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譽側頭,正好瞧見徐容卿的身影。現下,他可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好青年,也是蘇譽近來走的最近的朋友。

雖他對於自己府上之事,知道的頗多。可如今這等醜事,這樣被爆在日光下麵晾曬,又要徐容卿看了個滿眼,不禁覺得有些丟臉

橫了一眼,肇事者花如瑾後。拱手迎向徐容卿,“讓賢弟笑話了。”

徐容卿笑著搖搖頭,也拱手做了一揖。看著早已被抬置院落正中的棺木,道,“看來,我來晚了。沒來得及給夫人上一炷香。”

“內子哪裏經得起,賢弟能來,為兄便已心中感激涕零了。”蘇譽卻是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想著,這襄陽侯府世子來了,花家總不會在不知輕重的糾纏下去。

一旁如瑾,看著突然走來的年輕人。隻見他身子傾長挺拔,眉目俊朗剛毅,一身玄色暗秀雲紋長袍,腰間也隻簡單的掛著一隻玉佩。打扮雖是不修邊幅,卻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矜貴。再仔細看他容貌,猶然瞪大眼睛。這不正是曾經救過自己的人嗎?

如瑾忽而覺得心如小鹿,忙低頭,不敢去看。徐容卿側過頭來,見她慌張之色,隻覺得分外有趣。對蘇譽道,“今次我帶了嚴先生來,不若要他來給這位姑娘瞧瞧手臂之傷吧。”

蘇譽聽聞,和如瑾一樣神情一滯。前者鳳眸微微眯起,盯著徐容卿平靜毫無波瀾的臉龐看著,對他的突然關心顯然有些警惕。而後者更是緊張不已,這位可是曾經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人,若是他突然認出自己,怎麽辦?

兩人都是神情緊張。倒讓眾人捕捉到一絲玩味。又開始新一輪的猜測,考慮這位新出現的世子,在這場殺妻謎案之中扮演什麽角色。

徐容卿說完,無人應答,便轉頭對自己身後隨行小廝道,“去請了嚴先生來吧。”

蘇姐夫也反應過來,對嶽母海氏拱手作揖,“小婿逾越。自命人帶四妹妹下去處理傷處。”

海氏看著如瑾可憐小樣,思及方才她全力反轉局麵,心裏一暖,點頭,對如瑾道,“我兒受苦了。”

這一句我兒受苦,道叫如瑾一愣。海氏從不是喜歡買好之人。斷不會在外人麵前表示自己慈母作風而故意做作。她更一直打心底裏不承認如瑾這所謂嫡出身份,雖不在外人麵前表白如瑾庶出,卻也覺不會表露是自己女兒。如今這樣做法,豈不是告訴眾人,如今是真正嫡出?

見海氏本圓潤的臉龐,此刻消瘦

。兩頰凹陷,如瑾竟覺得有些如鯁在喉。忙點頭,行過禮後,跟著得命上來引領自己的小丫頭走了。

如瑾被領著穿過一個垂花拱門,又繞過了幾個掛了鳥籠,盆栽的回廊,方才走到蘇府用以安置外客的庭院。

見如瑾等一行人進來,早有丫頭行禮。掀了簾子,躬身請進。

如瑾扶著蜜桃之手,進了門。

有一青山老者,等在屋內,顯然是不耐煩至極。一直不停踱步。聽的門簾響動,忙轉身望過來。目光自如瑾嬌俏小臉一路滑到被托著。浸了大片血跡的手臂。一個箭步衝上來,道。“原道是手臂受傷,這麽久不來,我倒以為是腿受了傷呢。”

那小老頭,生的幹瘦枯槁,卻精神矍鑠。一張臉上褶皺層層,一雙綠豆大的眼睛也被耷拉下來的眼皮生生遮成了三角眼。

這人說話怎麽這麽不客氣?如瑾詫異看向他,明明見過他為大姐姐瞧病,與蘇夫人說話時,不知何等儒雅正經。當時如瑾還道,當真人不可貌相。可卻不料,今次卻是換了一副模樣嘴臉,潑皮玩賴的很,不過這樣瞧著倒與外貌十分相襯,少了讓人別扭的違和感。

那小老頭見如瑾上下打量著自己,眼底似乎又有些笑意。略有些不滿意,一轉身做到了鋪著厚絨繡福桌布的八仙桌旁邊。用手指瞧了瞧桌麵,一樣下巴對如瑾道,“小女娃,你過來坐這兒,老夫給你瞧瞧。”

如瑾鮮少見到這般表情生動,性子活潑之人。頗覺有趣,便闊步上前,隔著小小八仙桌於小老頭對坐。將手臂擱置在桌上,略有一些為難的掀起袖管。手肘處竟是磕的一片血肉模糊。

那小老頭瞧見了,眉頭微蹙,有些不耐煩,道,“不過是些皮外輕傷,急的什麽似的來要我瞧。小女娃,你是誰家姑娘,怎這般金貴了?”

這是皮外輕傷???輕傷?如瑾看著自己磕掉了大片皮肉的手肘,欲哭無淚。就這血肉模糊的模樣,還不知道,日後能不能養好,會不會落下疤痕。

這老頭,到底有沒有醫德!

正心中抱怨之時,卻聽的門口一個低沉聲音響起。“若非金貴之身,何來勞煩先生親自診治

。”

如瑾詫異回頭,正見徐容卿闊步進門。他俊逸麵龐,此刻帶著幾分笑意,對如瑾點了點頭。如瑾也忙欠身,算是行禮。

徐容卿走到如瑾身後,站住腳步,向其手臂傷處望去,眉頭微微蹙起。“這怎算的是輕傷?傷成這樣,日後豈不要留下疤痕。嚴先生,可莫要輕慢了。”

徐容卿雖是客氣有加,可語氣中卻帶了森嚴。嚴老頭抬頭,看著徐容卿,不滿的撇撇嘴。“你何時學會這般照顧人了?我瞧著,便是你嫡親的妹妹受了傷,你也不會如此上心。我到好奇,這是誰家的姑娘。”一麵說著,一麵還用透著精光的眼睛打量如瑾。

那目光不閃躲,不客氣,實在是讓久居深閨的如瑾覺得十分不自在。哪裏有君子要用這般眼神看人的?要人覺得,似乎是在一層一層扒人的皮,非要瞧瞧此人內裏裝的是什麽。

如瑾不自在的低了頭,徐容卿臉上卻是閃過了一絲不悅。“我沒有嫡親妹妹。”

語氣中帶了幾分悵然,又似乎有幾絲憤恨。

徐容卿本有一個嫡親妹妹,與自己是龍鳳胎,可卻在八歲時無故夭折。旁人說是夭折,可徐容卿卻最是明白妹妹如何死的。這一直都是他心裏拔不出來的刺。

嚴睿本是襄陽侯府上西席,自是知道其中隱情。當即便察覺自己失言,十分抱歉的看著徐容卿,吐了吐舌頭。轉身去取自己隨身攜帶醫藥藤箱,準備為花如瑾處理傷口。

如瑾聽的徐容卿口氣,便知其中必有隱情。想他出身侯府,又是世子,必定是自小坎坷。看向他時,眼神裏不免又了些許憐憫。

徐容卿見她目光柔和,隻覺得胸口發悶。睨著花如瑾道,“我常聽你大姐姐提起你。說你是花家最乖巧溫柔的姑娘,卻不料,你竟是如此淩厲。今次一番言辭,倒叫我刮目相看。”

如瑾不好意思的垂了頭,“我隻是說了些實話,並未想過旁的。”

徐容卿看她低垂著頭,麵紅過耳,倒也覺得可愛。遂又道,“便是淩厲些也沒什麽不好,總要保護好自己才是。以免又有人,伸手將你推入湖中。隻怕,下一次就不會如此巧合,遇見我了

。”

如瑾聽的徐容卿之言,詫異抬頭,原來他真的還記得自己,便想要開口道謝。可此時嚴睿正取了小藤箱回來,徐容卿抬眼看去,笑道,“先生下手萬要小心,莫要當成軍營兄弟皮糙肉厚手臂。”

嚴睿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保管要姑娘不留疤痕,依然膚如凝脂。”說著,便要人大盆溫水,來給如瑾處理傷口。

徐容卿看著如瑾,微微點頭一笑。如瑾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看來,倒也不是想要以此來謀換些什麽。

對於徐容卿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自那日被徐容卿領著處理過傷口後,蜜桃便一直在如瑾耳邊喋喋不休。處處揣度徐容卿的用意。直纏的如瑾腦仁生疼。

“你莫要在胡說了。那日大姐姐葬禮之上,姐夫一番言辭舉止,已讓我丟了名聲。若是再與旁的男子有甚瓜葛,豈不是要丟盡畫家門楣,日後我當如何自處?”如瑾目光淩厲看向蜜桃,她鮮少如此嚴肅。

蜜桃見如瑾神色莊重,似是真的有些惱意。便討好的湊到如瑾身邊,輕輕捏著她的肩膀。“好姑娘,您別生氣,奴婢就是……就是覺得徐世子極好。若是能成咱們姑爺,豈不好的?”

“還胡說!”如瑾伸手抓過蜜桃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輕輕捏著以示懲罰。

蜜桃佯裝叫疼,將手抽了回來。哭喪著臉道,“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兩人正在嬉鬧之時,卻聽的外麵有丫頭來報,說是蘇夫人有請。

如瑾和蜜桃相互對視一眼。

今日已是大姐姐下葬三日之後,這命案總是要判,誰來做填房,也必須定下來了。

主仆二人,皆是一副戒備神色。雙雙起身,像蘇府正房走去。

“若是太太許了姑娘做填房,該如何是好?”蜜桃跟在如瑾身後,十分擔憂。

如瑾眼底閃過一絲狠戾,“那我便學紅蓉,碰柱明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