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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海氏,乃是北方大戶。海老爺膝下育有兩女一子,海氏排行老三,哥哥在京為官,姐姐夫婿也在朝為官,恰巧這幾年也在錦州任職。姊妹兩個在錦州聚頭,自然是要三天兩頭互相走動。

“娘不是說,不喜歡去賈姨媽家,如今宜蘭回門,怎麽巴巴的趕去。”馬車上,花若瑾百無聊賴的玩著母親手上漂亮的蔻丹,一臉天真。

“什麽話都渾說。”海氏壓低聲音,瞥了一眼一旁靠在車廂上睡的極熟的花如瑾。

“四妹妹又不是外人。”花若瑾不以為然,“那次還不是她機靈,才讓婉姨娘吃癟的。母親不是說日後待她要如親生女兒一般?還要我善待她麽?”

海氏看著女兒耿直憨厚的臉,似是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歎了口氣。見花如瑾似是睡的十分熟,又壓低聲音,道,“可她到底不是娘肚子裏爬出來的,人心最是難測。”

“芳姨娘老實忠厚,妹妹雖不似她那般愚鈍,可也是個心地善良的。”難得花若瑾會替別人說好話,她打心底裏覺得花如瑾好,跟自己親娘也不需要隱瞞什麽。

海氏原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瞧瞧花如瑾睡的酣甜的小臉,漸漸沉默下來。

花若瑾又撿起先前的話題,問道,“娘,你不是最討厭和姨媽家來往?先前是因姨丈在京中擔任要職,可如今他都被貶做了同知,還沒有爹爹的官位大,做什麽又去理睬他們?”

錦州同知?那原是花如瑾前世父親的職位,如今怎麽換了人?裝睡中的花如瑾,忍不住蹙了蹙眉

海氏點了點小女兒的額頭,怒其不爭道,“宜蘭可是嫁進了鄭國公府做三奶奶,那鄭國公府的三爺可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最得其父歡心,日後爵位少不得就是他的。咱們不同宜蘭打好關係怎麽成?”

花若瑾似是聽了什麽奇聞,瞪大眼睛。海氏自是知道她小小心思轉不過彎,也不急著解釋。馬車漸漸遠離喧囂後,緩緩駛進一個巷子口。海氏掀了車簾向外望去,見街盡頭處高懸著畫了賈字的燈籠,對花若瑾道,“咱們這就到了,叫醒你如妹妹吧。”

“嗯。”花如瑾點頭,蹭著圓滾滾的小身子,去推花如瑾。

花如瑾本就醒著,她這一推便掙了眼睛,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迷糊道,“可是到了?”

“嗯。快起吧,前兒我跟你說過,賈姨媽家有隻大龜極有趣的,今兒咱便能見著了。”花若瑾一臉興奮,還是孩子心性兒,心裏隻惦記著玩。

花如瑾也陪著興奮一下,車停後,兩人便隨著海氏牽手下了車。

花似瑾領著花盛瑾在後麵停著的馬車上下來,攜手走了過來。海氏頗為不滿意的瞧了一眼花盛瑾,一件梅花暗紋真絲裙,貴氣卻不張揚,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她初成較好的身姿,芙蓉髻上的金絲蝴蝶簪子振翅欲飛,栩栩如生。哪裏都恰到好處的能引人注目,而又不過分張揚。在加上她那張生的如畫一般,嫻靜溫柔的臉龐,總是讓人無端生出許多愛憐來。旁人無端生出愛憐,海氏卻無端生出厭煩,“進了這院門,可要謹言慎行,莫要讓人家笑我花家女孩沒有規矩。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能說什麽便說什麽,能做什麽便做什麽,莫要太過孤高,也莫要太過諂媚。”

她將諂媚二字咬的極重,一雙眼睛犀利的盯著花盛瑾。知情的花似瑾和花若瑾都忍俊不禁,花盛瑾卻是麵不改色,隻將頭低垂著,做出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樣,讓海氏有氣也沒有突破口宣泄。

“上次來姨媽家,因你病著沒一同來,你沒瞧見,她是怎麽巴結表哥的呢。”花若瑾以手掩唇,貼著花如瑾的耳邊八卦。

花如瑾輕輕掃了一眼麵色平靜的花盛瑾,掐了掐花若瑾的手,“噓,你瞧,是不是來人迎咱們了?”

順著花如瑾的目光望去,果然見角門處,有一眾丫頭婆子前仆後繼湧了出來

。海氏領著姑娘們上了輕紗小轎,往二門處走去。

約走了一頓飯工夫,方才進了二門,婆子們引著眾人過了一個垂花門,又繞過一個抄手遊廊,方才走到了賈府的正院。

這正院是賈府最氣派的院子,當然房屋也是最多的,正方一排五間房,兩旁穿著耳房,耳房又連著遊廊。東西共十間廂房,皆寬敞明亮,正房後還有一排罩房,皆供下人居住。滿園盆栽精致,花鳥蟲魚,一應俱全,甚是氣派。

同樣是錦州同知,花如瑾前世娘家可沒有這麽闊綽的宅子。想這賈姨丈,也不是什麽老實做官的人。

“我瞧瞧,這是誰來了。”未等將院子欣賞夠,便聽一個爽利悅耳的聲音傳來。抬頭,瞧見正房花廳門口,一個裝扮十分豔麗的夫人被一眾丫頭婆子簇擁著走了過來。

海棠紅金絲繡鳳長裙,上穿一件同色對襟金絲祥紋小襖,手腕上掛著一對成色極好的祖母綠手鐲,雲鬢高挽,金釵璀璨,更映得她肌膚勝雪。

明明比還是還要年長幾歲,可瞧著卻似比海氏小了五六歲的樣子。五官同海氏又七八分相似,可因她是標準的鵝蛋臉,而美貌不少。

這就是海氏的姐姐,令她一直厭惡不已又豔羨不止了幾十年的海氏賈夫人。

“好妹妹,咱們可有多久沒見了?”賈姨媽上前,熱絡的拉起海氏的手,一臉的笑容親和而矜貴。她執著海氏的手,上下將海氏打量一番,笑道,“瞧瞧,姐姐這兩年光顧著長皺紋,你卻是越發的年輕了。可是妹婿上進,孩子們又懂孝道讓你寬心。”說著又戳了戳海氏有些略微凸起的小肚子,咯咯笑道,“可這地方可不興多長肉,仔細妹婿又挑了新姨娘回來。”

“我就知道,你最不肯說好話誇我的。”海氏抽揮手,一副生氣模樣輕拍了姐姐的手背,“再這樣渾說,仔細嘴上長瘡!”

賈姨媽瞪大眼睛,用手帕眼唇,瞧著孩子們笑道,“瞧瞧,是誰的嘴巴更惡毒?你們母親是個不肯吃虧的呢。”目光自孩子們身邊一一掃過後,竟略帶了幾分驚豔的落到了花如瑾的臉上。“這可是那我一直無緣見到的四姑娘?生的好生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