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歌聽了花似瑾的話,自是知道她的難處,少不得也跟著心裏難過起來。一麵布菜,一麵寬慰道,“姑娘未雨綢繆總是好的,可也不能把事情想的那麽差。姑娘嫁給蘇二公子,不做宗婦,不操持庶務,隻安心的做少奶奶,豈不是樂得清閑?咱們老爺現下官運亨通,指不定哪日就能入閣做官,大少爺又出息,遲早能考個功名。姑娘的父親和弟弟都在朝為官,一個小小的尚書府哪裏能小瞧了姑娘。隻要姑娘不去爭那管家的權力,自然是有好日子過的。”

花似瑾擰了眉毛,目光犀利的看向靈歌,“我是嫡出的大小姐,怎麽也該嫁尚書府的嫡長子,如今本就委屈了我,我為什麽不去爭管家的權力?我若是沒有那個才幹便也罷了,我是祖母一手帶出來的,別說是掌一個尚書府,就是公侯伯府也綽綽有餘。”

靈歌看著花似瑾心中歎氣,麵上卻不敢流露出任何神色。花似瑾太好強,都說,父母最怕的就是教養出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姑娘。她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命比紙薄,她卻當真是心比天高。

花似瑾看靈歌低頭默默不語,隻專心的為她盛湯,便又軟了聲音道,“我也不是一味好強,隻是不願屈居人下罷了。”

靈歌點頭,道,“姑娘不論是才情還是樣貌,皆都在人之上,理應高人一等的。”

花似瑾最滿意的就是靈歌的懂事,對主子盡心,不隱瞞自己內心真實所想,卻不過分幹預主子的事情。

花如瑾前腳一進門,後腳香梨便開始張羅擺飯。汪氏坐在一旁,全然沒有想要吃的意思。見她這幅樣子,倒叫花如瑾有些吃驚

桌上擺著的是酒釀清蒸鴨子、炸雞骨、蒸芋頭、五香大頭菜,並一小盆酸筍雞皮湯和兩碗綠畦香稻粳米飯。在汪氏看來,該是上等的好菜,照理她該餓狼撲食才對。

可這次汪氏撲的不是食,而是花如瑾。

見花如瑾進門,汪氏忙不迭的起身應了上來。“如丫頭,你總算是回來了。”

花如瑾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巧妙的奪過了汪氏。請她入座,又嗔怪的看向香梨,“偏等我回來才擺飯做什麽?沒得讓舅母餓肚子。”

香梨諾諾的低了頭,隻說了句飯菜才送進來而已,便又將一雙銀筷遞給了汪氏。汪氏哪裏有心思接來吃飯,隻忙不迭的將老太太要搶了她兒子的話跟花如瑾複述了一遍。

花如瑾笑道,“舅母忙什麽?老太太不過是拘著表哥讀書,又不是不讓你們母子見麵。”

“可……可這許多年,你表哥哪裏離開過我?”汪氏有些急,緊盯著花如瑾。“哥兒們都有乳母和丫頭跟著,我們賀哥兒有什麽?我瞧著,老太太極疼你的,你給舅母墊句話,求求老太太,讓我也能進府裏來,照顧賀哥兒。”

花如瑾不緊不慢的坐在汪氏對麵,親自夾了一塊鴨肉放在她的碗裏。“舅母這可是難為我了。祖母不想讓你見表哥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年紀輕猜不透其中緣由,舅母總該是知道的。”

汪氏臉色有些難看,不自在的低垂了眼睛。花如瑾的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可她從不覺得自己會給兒子拖後腿。想了想,又道,“我隻知道,離了我賀哥兒的生活起居都沒人照應。如兒,好歹我是你的舅母,你和賀哥兒又是青梅竹馬,如今你舅舅和你姨娘都沒了,豈不是就剩下咱們幾個親厚,你總該盡些力,替我說說話。”

“舅母,莫急,我倒是有個法子。”花如瑾看著汪氏,又親遞了一碗湯給她。“橫豎你是擔心表哥生活起居上無人照顧,我隻央著祖母挑個穩妥的媽媽並幾個懂事的丫頭跟在身邊照應便就是了。”

“這……”汪氏如何能同意,又想要力爭一下,卻被花如瑾打斷了。

“舅母,別急。老太太決定的事情,我現下若是去求情,少不得要落一頓訓斥

。非但不能幫舅母,日後也不好開口。眼下先緩和一下,我隻去求了這一件,讓老太太挑幾個穩妥人給表哥,日後再想法子也不遲。”

汪氏瞧著花如瑾白皙的麵容,仿佛瞧見了死去的芳姨娘。她慢聲細語,目光柔和,可偏就有那麽一股子讓人信服的莊重感。汪氏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諾諾的點頭應了。

花如瑾見汪氏已經不再堅持,便讓蜜桃出去外麵準備漱口茶。這會兒飯才剛吃幾口,便要讓蜜桃去準備漱口茶,香梨一看便知道花如瑾是私下裏想要和汪氏說什麽,便也尋了別的差事讓了出去。

方方正正的屋子裏,隻剩下汪氏和花如瑾後,花如瑾開口道,“舅母要答應我一件事,我方才能盡心盡力的幫你做好那兩件事情。”

一件事兒換兩件事兒,太合適了。汪氏忙不迭的點頭,咽了口裏的竹筍。道,“外甥女直說,隻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定盡心盡力做好。”

花如瑾抿唇而笑,“倒也不是什麽麻煩事,隻是不希望旁人知道罷了。”

“十裏八鄉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可誰也沒從我這裏打聽走什麽,我最是個嘴嚴的,外甥女放心。”汪氏大力的拍著胸脯作保證。

花如瑾雖不相信她的信譽,可如今卻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便道,“不是什麽嚴重事,隻想舅母幫我打聽一件事。”

“你說。”汪氏扭了扭身子,靠近桌子,緊盯著花如瑾。

“我父親來錦州上任之前,這錦州有一位姓羅的同知,如今一家人不知去了哪裏,舅母幫我打聽打聽他們的下落。”花如瑾將聲音壓低,唯恐隔牆有耳。

汪氏挑了挑眉毛,“外甥女怎知道這之前有個同知姓羅?”

花如瑾麵色平靜的往嘴裏鬆了一口湯,道,“我也是聽旁人說的,受人之托,總有很多話不好同舅母直說。”

汪氏點了點頭,想花家來了錦州也有些日子,花如瑾必定是也認識了不少錦州的閨秀。這些未出門子的姑娘,有時候會打聽些當地的青年才俊。不想讓自己父母知道,便轉著彎兒變著法的找旁人去偷偷打聽。倒也對花如瑾的話深信不疑,道,“別說,我倒真知道這家人的底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