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綿密,車外傳來抽刀的聲音。

少女站起身來從旁邊的貨堆裏抽出兩麵盾牌,遞給我一麵,說了句“小心弓箭”,就跳下了車。我別無選擇,提著盾牌跟著跳下。

看到我們倆,外麵的士兵都愣住了。我們抓住機會,一手持盾遮擋後背,朝旁邊樹林直衝過去。堪堪逃進樹林,後麵羽箭“嗖”“嗖”地飛過來,跑在我前麵的少女撲地趴倒在地,一支箭射穿了她的右腿,她肩膀有傷,手臂無力,盾牌脫手。我衝過去撿起她的盾牌,用兩麵盾牌組成一道小小的屏障,護住我們倆。

少女說:“這樣是沒用的,你先逃吧……”

我背對著她,她說話的聲音讓我打了個哆嗦,雖然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聲音的主人身邊多呆,也知道現在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趕緊一個人逃命,但想到要把一個姑娘扔給敵人自己逃走,我就是邁不開腿。

我正猶豫間,箭雨停止了,我分開盾牌,往外張望,隻見兩三條人影已經撲了上來,那老王衝在最前麵,眨眼間就到了我麵前,一刀劈下!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嚇得呆住了,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突然屁股一痛,人滾到了一邊,耳邊隻聽“叮叮當當”的響聲,少女半跪在地上,揮舞一麵盾牌抵擋敵人的攻勢。

我隻覺熱血一下子衝進腦子,渾身充滿了力量,大吼一聲站了起來,四下一看,雙手抱住旁邊一棵小樹,猛地一發力,把樹連根拔了起來!

敵人全都愣住,幾個快步衝過來的人急忙站住腳步,其中一個被後麵的人一撞,滾倒在地。我眼中的世界變得一片血紅,瘋了一樣撲上去,猛烈地揮舞手中的樹幹。雖然是小樹,仍然是一件又長又大的兵器,隨便一掄,那幾個敵人就紛紛大叫著倒下。我端著樹就衝了出去,敵人呼喝著圍了上來,我也不想有什麽招數可以使用,把樹當作一根巨大的木棍,舞動著左衝右突,來回掃蕩,幾分鍾的工夫,大車前後,就不再有站著的人。

大雨如注,十幾個敵人都滾倒在泥水裏,一大半動也不動,還有幾個在翻滾低吟。

我牽過兩匹最高大的馬,少女撿了把帶鞘的長劍當作拐杖,站起身艱難地走過來。我放下樹幹,過去扶她上馬,她的衣服被大雨澆得濕透,婀娜的身材清晰可見,我的臉火辣辣的。

少女指指昏倒在地的“呂大人”,說:“帶著他走。”我牽過一匹馬,把已經昏倒的“呂大人”擱在馬鞍上,想了想又去車裏找來那捆繩子,把“呂大人”胡亂困在馬背上。

少女說:“別的馬,都走。”

我一愣:“怎麽趕?”

“用刀子,紮屁股。”

我從地上撿了把劍,咬咬牙,紮向一匹馬的屁股。我沒有經驗,下手太重,那馬箭一般狂奔出去,屁股上顫顫巍巍地插著那劍。

少女笑了出來,大概是扯動了肩上的傷口,又皺了皺眉。

可能我下手太狠起了很好的宣傳效果,也可能那馬是馬群的首領,其他的馬都跟著它順著大路向北跑去,其中也包括我剛才挑中要騎的那匹,幸好少女眼疾手快,牽住了“呂大人”那匹。

我爬上“呂大人”那匹馬,就坐在他的背上,三個人兩匹馬向南跑了半小時左右,繞過一個小山丘,天驀地晴了。

雨一停,我立刻就注意到少女剛才中箭的右腿正在汩汩流血。

我勒住馬,說:“下來處理了你的傷再走吧。”

少女答應了下馬,我們來到路邊,山坡側麵是個深穀,深穀裏傳來轟隆隆的水聲,對麵的山上霧氣彌漫,隱隱有一條玉龍也似的瀑布飛奔而下。

我學著電影裏的樣子用劍去割她小腿前方的箭杆。現實永遠比電視醜陋,箭杆很難割斷,少女的腿拚命流血,看得我頭皮發麻。

少女說:“別猶豫,狠狠一劍砍下去。”

我咬咬牙,按她說的使足力道一劍削過去,果然割斷了箭杆。拔出箭扔到一邊,少女已經掏出一盒藥膏,濃濃地塗抹在小腿兩側的傷口上。我撕下一截衣服,給她報紮好。

“謝謝。”少女低聲說:“我是祝融氏的阿青。你叫什麽名字?”果然是她!大概是昨晚場麵混亂,她又沒有進房,所以沒認出我就是色狼孟獲。

我決定編個假名,就用漢語說:“我叫……蕭峰,是北方來的。”

“蕭峰?”阿青變得更驚訝,好一會兒才問:“你是漢人?”

我摸摸自己的大胡子,硬著頭皮說:“是啊,姑娘能不能指給我去益州的路,在下感激不荊”(蕭峰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中歎息:我明明是契丹人。)

阿青為難地說:“可是,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麽事?”

“這些壞人要去銀坑峒,我得去報個信,但不能讓他們看見我,你能不能替我進峒子帶幾句話?”

“這個……好吧。”我很想拒絕,但又想不出理由,難道我變成孟獲之後智商也下降了?

“太好了,我沒法子回家報訊。”阿青誇張地長出一口氣,主動跟我解釋,“我現在是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

“我媽要我嫁給銀坑峒峒主的兒子孟獲,我不願意。”阿青一雙大眼睛盯著我看,讓我有些昏不守舍。

“那你現在是……逃婚?”

“是埃所以我才穿成這樣,怎麽樣,像不像漢人姑娘?”阿青微笑著轉了個圈,沾滿雨水的臉仿佛是透明的,像朵水晶的花。

我傻傻地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又是喜歡又是恐懼,說不出話來。

阿青問:“等送完信,我們一起找路去益州好不好?你是要去成都的,對嗎?”

我正在猶豫該如何回答,突然從我背後傳來一聲大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