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將軍是……”徐盛到底還年輕,居然比我還緊張,趕緊解釋,“是我們的曲長……周琛將軍,我軍是曹仁將軍部下,這次奉命北上,至於為何北上?請各位不要多問。”小鬼太緊張了吧,我們什麽都沒問,他一個人自己說了一大通,我想笑又不敢,拚命忍祝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年能親自見到周曲長,我們真是太榮幸了。”李恢趕緊給他找補一個台階。徐盛的臉平靜了一點,我卻是如坐針氈。想不到周瑜居然會親自率領先鋒部隊,一想到死小白臉刀鋒一樣的眼睛,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我們不可能騙過他的!我好容易靈感爆發想出的第一個妙計就這麽……

等了好一會,周瑜還沒來。我的汗越出越多,汗水順著眼睫毛模糊了我的視線,又不敢去擦。李恢大喝一聲:“你們這些末將小兵,這麽阻攔我們益州牧使節團,想等天黑搶劫麽?”

我嚇了一跳,想讓他小聲點又不敢說話——孟獲這副嗓門實在是太響亮,我怕被認出來——卻發現徐盛也在流汗,似乎比我還緊張。他怕被發現!哈哈!

那邊李恢一疊聲地喝問,徐盛一邊賠笑著勸我們多等一會兒,一邊又派小兵快馬去請示。

阿彌陀佛,周瑜似乎沒有空,過了一會兒有士兵來傳令,讓我們通過。

徐盛拉馬讓到一邊,李恢一把抓住他:“還得麻煩將軍帶路,免得兄弟們不認識我們,引起麻煩。”徐盛隻好帶著我們走,他到底年輕,明顯緊張得不得了,路上有士兵或者下級軍官要跟他行李,都被他大喊大叫地匆忙製止:“不用趕路了麽?搞這些虛禮做什麽?”

我們輕車快馬,不到半個小時就追上了吳軍的中軍。遠遠看到一個白衣白馬的背影,正是周瑜。我盡量壓低身子縮在馬上,希望不要引起他的注意。而那邊周瑜隻是低著頭坐在馬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看到我們。

周瑜旁邊的一騎馬突然沿著路邊向前跑起來,沿路無聲地揮舞一藍一白兩麵小旗,士兵們靜靜地讓到路邊,站在那裏讓我們通過。看樣子是周瑜的命令。

等死小白臉被嚴陣以待的曹軍擊敗,知道是老子從他身邊超車報信的時候,表情一定很精彩,哈哈。對,我要請求曹操下令生擒這家夥……或者還是隻要死的比較劃算,死小白臉自己找死,小喬自然不會怪我……

此時夕陽已經落下,茫茫原野盡頭幾棵稀疏的樹襯著天邊的一線光亮。周瑜站在路東,處於逆光的位置,所有人都沒入黑暗中,隻有他的一身白衣格外耀眼。我的馬走過周瑜麵前的時候,似乎感覺到他鋒利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掠而過,夜風微涼,我隻覺全身都在出汗,汗水順著袖子流得滿手都是。

天完全黑的時候,我們終於甩開了他們,再聽不到後麵的人馬聲音。士兵們點起火把,高舉著連夜趕路。

一輪較大的滿月緩緩移動到墨色天穹的正中,得得蹄聲伴著我們到了舞陽城下,聽李恢說,這是許昌南部的門戶,也是曹軍屯田的地區,身兼曹操的南大門和糧倉兩個重要角色,由呂布降將張遼守衛。

隊伍裏負責喊話的大嗓門士兵跟城樓上的守軍交涉,城門開了一道小縫,一個軍官帶著幾個士兵舉著火把步行走出來,仔細看我們。

中年軍官有些懷疑:“你們是使節?怎麽沒有車仗?”

李恢看阿旺,阿旺看我,我衝李恢搖搖頭,表示現在還不能說吳軍的消息——這種好東西要賣給大老板的,跟小兵說什麽。

李恢的謊話張口就來:“遇到淮南流寇,失落在河中了。”

那中年軍官又仔細檢查了一下我們的各種文書,終於點了頭,大聲向城上說:“開城門!”又對我們行了禮,說:“末將張遼,恭迎益州使者。”

“你是張遼?呂布手下的張遼張文遠?”我仔細端詳張遼,他身材並不魁梧,國字臉上滿是風霜愁苦之色,看上去像個偏遠鄉鎮的小幹部,不能想象他日後會成為嚇得東吳小孩不敢哭的恐怖大魔王。

張遼身後的幾個士兵勃然變色,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在江東呆了幾個月,見到了一連串的陰謀與勾心鬥角,已經不再是傻氣學生,學會了察言觀色,明白這些人忌諱別人提張遼在呂布死後投向曹操的行為,趕緊向張遼半躬身表示道歉。

張遼歎了口氣,,衝我還了一禮,說:“正是末將,各位請。”自己上馬在前麵引路。

我追上張遼,說:“張將軍,我有緊急軍情,江東……”

“江東部隊化妝北上,已經接近舞陽的事情麽?我等早已知道,他們一舉一動都在我軍探子監視下。多謝費心。”張遼語氣平淡地回答。“麻煩你不要到處說,影響我軍計劃。”

我目瞪口呆,忽然覺得自己無比白癡。曹操是什麽人,張遼又是什麽人,比賽打《突襲》他們可能不如我,但說到行軍打仗,他們比我強了不知多少,周瑜北上再怎麽掩飾也好,境內突然多了支數千人的騎兵部隊,曹軍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原來張將軍早就偵察到了他們的動靜,果然是名將。”

“慚愧,我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張遼誠實地回答,他還真不是謙虛,一進城我就注意到了,已經是深夜,城裏並沒有宵禁後的沉靜,到處都是部隊在調動。張遼不愧是名將,這麽多部隊來來往往,卻隻有我們這幾個頭麵人物在說話,其他的士兵都一言不發,一切命令都通過手勢進行。

“張將軍的部隊真是天下精銳啊!”阿旺過去與張遼並轡而行,馬屁如潮。張遼還是一副老婆剛剛跟人跑了的晦氣模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進了館驛,士兵們安頓住處,張遼引著阿旺、李恢等官員進大堂坐下,說安排酒飯款待,李恢不知道我的意思,看我一眼表示詢問,我一聽說有酒,不自覺地就往大堂走去——風餐露宿了這麽久,我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嘴裏淡出鳥來”。

我們在大堂裏坐下,客串仆人的士兵擺上簡單的菜飯,我們每人一張幾案,背後還站著一個士兵伺候。燭光昏暗,看不清菜色的內容,隻是上麵沒什麽熱氣,大概是晚上剩的——三國時代的飲食文化真是簡陋,天知道怎麽會進化成現代複雜精致的中國菜。

我身後的士兵給我倒上酒,酒香撲鼻,中原的米酒似乎比南方的濃鬱,我拿起碗來要喝,忽然意識到自己失態,幹笑著看看周圍的人,說:“張將軍,我久仰你英雄了得,今天終於有機會見到,敬你一杯,先幹為敬。”我剛要喝,突然手腕被人抓住,卻是那倒酒的士兵,這家夥力氣好大,手法也很有門道,我這樣的蠻力居然掙脫不開。

我大吃一驚,放下酒碗,轉頭看是什麽人埋伏在我身後。燭光中是一張年輕的麵孔,目光冷酷霸道,簡直可以用殺氣衝天形容,這樣的眼神我隻在周泰的臉上見過。但這個小兵卻並無惡意,看我放下了酒碗,就鬆手躬身退下。

張遼站起來對我行了個禮:“這位將軍,本軍大將沒到,咱們的酒宴暫時不能開始。將軍尊姓大名?末將剛才沒有聽到,失禮了。”

我不敢說我叫孟獲,剛才隻想著喝酒,忘了編造個假名字,急中生智冒充了我手下的死鬼:“末將呂凱,是李大人部下的功曹。”

“山野村夫,不懂規矩,隻曉得貪杯,給我老實坐下!”李恢裝模作樣地喝斥我,然後問張遼:“張將軍,我們一路來都聽說舞陽守將是你啊,怎麽突然換人了?”

張遼沒回答,通向後堂的屏風後人影閃動,兩個士兵高聲說:“曹將軍到!”

曹仁親自來了?還是曹洪曹丕之類的?我伸張脖子看,隻見屏風後走出來一個全身戎裝的少年將軍,得意地衝我陰陰笑:“蠻子,你還認得我麽?”

是曹休那個死小鬼,他搶在了我們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