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軍的步兵隊形中間,出現了六個可能有七八米高、比我們所在的城頭還要高一層樓的移動平台——井欄!

玩過《三國誌9》的都知道,這玩意兒是攻城時屠殺守軍的第一利器,我從前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明白了。這些移動樓台如此高大,攻城一方反而處在居高臨下的位置上了,看那平台的尺寸,上麵安放些大型弩機都有可能,守軍隻能任人宰割——劉備在三江口搶到了許多周瑜水師的船,他手頭一定有不少水戰用的大型弩機。

我還在驚慌地思考,蔡貓已經行動起來,大聲喊叫:“盾牌!快準備盾牌!要最重的盾牌!”

一個成當部下的軍官沮喪地說:“柴桑城裏的重盾隻有四十來塊,根本不夠用的。”

我想起了讀過抗日戰爭土坦克的記載,說:“快,搜集門板和被子,兩塊門板夾一床被子釘在一起,被子要浸濕!”

這一招還真靈,那令我頭皮發麻的弩機發射聲響起時,我們剛剛作好的“土裝甲”發揮了作用,大型弩箭遇到這軟硬兼施的障礙,全都無法穿透,徒勞地把“夾心門板”撞得砰砰響,好像死神在憤怒地敲門。

井欄越來越近,江東的艦用床弩似乎跟許昌那些城防的不同,無法調節角度向下射擊,他們換了弓箭來射。六架井欄上充其量隻有一百多名弓箭手,並不能給我軍多少殺傷,但他們的存在卻令我們很難阻止下麵的敵軍登城。

我大聲呼喝:“迎擊!還手!”士兵們隻顧舉著各種盾牌防禦,沒人理我。也難怪他們,我們手裏用的是弓箭不是火槍,從下向上仰射無比吃虧。

情急無奈,我隻好使出最土的法子:“全軍聽令!射死上麵一個敵軍的,賞金十兩!射死上麵一個敵軍的,賞金十兩!”蔡貓明白了我的意思,跟著高呼:“我來計數!兩兩一組,箭法好的射箭,不好的用大盾掩護弓箭手,賞金平分!”

市場的力量就是比行政命令管用,一些膽大的士兵立刻行動起來,互相掩護著向上射箭。但是我軍的弓箭質量太差,一半以上的箭羽毛或者箭杆有問題,射到平台上時已經沒了威力。饒是這樣,也逼得井欄上的敵人開始防守,射下來的箭雨稀疏了不少。

我趴在垛口,看到下麵的劉備軍抬著四五架雲梯,開始準備攻城,有上麵的井欄威脅,我很難用上午的戰術對付這些雲梯,如果他們爬了上來,那就完蛋了——劉備軍無論人數還是單兵質量,都遠遠超過我。

我一瞥眼,看到地上的小半截雲梯,這是上午被我砍斷丟在那裏的。我靈機一動,衝過去抓起雲梯,一頭立在城頭,另一頭架在了井欄上。

蔡狗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聲不吭地躥了出去,第一個爬上了半截雲梯,我左手抓著麵盾牌,跟在他後麵,周圍幾個穿重鎧的斧頭幫的士兵不用我招呼,嗷嗷叫著跟了上來。

這年頭的重鎧還不錯,我身上中了幾箭,但都沒有射穿我的金屬鎧,我毫不停留地舉著盾牌,跳上了井欄上麵的平台。上麵的十幾個士兵驚慌地看著我,一個膽大的亮出環首刀向我撲來,被我舉起斧頭,一斧迎麵砍倒。我的斧頭兵們跟著湧上,狹窄空間內交戰,我們這些全身重鎧,手持大斧的人占據壓倒的優勢,隻有兩三分鍾,就把敵人全都砍下了平台。兩側井欄上的士兵調轉方向,準備向我們射箭。我揮舞斧頭,砍倒了側麵的欄杆,然後抓住沉重的弩床,硬生生地把它橫了過來,看到弩床對著自己,側麵井欄上的士兵驚慌地丟下弓箭,向下爬去。蔡貓提著一桶熱油爬上那井欄,潑上油點了火,那井欄立刻熊熊燃燒起來。

我抓著弩床再次掉頭,朝向另一麵的井欄,等我調過來的時候,那井欄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並沒有我想象中的歡呼聲,城頭已經陷入苦戰!

就在我們處理這些井欄的時候,劉備軍已經沿著城牆架起了剩下的全部雲梯,沒有斧頭兵的支援,我軍無法毀壞這些雲梯,劉備大軍螞蟻一樣魚貫而上。至少有一百多人已經登上了城頭!

我從井欄上湧身跳下,一個穿重鎧的劉備軍士兵向我迎過來,我一斧砍中他的肩膀,卻砍不進去,斧刃嵌進了金屬鎧,拔都拔不出來,他橫刀抹向我的脖子,我低頭避開刀鋒,索性一頭撞上去,把他整個人撞倒。蔡狗跟著撲上來,一刀準確地砍在他脖子下麵的盔甲空隙上,斬落了他的頭顱!

這些重鎧兵登城成功,令柴桑城頭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即使以我的武力,也需要蔡狗的幫助,廢好大力氣才能幹掉一個,何況我軍大多數連皮甲都沒有的士兵?

我顧不得指揮作戰,一邊扯著脖子大喊:“拚了!老子已經殺了一個,夠本了!”一邊撲向下一個目標,對方挺刀戳我,我側身讓開刀鋒,像冰球選手一樣全力撞上去,刀刃劃在我的胸鎧上,發出刺耳的聲音,我連自己的人帶他的刀一起撞在對方身上,那人尖叫一聲,倒退著撞上垛口,身子後翻,摔了下去。

我大吼一聲:“兩個!”轉身尋找下一個目標。我的嗓門和衝擊力影響了敵軍的士氣。幾個劉備軍重鎧兵看到我撲過去,紛紛後退,被旁邊的我軍士兵用戟勾中小腿,倒成一片,兩個山越人脫得赤條條地,渾身是血,從我身邊箭一般竄上去,跳上倒地敵軍的身體,飛快地用短刀切開他們的脖子,血噴泉一樣地飛射上天,山越人用身體迎接血雨,瘋狂地叫起來。

這一幕嚇倒了周圍的敵軍,他們開始向城頭雲梯處後退。

我也處在瘋狂狀態,或者是孟獲的蠻性發作了,看到身邊搭在井欄上的半截雲梯著了火,也不管死活,撲過去抱起燃燒著的木梯,橫著掄向聚成一團的敵人。兩個斧頭兵背靠火梯,用身體倒著撞上去。

火梯加上如此不要命的衝擊,令這尖叫著的一群敵軍互相推擠,倒下了一大半。更多的山越人脫光衣服,高舉刀子,不少人身上還插著羽箭,一邊發出恐怖的尖叫,一邊竄上這倒成一片的人群,尋找盔鎧的空隙,一刀刀瘋狂地插下去。

蔡貓也紅了眼,大吼著叫這些山越兵退下,然後一桶熱油潑上去,火梯的火燃燒得更加猛烈,許多被壓在下麵的劉備軍都燃燒起來,更蔓延到他們身後的雲梯上,雲梯上,城牆上,劉備軍士兵的慘叫聲連成一片,直上雲霄。

看著這堆敵軍失去了抵抗能力,紛紛跳下城頭,我總算鬆了一口氣,把燃燒的木梯丟在敵人身上,覺得兩臂酸痛,滿身都是大汗,還好沒有抽筋。

就在這時,一個全身重甲外罩白袍的敵人突然從火堆裏衝了出來,他渾身的白袍多處起火,仿佛帶著地獄火殺回人間的惡靈!再一看他的臉,我不由得尖叫一聲:“鬼啊!”

居然是張飛!

張飛雖然可怕,但是見到鬼就跑從來也不是我做人的風格,何況這是城頭,兩邊都是在惡戰的人疙瘩,我要跑隻有跳下城牆一條路。想到這裏,我大吼一聲,使出全身力氣,向張飛對撞過去!

張飛剛才沒有認出我,他的目標是旁邊一個提著油桶的士兵,沒有想到身邊會有人反應這麽快而且敢跟他這個從火裏衝出來的惡魔過招。我衝過去的時候,張飛手裏的長矛已經全力刺了出去,結果我這一撞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他的身上,張飛表情古怪地看著我,身子向後飛去。他多半是認出了我,驚訝於怎麽可能走到哪裏都會遇到我吧。我沒有機會仔細辨認張飛的表情,他後退的時候在垛口那裏絆了一下,一個倒栽蔥掉了下去。

我跟著衝到城邊往下看,看到張飛頭下腳上地栽在護城河裏,隻有下半身露在外麵,也不知道他死了沒有——多半是沒死。

暫時擺脫了永遠不死的張飛,我轉身投入越來越危險的城頭。我們搞定了這一處登城點。但整個北門城頭的防禦並沒有好轉,另外幾處的敵人還在不斷地壓上。隻是看到這些燃燒的同伴,和裸腰掛人頭的猙獰山越兵,他們登城的速度慢了許多。

在亂成一團的城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聚在一起!不要亂!聚在一起抵抗!不要亂!保護登城處!下麵的士兵,快上!快上!”

這是趙雲的聲音。

我循聲望去,看到一身重鎧的趙雲站在人數最多的一群敵軍前列,一邊舞動半截長矛,一邊不停地叫嚷,隻是他的聲音已經沙啞了,似乎沒有多少人服從他的命令。但是趙雲的武藝太高,五六個赤條條的山越族“狂化戰士”蜂擁而上,都被他從容地戳死在麵前。他身後的那群劉備軍,越來越多。

(必須解決他,才能扭轉局勢!就算他是趙雲,也隻能拚了!)

仗打到這個程度,我的腦子已經被熱血煮得沸騰了。顧不得什麽生死,什麽強弱,我抓著斧子全力向趙雲衝去,正是他當初教給我的“衝鋒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