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傾心哪一個?似瑾的話說的如此明白,一個是姨娘犯錯被關押在莊子裏的庶女,一個是自小由老太太一手調教的庶女。該娶哪一個,不該娶哪一個,還用問嗎?

蘇譽覺得夫妻兩人時至今日說話,依然要如此勾心鬥角,頗覺有些淒涼。無精打采道,“她們都是夫人的妹妹,夫人最是了解,不若給我個建議。”

“自然是如妹妹好一點

。”似瑾也不拐彎抹角,直奔主題。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丈夫。“你今日也見了她們。樣貌自然是如兒出眾一些,且舉止大方得體,雖是庶女,卻也處處彰顯嫡女風範。況,如兒雖心思聰明,卻從不動歪心思,心底善良。若將孩兒們交給她,我總放心。”

身為母親,她自然是考慮孩子們多一些。隨後又補充道,“如兒自小由祖母帶著,又廣讀聖賢之書,待人接物最是穩妥。並且心思縝密,識得大體,懂得進退。最要緊的是,她性子溫和討喜,最得人喜歡。相公有意那個位子,更是要娶一個這樣的夫人,內則能打理庶務妥帖,外則能與京中貴胄女眷交往。”

似瑾說話有些多,不免有些力不從心,輕輕咳了起來。蘇譽見此,忙伸手輕拍她的後背。心疼道,“你有病在身,合該仔細養著。這些事,莫要操心。”

似瑾疲憊,順勢歪在蘇譽懷裏。想想新婚時的旖旎,忍不住傷懷,竟是紅了眼眶。

如瑾輾轉難眠,索性披了衣服坐起來與蜜桃聊天。她拍了拍身邊的位子,對蜜桃道,“你上來吧,下麵涼的緊。橫豎我夜裏不睡。縱然是睡了,你我湊在一起一夜也無妨。海府比不得我們家,這腳踏硬得緊,被褥又薄,少不得夜裏隔得不舒服。”

蜜桃看著如瑾身下軟軟的床鋪,喉頭一滑,目露渴望之色。可還是搖搖頭,“奴婢誰慣了的。不妨事。”

如瑾故作嗔怪的瞪大眼睛,“哪個說是睡慣了?咱們家可不苛待下人。誰這麽硬的地方。”一麵說著一麵伸手將蜜桃拉上了床鋪。

蜜桃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咯咯笑了起來。和如瑾一起並肩靠在**,又伸手取了錦被裹在兩人身上取暖

蜜桃想著,如瑾待自己極好,自己也不該有什麽二心。想著今日聽得海氏與花似瑾密談之中言語,索性一並告訴如瑾。“姑娘,今日奴婢聽得太太和大姑娘商量,有意要姑娘在大姑娘過世後,入蘇府昨填房。”

如瑾就知道。會是這樣。輕輕嗯了一聲,“大姐姐去信回家時,我便知道會是這樣的。”

“姑娘,您不該給蘇二爺做填房的。”蜜桃著急,不由得拔高了聲音。“奴婢雖不大懂得。可也知道填房比不得正頭奶奶。況且,您瞧大姑娘今日情景

。那蘇姑爺,是個不省心的。”

如瑾又何嚐不知,拍了拍蜜桃的手,道。“你我倒也不必擔心,咱們瞧這不好,自有人喜歡。”

如瑾百般努力想要落選之時,盛瑾卻是絞盡腦汁想要討好蘇姐夫。

這幾日於蘇府之內,盡心竭力照顧病中似瑾,比之其地親妹妹若瑾更加用心。

似瑾的暖閣裏,炭盆裏燃燒銀炭不時發出滋滋響聲。屋裏溫暖如春,似瑾卻隻覺得周身冰冷。

伸手接了母親遞上來的百合蜜棗羹,道,“她這些日子盡心竭力,我是看在眼睛裏的。這般盡心竭力,我也不能就讓她如此白忙活一場。”

海氏冷哼一聲,她打心底裏就瞧不上盛瑾。“她為的什麽你瞧不出來?姑爺一來,你瞧瞧她那狐媚樣子,當真和婉姨娘如出一轍。”

似瑾搖頭,臉上略帶疲憊之色,“我知道她心中所想,可沒有功勞,總有苦勞。這些日子,難為她耐著性子侍奉我。娘還不知道她有多厭惡我?日日在我跟前,心裏指不定嘔的多難受。”

海氏忍俊不禁,覺得這事兒也頗為喜感。虧似瑾能擺出那副忠心不二的模樣。

“如妹妹這些日子怎沒同娘一道來瞧我?”似瑾挑眸看著海氏。

提起這事兒海氏就一肚子氣,“你那妹妹當真是人小架子大,堪堪才來了幾日就頭疼腦熱。偏你舅母喜歡的什麽似的,留在身邊照顧的妥妥帖帖。我才說要領出來瞧瞧你,你舅母便出言攔著。她對如瑾倒比若瑾好了不知多少倍。”

似瑾聞言柳眉微微蹙起,扯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將湯盅放下。“如妹妹是個好的,咱們喜歡,旁人也喜歡不是。”

海氏似是恍然大悟,瞪圓了眼睛看著女兒,“你是說……”

似瑾了然的點了點頭。

海氏突然輕笑出聲,“你舅父家如今可隻剩下一個未婚配的庶子,你祖母斷不會答應的。如瑾是何等寶貝,老太太千方百計將她記在我的名下,為的就是日後能要她嫁入高門

。給一個三品文官的庶子做媳婦?那是打你祖母的臉。”

“給自己姐夫做填房,老太太更不樂意。”似瑾目光灼灼看著母親,“舅父家的沛哥兒雖是庶出,卻有功名在身,如今又經舅父疏通在翰林院領了差事,他踏實上進,人又穩重溫厚,日後前程定是光明一片。且他是庶出,姨娘早已不在。若如兒嫁進去,不過要在舅母這名義上的婆婆麵前立立規矩罷了。舅母是什麽樣的人,會苛待庶媳?如兒又是個聰明好相與的,舅母隻有喜歡的份。她是庶媳,不用掌家,不缺吃少喝,夫婿又上進,好日子擎等著在後麵。如瑾可是老太太的心頭肉,你說她會看中哪門親事?”

海氏沉默不語,不若如何衡量,老太太都會更加傾心於同海家的婚事。

如瑾裝病,不想去蘇府,海舅母卻十分熱心的伸出援助之手,如瑾開始沒有多想,直到每日海靖沛必來她房間報道以後,漸漸捉摸出了其中隱情。

“妹妹今日身子可好些?”海靖沛回府時,照例拎了一包如瑾愛吃的點心,遞到蜜桃手裏。

如瑾正歪在榻上看書,聽得海靖沛的聲音,抬頭笑著,“好多了,上次哥哥送來的藥丸極好用的。隻服了兩次,便覺得神清氣爽,身子也有力氣了。”

海靖沛伸手去探如瑾額頭,確實已經降溫,便也覺得安心不少。

如瑾見他眉宇之間似有焦灼之色,看著自己又欲言又止,感懷他多日來的照顧,便關切問道。“有煩心事兒?”

海靖沛看了看屋子裏侍立的丫頭,如瑾會意,便吩咐眾人下去。待最後一個丫頭出去,蜜桃將門關嚴又重新坐回來時。海靖沛才緩緩開口。“妹妹上次來海府時,可見過什麽不該見的事情了?”

如瑾心頭一凜,自然想起自己上次撞見的春色。不由臉上一紅,“哥哥為何如此問?”

“你隻答我有或是沒有便是。”海靖沛不答反問。

如瑾輕輕點頭,垂眸咬唇,十分尷尬。

海靖沛眉頭突然緊鎖,薄唇緊抿。如瑾抬頭看他,按耐不住,出聲問道,“可是……可是嫂嫂她……”

海靖沛點了點頭,“妹妹放心,若是嫂嫂欲做什麽不利於妹妹之事,我定不會袖手旁觀

!”

如瑾抬頭,見少年眼底是少有的沉著和堅定。心中感懷,卻輕搖了搖頭,“此事本與你無關,何必因為我而攪入其中。我雖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情,可卻斷不會說出去的。縱然是他們想要為難我,我也不會坐以待斃的。”

與她柔弱外表全然不同的堅定,讓海靖沛有些忡怔。他知道嫡母有意撮合兩人,對於如瑾,他說不上喜歡,卻也不討厭。隻決定她嫻雅大方,娶來做妻不錯。可如今看來,如此強勢的媳婦,或許娶入家門並非什麽幸事。

如瑾也無心與他結親,倒不怕在他麵前顯露本性。隻是對於表嫂的執著,頗感頭疼。

二人正相顧無語,各揣心思之時。忽而聽得外麵有小丫頭焦急的叫著四姑娘。

蜜桃忙轉身出去問個究竟,待回身回來時,已經是麵色慘白。

“怎麽了?”

如瑾見此,不由自主緊張起來。忙不迭的下了床榻,幾步走到蜜桃身邊,扶住她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子。

“大姑娘……要不行了。”蜜桃反手抓住如瑾的手臂,目光有些渙散。

怎麽這麽快?!盛瑾似乎還沒有得到蘇家的認可,她也沒有全身而退。如瑾手上一鬆,向後踉蹌兩步。

海靖沛看著,卻以為如瑾是傷心過度。幾步上前扶住了如瑾,對蜜桃道,“報信的人,如何說的。”

“夫人請姑娘務必速速趕赴蘇府,要見姑娘最後一麵。”

如瑾看著蜜桃蒼白的臉色,深吸了一口氣,借助海靖沛的扶持站穩。抬頭看了看漸漸西沉的太陽,“勞煩哥哥快些去幫我備車,再晚些怕是要宵禁了。”

海靖沛點頭,扶著如瑾的手交到蜜桃手中,囑咐了幾句便匆匆去了。

“姐姐如今,怕是要托孤了。”如今抬頭望著天邊落日,忽而覺得周身一陣寒冷。若花似瑾真的在臨死之前抓著她的手托孤,她怎忍心拒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