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咱們立刻寫詔書,申斥他們!”一個老大臣向我提議。

“應該傳詔天下,宣布他們是亂臣賊子,號召天下共討之!”另外一個廢柴文官說。

“如果申斥有用,咱們養兵做什麽?”我被氣得差點笑起來,“還有,宣布他們三家是亂臣賊子,咱們號召誰去討伐?天下還有誰不是亂臣賊子的?”

“大王說的對,咱們動手吧!”蔡狗跳了出來,“他媽的這三個姓劉的忘了誰是老大了!”蔡狗揎拳裸袖地跳了出來。

“三個姓劉的,對礙…兀突骨在江陵,怎麽會讓劉琦這個死小子胡來?”劉表一年多前病故,我一向輕視了劉琦,難道說兀突骨這個老粗……

我這麽一說,大家都反應了過來,所有人都知道我跟兀突骨感情很深,如果劉琦捉了兀突骨,事情就難辦了,大家全都不說話了。

三月十三,兩個壞消息同時到達,三劉聯軍大勝丁奉,攻克洛陽,兀突骨被捆綁著送了回來,他的軍隊全部被劉琦收編了。聽了兀突骨不著邊際的敘述,我們推測出,劉備和劉琦早就聯合起來了,一起對兀突骨部下進行了滲透。不過好在劉琦對我多少還有點情義,把人給我送了回來。

“我真傻,真的。”我的智囊們湊在一起商量對策,我上來就像祥林嫂一樣自我批評,沒法子,我不罵自己一頓自己都過不去,趙雲甘寧魏延步騭這幾個人都勸過我,說我的南蠻武將們這幾年確實學了些兵法,統兵打仗、攻城野戰都是好手,唯獨鎮守一方讓人不放心,這些家夥普遍都是一根筋的腦袋,學不會奇正結合的道理,很容易被別人用計謀幹掉。但是我出於維護南蠻人地位的考慮,還是讓最有威望和資曆的兀突骨作了江陵大將。

“不怪你也不怪兀突骨,誰也想不到劉琦這小子會跟咱們不是一條心。”蒲元安慰我。

“劉琦這一招太笨了,他跟劉備合作,明明是與虎謀皮。”趙雲分析說。

“也許劉琦已經成了傀儡。”步騭說。

“不管他,而今之計,咱們整兵備戰,然後坐山觀虎鬥,隨時準備把荊州拿下來。”我忽然想起呂蒙白衣渡江的戲碼,又說:“蔡狗,你去偵察一下江陵守備的情況,特別是沿江烽火台的位置,還有負責的守將。”

雖然這幾年天災不斷,我的地盤畢竟沒有戰亂,也算是稍微的休養生息了一陣子,軍隊也擴充了一些。這一次中原大亂,我全軍總動員,在豫章郡集結了五萬人,準備對荊州動手,在廬江集結了三萬,由趙雲統領,監視中原戰局。

“坐山觀虎鬥”並不像聽起來那麽輕鬆,事實上,這個戰略跟“坐吃山空”差不多。把分散在各縣“就食”的部隊集中在一起,勢必要動員大量的民夫來運送糧食,糧食在運輸途中的損耗多得駭人聽聞。朵思每天都來問我一遍,最遲什麽時候開始進攻。

唯一的好處是,我軍畢竟身在南方,主要靠船運糧,如果在沒有河流的地方靠人力運糧,需要的民夫數量和糧食數量至少是作戰所需的兩倍,那真是想起來都要吐血了。

最煩人的是,因為江陵丟失,我跟荊州南部四郡失去了聯係,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派信使過去,都被荊州水軍巡江船客客氣氣地攔下來。幾個蠻子掛名太守急不可待,每天跑來鬧一次,要求出兵江陵。蔡狗回報說,江陵守將是傳說中的智將周倉,巡邏縝密,布置嚴謹,守軍實力難以摸清。我擔心現在動手不能一舉拿下,到時候劉備大軍回來,把我拖入消耗戰,隻是便宜了死小白臉,堅決不同意。

就這樣耗到五月,周瑜大軍和三劉聯軍對峙於洛陽城下,雙方互有勝敗,但都沒有取得象樣的進展。

趙雲這家夥貌似忠厚本分,其實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他居然打著“偵察”的旗號,率領兩千騎兵**,繞路偷襲徐州。趙雲本意是燒幾個糧倉之類的,逼周瑜調前線部隊保護後方,這樣比較容易露出空隙。沒想到徐州守將淩操魯莽,出城迎戰,被趙雲擊敗,丟了徐州,近萬守軍全部潰滅。跟著北路軍這樣,我南路軍白白坐在豫章吃糧食,反而是趙雲擔任掩護任務的北路軍取得大勝。我猶豫著是不是九次機會轉移攻擊重點。但這個時代軍隊物資移動速度緩慢,一旦轉向,又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五月中的一天,我每天等待探子密報,分析局勢的平淡日子,被一個意外的訪客打斷了。

忙牙長鬼鬼祟祟地溜進來,時不時回頭看門口,管家老張和廚子蒲元兩個圓滾滾的身子分別縮在前後兩道門旁邊,似乎是在把風。

“你們搞什麽?”

“周瑜派來了使者。”

“安頓他住在館驛,然後叫他進來好了,這是三江口,不是吳。”

“老大,咱們不方便讓她住館驛,也不方便讓她過來……”

我抬起頭看忙牙長,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喬像一個貴婦人招待賓客一樣,在這間民宅簡陋但是幹淨的廳堂裏見我,談吐文雅而生疏:“我代表吳侯,跟你談和。”

“我們並沒有交戰,談什麽和?”

“談了和,你才能專心做你的事情。”、

我裝傻。

小喬一笑:“我丈夫隻教了我這麽一句話,他說我這麽一說,你就會懂——你不懂嗎?”

“我懂了。”我不再掩飾,點了點頭。

“那就好啦,你怎麽說?或者你要回去跟謀士商量吧?”

“不必了,告訴周郎,平定荊州前,我不會北上。”我已經計算清楚了其中利害,身邊放著劉備劉琦這些居心叵測的家夥,我是沒可能北伐的。

“那好,一言為定。”小喬客氣地微笑。

我想告辭,忽然有些傷感,坐著沒動,問:“你還好吧?”

“我很好。”

“他……知道我們的事情?”話一出口,我在心裏說了句“廢話”——周瑜如果不知道我們的事情,怎麽會派老婆來做說客?

小喬和藹地看著我,點點頭,輕鬆地笑,好像母親在看笨拙的兒子。

“他不介意?”

小喬的神情仍然平靜如水:“不。”

我衝口而出:“難道……你們倆隻是名義夫妻了?”

她頓了頓,又問:“聽說你也有小孩子了?”

“是,一個女兒,已經一歲多了。”

“你已經結婚這麽久了,還不明白夫妻的意思?”

“你是說……”

“這世間許多夫妻,更像是親人,維護彼此的利益,但並不計較彼此的心。”

我有些迷惘,不計較彼此的心?那還叫夫妻麽?

小喬看著我笑。

天氣本來就熱,我今天又穿著正式的官服,額頭立刻出汗了,結結巴巴地問:“你笑什麽?”

“我從來都沒問過,你多大了?”

“我……二十出頭吧。我媽死得早,我老爸又糊塗,說不清楚我多大了。”

小喬說:“難怪,我也覺得你做事不像個大人。”

“啊?”

“沒事,謝謝大王送我,大王軍機繁忙,這就請回吧。”

我來的時候,一直擔心小喬會對我哭哭啼啼,沒想到她對我這麽客客氣氣,我反而更加別扭,忍不住問道:“什麽叫不像大人?我哪裏幼稚了?”

小喬歎了口氣,幽幽地說:“你太在乎女人的感受了,隻是兩個女人,就把你搞得焦頭爛額。成熟的男人,是不把女人當回事的。如果換成是孫策,把我和祝融姑娘抓起來,一個肩膀扛一個就回家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被貶低而有些惱火,我衝口而出:“那是因為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小喬並不生氣,平靜地說:“男人對女人,有幾個有長性的?那些州牧太守大將軍,哪一個家裏不是搜羅了幾百個女人,你以為他們每一個都一直喜歡麽?”

“可是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這樣有什麽意思?”我說完就後悔了,因為這句話也可以套在小喬和周瑜頭上。

“那你把我送回去給周瑜,又有什麽意思?”

我說不出話來,低頭喝水。

小喬溫柔地說:“知道你這次來錯在哪裏了麽?”

“我不該來?”

“你可以來,但不該貪心。”

“貪心?”

“你希望能問清來意,處理了公事,然後輕輕鬆鬆把我送走;又想讓我表現得很眷戀你、很愛你;還想聽我誇你是個好男人……這麽拖泥帶水,沒完沒了的,你說你是不是貪心?”

我點點頭,放下杯子,問:“那麽,你能告訴我你對我的真實想法麽?”

小喬站起身,看著窗外的竹林,語調無比平淡地回答:“你隻是個孩子。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在丹徒,我喝醉了,在柴桑,我必須保護我的孩子。想讓我愛上你?你覺得自己比孫郎周郎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