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你在幹什麽?”阿青在門口驚叫。

我……我趴在諸葛亮身上,正給他進行人工呼吸。

“這是我在許昌跟華佗門徒學的急救法。”我顧不得尷尬和惡心,繼續努力,這小子似乎還有一點氣。

“……真的?”

“靠,那你以為我在幹什麽?快點幫忙!”

“我才不要親他。”

“誰讓你親他了?快去找醫生!”我知道這年頭的醫生多半治不了煤氣中毒,不過萬一他們用針灸點經絡之類的招數能治好呢。

“諸葛亮就是本村的醫生,你忘了?”阿青提醒我。是啊,諸葛亮這小子確實聰明,看了幾本醫書就可以給村民看病了,所以雖然大家當他是瘋子但還是對他很恭敬。

我們這一鬧,諸葛家的家人還有本村村民陸續趕來。

情況比我想象的好。他們沒有懷疑我欺師滅祖給諸葛亮下毒,大家都以為諸葛亮得了怪病,一睡不起。連諸葛亮的夫人也相當鎮定,大概是以為這古怪老公又在搞什麽新花樣。我出來上廁所的時候,還聽到幾個村民小聲感慨諸葛亮這小子平時就喜歡睡懶覺,這下子好,睡不醒了。不過也不能怪大家冷血,我跟諸葛亮相處了一年多,這家夥平時的確是瘋瘋癲癲的,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在我的催促下,老家人何伯才磨磨蹭蹭地去襄陽城請大夫。我沒有說諸葛亮是煤氣中毒,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氧化碳是什麽又為什麽有毒。

諸葛亮睡到第二天還是不醒,大夫終於來了。雖然是襄陽名醫,但也沒看出什麽,問了一下諸葛亮平時的起居習慣,說了一大堆“憂勞傷心”之類莫名其妙的話,開了些中藥就走了。我問大夫要不要針灸,大夫搖搖頭,一副“大家心照不宣、這位仁兄沒救了”的表情。

死馬也要當作活馬醫,我還是張羅著配中藥。諸葛亮平時喜歡擺弄中藥,家人小徐認識藥材,很快就配好了。這年頭的中藥倒是跟現代的區別不大,也是一堆莫名其妙的草根樹皮動物屍骸煮成一鍋。

我掐著鼻子,看小師娘把那些黑黝黝、味道古怪之極的藥湯灌進諸葛亮嘴裏,諸葛亮嘔了幾口,灌不下去。我和小徐、何伯上去幫忙掐鼻子、按手腳,總算是把藥灌了進去。

到了夜裏,諸葛亮還是不醒。小師娘終於著急起來,坐在一邊抽抽噎噎地哭。

我在一邊如坐針氈,就回房裏躺在**發愁,外麵下起大雨,雨點密密麻麻地敲打屋簷窗欞,卻壓不住遠處隱隱的哭聲。

我想起家裏沒糧,諸葛亮那些鳥雀也留不得了,就過去把籠子門打開,那些鳥卻不肯走,我趕了一下,卻沒走幾隻,估計等雨停了它們就會走的。家人小徐走來說他願意去請神醫華佗。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聽說華佗雲遊四海,怎麽找得到?”我問。

小徐很自信地說:“華醫生在許多城裏都有弟子,開著藥鋪,我去到處留下口信,他收到了之後準會來的。華醫生跟司馬先生、龐先生都是好朋友,跟二公子也有點交情。”

“龐先生?是龐統麽?他住在哪裏?”我忽然打起了“孔明死了不如去找龐統”的主意,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十分不講義氣,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先。

小徐搖搖頭:“龐先生是龐德公,龐統的名字我知道,但聽說他出門遊學去了,就算他懂醫術,咱們恐怕也來不及請,華神醫總是在荊揚一帶,希望還大一些。孟將軍,我去請醫生,這裏就請你照顧了。無論如何,請一定保住二公子一口氣在,隻要他還活著,華佗先生一定有辦法救他的。”

“……好。”望著小徐真誠而熱切的目光,我答應了下來,卻沒有想過在這個沒有點滴的時代,如何維持一個植物人的生命。

“所以說,做人不要輕易許諾。”

“做人不要輕易讓你跟來,才是真的。”

藍藍的天空白雲飄,空氣中浮動著春花的香氣。我光著膀子,拿著根棍子,在泥漿一樣的山路上走,阿青騎著一匹驢子,跟在我後麵扮演事後諸葛亮。

諸葛亮中毒的當晚,暴雨如注,第二天就發生了水災,衝垮了諸葛村大部分房屋和所有田地,大多數村民們都出門逃難去了。諸葛家的房子很堅固,存糧也多,但人心惶惶,誰也沒有想起起來做必要的防水工作,甚至糧倉的門都沒有關,結果早上就發現糧倉被淹了。

我們冒雨搶救了半日,弄出來的糧食也隻有十幾升的樣子。這年頭沒有超市,小師娘隻好把大多數家人都給些盤纏遣散了,隻留下幾個比較貼心的。我自然不能走,因為小徐還沒有回來,我覺得我害死了諸葛亮,怎麽也要給小徐一個交待。

又過了兩天,糧食快沒了——古人缺乏肉食,個個都是飯桶,我自告奮勇去鄰村借糧,阿青也跟著。

諸葛家的牲口棚昨晚被暴雨衝垮,大多數牲口都走失了,隻剩這一頭毛驢阿二。所謂什麽人玩什麽鳥,諸葛亮養的動物脾氣也都是古怪的,他的狗阿黃膽小如鼠見到生人從來不叫;毛驢阿二先生則死活不讓任何男性騎,隻喜歡小師娘、阿青這些年輕女子。

有時候我也覺得很奇妙,我跟阿青到底算什麽呢?我可以感覺到阿青在等我開口,但我始終在猶豫,這一年中我常常捫心自問,還是對於她劫走小皇帝的事情心存芥蒂——她到底為什麽背叛我?以後還會背叛我麽?

我搖搖頭,把這些念頭甩開,在心中默默回想著小喬的音容笑貌。

阿青從路邊柳樹上摘下片葉子,當作樂器吹起來,她吹的是南蠻的曲子,但不知道是因為跑調還是巧合,這曲子似乎又有些像現代的一首流行歌曲。

我們沉默著翻過一座山,這邊的道路卻是幹的,還好還好,估計這是場山區的局部降雨和小洪水,鄰村安然無恙。

這時山穀裏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我也是在軍隊裏混了很久的,一聽就知道這些不是中原普通的矮馬,而是西涼或者遼東的大馬,而且正當壯年。這種馬在荊州,十匹有九匹都是充當軍馬。

山道狹窄,我拉著阿二讓到路邊。

來的果然是兩匹軍馬,騎士是兩個軍官。人是高手,馬是好馬,在這山路上跑得極快,眨眼間就到了麵前,似乎是在賽馬。他們看到我一齊勒馬,兩匹馬訓練有素,嫻熟地停祝兩人下馬問路,都是身材高大,三四十歲年紀,滿臉大胡子,眉目間帶著風霜之色,眼神混合了冷漠和頑強,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其中一個彪悍一點的向我拱手施禮:“請問,這裏離諸葛村還有多遠?”

“翻過山就是諸葛村,你們是……華佗?”光榮公司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這時代古人的相貌,華佗不是白胡子老頭的話我也不會驚訝。

兩個將軍對視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比較斯文的將軍說:“小兄弟說笑了,我們倆都是武夫,怎麽會是那神醫?”第一個人說:“翼德別說閑話,咱們貪快賽馬,把主公甩在了後麵,現在怎麽辦?”

(翼德……主公……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