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人其實是好兵的料子,真正的兵貴神速。

幾個有馬的首領齊齊脫了上衣,赤膊跳上各自的矮馬,一手舉著本隊的旗幟,一手抓著峒刀,一邊大喊:“跟我衝”一邊就用刀子打馬——緬刀較軟自古皆然,不過用刀子打馬還是夠危險的。顯然那兩匹馬也知道這一點,八條短腿交錯,飛一般躥了出去。眾蠻子大喊大叫,揮舞著兵器,張牙舞爪地跟著跑了出去。

“阿呆,快!追上他們!”我下令,阿呆伸手指入口,打出一個極響亮的呼哨。這頭名叫“小白”的大象跑得真是不慢——事實上是太快了。

我隻覺得屁股一震,人就被座位彈了起來,他媽的這是大象還是拖拉機?好在老子以前出去玩的時候騎過馬,多少有點經驗。我伸腳去夠鐙,卻踩了個空。伸手去抓韁繩,隻抓到了阿呆的衣服,我隻好死死抱住阿呆,手舞足蹈地勉強保持平衡。

“小大王,你抱著我幹什麽?”

“靠!你以為我喜歡抱你這萬年不洗頭、頭發都餿了的家夥?我……我好久沒騎過大象,忘記怎麽騎了!”

“踩住鐙子、抓住把手啊!”

我伸手**,終於發現了在我和阿呆的位置之間有一個巨大的把手,因為我剛才隻想找繩索狀的東西所以沒有注意。至於他媽的“象鐙”就更難找,這鬼大象好像屁股起火一樣狂奔,鐙子在兩邊亂飛,我兩隻腳前勾後踢,好容易才套上了一邊。

一眨眼的功夫,我們二人一象已經超過了所有的步兵,我在上麵顛得七葷八素,小白忽然停住,一低頭我發現我已經置身戰常

好多士兵,跟電視劇《三國演義》裏差不多的士兵,穿短袍、長褲和靴子,短炮外麵罩著皮甲,大部分使用矛和戈,還有一部分使用短刀和盾牌,保護使用長兵器的同伴,而不是像我部下那樣的半**體、揮舞兵器,亂衝亂打。

終於見到了我敬仰崇拜的列祖列宗,自然有點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不過我一點都不激動。在他們眼裏,我這個奇裝異服的大胡子野蠻人是百分之百的敵人。而且光是比較人數,我們就輸定了。麵前的蜀軍可能有幾千人,把蚩獲率領的一兩百人圍在了中間。就算我的風林火山全都到齊,再加上峒子裏的老弱男子,也不過一千多烏合之眾,怎麽可能是幾千正規軍的對手?

“阿呆你個王八蛋,我讓你追上我爸他們,你跑這麽快幹什麽?!”我憤怒地質問我的駕駛員。

“我也不想……我跟小白不熟,平時都是忙牙長看管它。”

“什麽小白?”

“這頭大象的名字埃”

“小白,你個大笨象給我站住!站住!停下!STOP!”

顯然忙牙長平時訓練小白進退用的不是這一套口令,小白根本不停,直衝向亂軍最中間。

更加不幸的是,看到一個如此高大的凶神惡煞揮舞一杆巨大的大戟,驅動一頭巨象突然出現,蜀軍一陣慌亂,居然自動讓了條路出來,把我放進了包圍圈裏麵。然後我還沒來得及想好如何找個借口掉頭逃走,就看到包圍圈在我身後重新合攏,一群士兵豎起高大的盾牌,盾牌後麵密密麻麻地架起許多長矛,酷似《勇敢的心》裏蘇格蘭人對付英格蘭騎兵的場麵。

真是板蕩見忠良,亂軍中隻見忙牙長揮舞兩把峒刀,瘋了一樣殺穿益州軍的防線,來到我身邊,快手快腳地從後麵爬上了大象,阿呆很有默契地讓開“駕駛員”的位置給他,自己坐在了我身後。忙牙長坐到我身前,用腳勾著韁繩,手上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根竹筒。

“那是什麽玩藝兒?”

忙牙長不回答,突然把它舉到口邊,鼓起腮幫子一吹,遠處一個正在彎弓搭箭的漢軍應聲而倒。

吹箭筒?可能還是毒箭!從當上元帥以來,我第一次感到驚喜。

還好,暫時沒有人想到衝我放箭,可是腳下到處是閃亮的矛尖,一想到他們胡亂捅“小白”兩下我就可能被丟到這亂軍中,保命的本能在我身體中熊熊燃燒,我拚命揮舞大戟。

開始時隻是胡亂舞動,但耍了兩下,一件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我似乎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我仿佛是在自動使用這兵器,我的頭腦卻在一邊觀察和學習。孟獲的武功根本沒什麽嘛,來來回回就是三招:掄圓了掃蕩側麵、舉起來正麵猛砸或者挺戟直刺。不過也沒什麽,程咬金三斧定瓦崗,我孟獲這三下在這亂世中保命怎麽也夠了。

這家夥的長處是力氣很大、這根方天畫戟也是又重又長,占了很大的便宜,舞動起來發出巨大的風聲,氣勢迫人。而且我孟獲何等的力量,第一戟劃拉下去,居然有四五個蜀軍士兵跟著飛了起來,濺起滿天血雨!我被圍的先鋒部隊歡呼起來,一起湧向我。

眾蜀軍嚇得傻了,一看到我接近轉身就跑,我掄了半天什麽也沒打著,好像我來這兒是充當人力電風扇的。一會兒的工夫,我身邊已經聚集了幾十個南蠻人,這些家夥跟大象協同作戰的經驗顯然很豐富,大家散開來組成一個月牙形,保護住大象的後麵和兩側。我看看麵前沒人可打,就平端大戟觀察戰場情況。

從雙方交戰的場麵看,漢軍居然並沒有占什麽優勢,更不能把南蠻人分割包圍,隻是人比較多、形成了鬆散包圍圈而已。蚩獲揮舞一杆巨大的長柄大斧,在包圍圈的遠端指揮、不、帶頭作戰,不管怎麽說,場麵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漢軍的武器大多是戈和矛,在隊形比較密集的時候很占便宜,但蠻子們也有自己的辦法。遇到站成一團的漢軍,蚩獲就率領使用長柄大斧之類沉重長兵器的壯漢上前把他們打散,其他人就拿著峒刀上去貼身肉搏,而一對一的時候漢軍基本上不是我們的對手,不是被迅速捅倒就是手忙腳亂地後退。

看來劉備能輕鬆攻勸蜀道難”的四川並不能全部歸功於他的精兵強將,蜀軍素質本身也較為軟弱,怪不得張獻忠會說“川人柔脆”。

突然蜀軍陣中傳來一陣鑼聲,蜀軍慢慢退了下去。一個全身盔甲的將軍從隊伍中衝出來,揮舞長矛,衝我喊道:“蠻子頭腦聽著,你可敢跟某家決一雌雄?”

單挑?我緊張地握緊方天畫戟,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候我小時候聽過的評書起了作用,我條件反射般地說:“來將通名!”

那人喊道:“你爺爺是白水高沛!”高沛?好像是個飯桶武將,孟獲一定能搞定他,我呢?

我還在猶豫,耳邊忙牙長一聲呼哨,小白猛地衝了上去,高沛的馬迎著我們衝過來,我大腦一片空白,不管距離遠近夠得著夠不著,掄起方天畫戟直接砸下去,高沛的馬看到大象似乎嚇著了,衝了一半突然人立而起,我的戟砍了個空,連忙拚命使勁,像把戟舉起來抵擋他的矛。高沛也是倒黴,居然失去平衡從馬上掉了下來,正趕上我的戟在往上挑,我隻覺手上一較勁,鮮血漫天,高沛慘叫一聲,從胸到肩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豁口,就這麽被我的戟刃挑穿!

高沛哀嚎著滿地亂滾,半個身子都是鮮血,眼看著死定了,南蠻人發出一陣歡呼。我忽然發覺有一股古怪的味道直衝鼻子,臉上也覺得濕濕的,伸手一抹,掌上滿是深紅色的血,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半邊身子淋淋漓漓都是血點,裏麵還混雜著一些顏色不一的固體。

我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手足無力、方天畫戟忽然變得沉重無比,幸好有大象扛著,不然光是這杆兵器的重量就要把我拖到地上去了。

在我策劃如何在橫掃三國、獨霸天下、建立後宮的時候,我忘了我的一個弱點:

我暈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