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拜師應該磕幾個頭，磕了三個抬起頭來，看到諸葛亮在強忍著笑。
“你笑什麽？”
“我笑你認錯了人。”
“認錯了人？”（靠，不會吧？你們村裏還有第八個諸葛亮？姓諸葛的就不能取別的名字了？）
“你來本村，想拜誰為師？”
“諸葛亮。”
“哪個諸葛亮？”
“最聰明的那個，二十來歲年紀，表字孔明。”
諸葛亮愣了：“看你服色，是個將軍吧？你真的大老遠地跑來拜我為師？”
我拚命點頭：“我以前隻靠武力打天下，結果到處被人耍，所以決心學文化。”
“文化？古怪的俚語……”諸葛亮的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他畢竟還是個少年，顯然對於當老師很有點興趣。
我趁熱打鐵，掏出兩塊劉表送的金子，說：“這是見麵禮，老師笑納。”
諸葛亮接過金子，隨手放進懷裏，說：“你先跟我回村吧。”
我高高興興地走在他身邊，問：“老師每天都在思考什麽呢？”
“思考？”
“是啊，村長一說你每天扛著沒有鉤和線的釣竿坐在河邊，我就知道你是在思考了。”
諸葛亮這才注意到在村口看熱鬧的村長，皺皺眉頭，說：“那老頭每次見我都要教訓我，咱們繞路走吧。”
我跟著諸葛亮順著山穀裏一條小溪向下遊走，看樣子是要繞過村前，從別的路繞進村。荊州的山村小路跟南蠻的又不同。南蠻粗獷，所謂道路大多是林中胡亂踩出來、時斷時續的路，一般的小河小溪根本不搭橋，大家隨隨便便淌過去。而諸葛村這邊就很講究，順著山嶺修著整齊而且坡度不大的盤山小路，比較陡峭的地方還加固了路基。一條還不到膝蓋的小河，也整齊地用一排青石擺一座橋。
諸葛亮輕快地順著這些路繞來繞去，有些路在我看來實在浪費，在這麽平緩的丘陵地帶中上下，何必順著山繞來繞去，直接順著山坡走直線不就完了。
諸葛亮看出我的心思：“你是軍人出身，是不是覺得這樣的路太麻煩了？”
“是，這樣很浪費時間嘛，不如……”我比了個滑下去的手勢。
“老人和婦女並不能這樣直接滑下去。”
“說得也是。”
“當然，咱們可以。”諸葛亮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躺在路邊的草地上，看樣子是要在山坡上一躺，順著草地滑下去。
我也跟著過去，摘下背上的衣服包裹，躺在他邊上，諸葛亮指指我的佩刀，我醒悟過來，把刀子摘下，連同衣服包裹一起抱在懷裏。
“開始！”諸葛亮一聲呼哨，我們倆並肩滑了下去，這會兒是初冬季節，山坡上鋪著厚厚的枯草，迎著微涼的風滑下去，身上完全不痛，感覺很興奮很刺激。
諸葛亮在大聲呼嘯，我也跟著嚷嚷，但我發不出古代漢人常常使用的呼嘯音——古代漢語跟現在的普通話發音天差地遠，就換了個詞：“YAHOOOOOOOOO！”
我興高采烈，不光是因為找到了三國第一天才軍事諸葛亮，而且還找到了一個好朋友——我接觸到的古代漢人都比較正經，像諸葛亮這樣說玩就玩的很少，怪不得他會被村民們當作瘋子。想到這裏，我的腦子中突然出現一個疑問，剛才那村子明明是在山上啊，我們為什麽要往下滑呢？
諸葛亮突然大聲問我：“誰介紹你來的？”
“啊？”我愣了，是啊，這會兒的諸葛亮還是個無名小卒，他有個哥哥叫諸葛瑾的，本該在孫權手下做事，但現在孫權已經掛了，我在江東也沒見過姓諸葛的，也不知道他到了江東沒有，我該說誰呢……
見我不回答，諸葛亮微笑起來，又問：“周郎攻許昌那天，閣下在不在城裏？”
“在－…你怎麽知道？”
話音未落，諸葛亮猛地推了我一把。他的力氣平時我自然不放在眼裏，可是現在我們都在飛快地滑行中，他一推，我本能地全力去頂，身子立刻失去平衡，橫了過來，跟著諸葛亮在我肩上再推一把，他這一推的著力點非常巧妙，我無法控製身體，不由自主地在山坡上打起滾來。跟著，我突然覺得身下一空，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摔進了一個坑裏！
慣性讓我整個人在坑裏翻了個筋鬥，蹭得滿臉都是土。我就地翻身，抬頭掃了一眼，這是個捕獵野獸用的陷坑，差不多有三米深，我背靠牆壁，縮在一角，伸手去摸刀子，早就跟包裹一起失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坑裏灰塵好大，我手搭涼棚，遮擋四麵坑壁上滾落飛揚的沙土，勉強睜眼往上看。諸葛亮出現在坑口，手裏提著我的刀，用刀頭向我這邊一點，問：“你到底是誰？誰讓你來找我的？”
我剛才被他襲擊，落到坑裏之時，心中已經想好了說辭：“大漢天子！”
諸葛亮皺眉：“還不老實講？你說話生硬，有些字帶著巴蜀一帶的口音，是益州南中的南蠻人吧？你是誰的部下？張任？龐會？還是張魯？”
這小子還真有一套，雖然推理完全錯誤，但他對天下大事的了解還是比較深刻的，判斷出我的來曆，卻根本沒有考慮阿呆劉璋可能是幕後主使。我去許昌的路上跟李恢阿旺聊了幾次天，諸葛亮說的這幾個名字都是四川的地方實力派。
我說：“我的包裹裏有官印，我是當今天子親封的鎮南將軍、孟獲孟不勞！”
諸葛亮吃了一驚，匆匆走開，聽他的腳步聲，似乎是跑下山去撿我的包裹。我越想越氣，這小子就算是聰明，也不過是個小孩子，這樣被他捉住，太丟臉了！
我站起身來，觀察這陷坑，兩邊牆壁並不平整，相當好爬，但這些荊州獵人挖的是甕型土坑，膛兒大，出口小，順著牆壁爬上去也到不了坑口，隻是我又何必到坑口？
我爬到牆壁最上邊，靜靜地等著，諸葛亮的腳步聲去而複返，在洞口旁邊蹲下，叫道：“孟將軍，這可真是對不住了！”我盡量不出聲音地爬到他腳下的位置，諸葛亮還是聽到了動靜，問道：“孟將軍？你沒事吧？”
我看看洞口處，雖然沾滿了泥土，還是看得出來這陷坑上鋪的是一層厚木板，中間一塊留作坑口，鋪著草席，所以才能形成一個甕型陷坑。這其實是一個心理戰，能看到現成的洞口，動物就不可能去研究上麵的其他牆壁能不能打穿。
我大吼一聲，一拳全力向上擂去，木板整個被我打碎，諸葛亮尖叫著掉了下去，我身子貼上牆壁，縮成一團，等木板碎塊掉得差不多了，這才爬出坑去，坐在坑邊往下看。
我看到的一幕讓我目瞪口呆，諸葛亮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