱著小皇帝從城樓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