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續拔起地上的長戟,戳向我,我顧不得下身疼痛,慌忙滾開。情急之下,一個魚躍跳進了那個無底水缸。

然後……我就覺得手指、手腕、胳膊、頭一起痛起來。

他媽的搞錯了,這個水缸居然是有底的!

我頭朝下栽在水缸裏,看不到外麵的情況,想也想得到魏續正跟著殺來。身子一掙紮,水缸倒下,隻聽缸外一陣亂響,有兵器砸在了缸上。跟著就聽到魏續一聲大叫,一個人摔倒在我的腿上,熱乎乎的血滲進了我的褲子。

我爬出水缸,看到魏續死在我身邊,脖子被一枝羽箭紮透。一群拿短刀、背勁弩的蒙麵黑衣人正在跟那些胳膊紮著紅布條的舞陽兵戰鬥,而離戰團不遠處,還有七八個黑衣人裹挾著一個穿天子冠冕的年輕人。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長相,卻覺得身形太小,跟我見過的小皇帝很不一樣。

一個人似乎是頭領,用一種我聽不大懂的方言發號施令,一半黑衣人抵擋敵人,另一半形成優勢,兩三個人合作對付一個,迅速瓦解敵人。舞陽兵們很勇敢,主將死了還是在奮力抵抗,但黑衣人們配合默契,他們手中的刀也很鋒利,一個黑衣人加住戟頭的彎鉤,另一個上去一刀砍斷戟杆或者直接殺人,一眨眼工夫就打倒了四五個。

我發現這些黑衣人似乎很眼熟,特別是這個領頭的,卻想不出是誰。這時,又有五個蒙麵黑衣人從另一棟房子旁邊跑過來,一個氣喘籲籲的瘦子老遠就喊:“錯了錯了!這個不是天子!”

我忽然認了出來,這些人就是跟我一起進許昌的益州使團,領頭的是李恢,那個瘦子是阿旺,他們也要搶皇帝?

舞陽兵們迅速被殺掉了一半,剩下的失去勇氣,四散逃了。

李恢發現了我,舉刀一指,正要說殺,阿旺一把拉住他,低聲說了句什麽,然後盡量粗聲粗氣地對我說:“那小兵聽著!我們是河北袁將軍的人馬,不濫殺無辜,你速速去吧!”

我再笨也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說我認識他們,趕緊轉身逃走。轉過一棟房子,迎麵來了一群曹軍,嘴裏高喊:“護駕!護駕!”領頭的人我認識,又是一個姓夏侯的,他沒有認出我,大聲喝問:“陛下在哪裏?你知道麽?”我已經徹底糊塗了,搞不清楚到底誰是誰,隻是一個勁地搖頭。前麵的曹軍發出一陣驚呼,兩個人倒下,顯然是發現了益州的那幫人。雙方混戰起來,我想走,卻被一個小軍官拉住:“你去哪裏?快給我上,否則處死!”

“報告長官,我沒有兵器!”

“什麽亂七八糟的,給你!”小軍官顯然不懂“報告長官”這種話,隨手把自己的刀交給了我。我隻好高舉刀子,磨磨蹭蹭地轉身跟著其他士兵衝過去。

這是支亂七八糟的隊伍,衝在前麵的顯然都是夏侯家久經戰陣的老兵,麵對黑暗中嗖嗖飛來的弩箭,毫不猶豫,勇往直前。還有不少衣衫不整、焦頭爛額的武士和軍人,自然都跟我一樣是被臨時抓來的,就盡量慢地跟在後麵,我本來想慢慢蹭到隊伍最後然後逃走,但隻聽啪啪幾聲夾雜著怒罵從我背後傳來,回頭一看,是七八個估計是曹操係世家子弟的少年軍官在用鞭子猛抽後麵的士兵:“快衝,否則先抽後殺!”

我跟著前麵的人來到剛才的院子,那些黑衣人已經向北退去。那個好像叫夏侯充的家夥大概是領頭的,衝在最前麵,還在追。另外一個少年軍官發現了那個假皇帝,邊帶人過去保護邊喊:“大哥,別追了!天子在此!”他大概也姓夏侯。

假皇帝居然笑了起來。

抓住假皇帝的夏侯看了假皇帝一眼,說:“我呸,是二叔家的老三!”

一班姓夏侯的小子湊在一起說個不停,我好奇心起,站在一邊聽著。原來那個假皇帝叫做夏侯稱,聽說城破宮中起火,擔心有人想搶小皇帝,就飛馬趕來,自己冒充小皇帝引開敵人。當初我看網絡小說,有人寫回到三國搜集了幾個神童幫助自己,其中一個就是夏侯淵的三兒子夏侯稱,說他聰明得很,可惜古代醫療條件不好,莫明其妙地早夭了。看來這小子還真是頗有急智。那天在曹府開會,我見到了一大幫姓夏侯或者姓曹的少年軍官,當時還以為這些都是沾老爹光的,沒想到這幫小子算得上有勇有謀,老曹家族裏人才輩出,怪不得日後能成為三國第一強人。

我正想著,那群少年軍官都在急切地問:“天子在何處?”

夏侯稱說:“已經扮成傳旨宦官去曹府了。”

幾個少年都說高明。夏侯充卻說:“這可不妥,許昌城破,天子貿然在街上跑,出了事怎麽辦?”

夏侯稱嚇了一跳:“許昌城破了?怎麽破的?”

夏侯充說:“呂布舊部、那些該死的舞陽兵勾結周瑜,打開北門,把敵人放了進來。”

“情況怎樣?”

“咱們正在跟他們巷戰。荀彧先生親自上了前線。根據雙方兵力來判斷,咱們應該能把他們轟出去,就怕他們奸細太多,到處放火。不說了,我帶隊去找天子!”夏侯充看到了我:“你是舞陽來的孟獲?你在這裏做什麽?”他一說到“舞陽來的”這幾個字,他身邊的幾個兄弟紛紛拔出了刀劍。

夏侯稱攔在我前麵:“大家別錯殺了好人!孟將軍不是呂布舊部,他是忠於皇帝的,剛才他還為了保護我跟這些家夥拚命,我親眼看到的!”

夏侯充半信半疑地問我:“你不是他們的同黨?”

我趕緊搖頭。

“那你怎麽會跑到皇宮裏來的?”

“我……我奉命巡查城內防守啊,看到皇宮著火,當然趕緊跑來幫忙。”

夏侯充還是有點懷疑:“你的部下呢?”

“他們都戰死了,或者逃散了——你知道我手下都是些老弱殘兵。”危機時刻,我的撒謊能力和推卸責任能力都迅速升級。

前兩天分派守城任務的時候,夏侯充也在,我的手下都是些什麽貨色,他是知道的。我這麽一說,他不由得點了點頭。

我怕他再追著我問,趕緊轉移他的主意力,說:“奸細似乎不止一撥。我們剛才趕走了幾個假扮宦官的,又被這些舞陽兵襲擊。”

夏侯稱說:“對,我也這麽覺得,今天皇宮起火起了好半天,舞陽兵才動手的,我趕來皇宮的時候,並不知道許昌城破的消息。而剛才那幫黑衣人顯然跟舞陽兵還有放火者都不是一路的。”

“好,這些以後再說,咱們去快去找天子!”

夏侯充排列隊伍,他自己帶著我和老兵們在前,那些夏侯家年輕子弟跟在最後,我們出了皇宮,火勢和局勢已經控製住了。那個董承正帶著一群士兵跟幾個滿身是血的士兵糾纏。看到夏侯充,幾個士兵高喊:“大公子!大公子!”

夏侯稱問:“你們是二叔家的親兵麽?”

幾個士兵看看董承,說:“天子!天子被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