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陸軍的衝鋒正應了那句‘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可是敵人都沒影了，這就很尷尬。

地上都是殘肢碎臂，也有還有個把還算完整的半身，可能是所處位置比較‘幸運’，所以沒有被這近千枚各式炮彈炸成肉末。

郭盛一馬當先衝下來，本以為能碰上幾個北洋軍，然後突突一陣，過一把勇士的手癮，卻不曾想什麽北洋勇士，什麽突突突，都是無稽之談，難道對著一群人體碎片掃射，傾瀉一下鬱悶之情，那當不然不可能，畢竟他不是個腦殘。

可這也不對呀！這一陣炮擊雖然猛烈，如果敵人睡得跟豬一樣，那肯定都變成碎肉了，但是他們絕不可能睡的那麽死的，正常人在第一輪炮擊時，就應該立刻醒了。

就算我軍炮兵發射很快，但是中間也有一點喘息時間，足以讓住在最外麵的北洋軍逃命，絕不可能像現在一樣，一個人都不見。

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恐怕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敵人的指揮係統完好，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並且帶著所部殘存的士兵逃跑，而這裏的都是要麽是死了的北洋軍，要麽就是傷重無法行動的。

這個猜測是非常有可能的，而且接下來的一幕也讓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福建陸軍兵分三路，分別從東西中包圍北洋軍，目的就是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而郭盛所處的位置就是中間，而主要進攻北洋軍的也是中路。

嚴肅的任務讓他們迅速通過北洋軍眼前這塊人肉地毯，並且向前方移動。

“報告！”突然一名傳令兵出現在郭盛身邊。

“什麽事？”

“稟報師長，彭團長讓我告訴師長，左側陣地雖然也有不少敵人殘肢，但是遠遠比不上這裏！”

‘什麽？’郭盛知道彭大勇雖然看起來粗莽，不拘小節，但是內心是個精細的人，一定是察覺到什麽，所以才急著讓人前來稟報。

果然，情況有點不對勁，根據情報，左側是直隸第三混成旅的陣地，右側則是北洋第三師的陣地，雖然炮擊很猛烈，但是根據安排，直隸第三混成旅受到的‘特俗照顧’要多於北洋第三師。

就算是北洋軍全部被炮彈炸死了，但也應該是左側陣地看起來比右側陣地慘呀！要知道炮彈側重招呼北洋左側陣地，就算泥土把殘肢覆蓋了，從表麵看上去，也是慘象環生，但現在呢？情況竟然比右側陣地還好！

什麽玩意？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直隸第三混成旅逃出去的人很多，所以受到炮擊的傷害也最小。

看來還真是小看了這個蕭耀南，要說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召集直隸第三混成旅的所有人，非他莫屬。

至於北洋軍那邊，炮兵一開始就對曹錕的主帳進行了定點覆蓋，看這陣地的慘樣，想必曹錕也是在劫難逃，既然指揮係統都沒了，那剩下的北洋軍肯定四散而逃，應該有不少人會跟著聚集起來的直隸第三混成旅。

這樣一來，蕭耀南的直隸第三混成旅不但沒有受到削弱，反而因為得到北洋第三師的潰兵，實力大增，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逃去哪裏了，除了南雄之外，恐怕就沒有更好的地方了。

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就像為啥那麽一個成年男子下水，救一個嬌弱女子，反而會被女子給束縛住全身，一起淹死。

所以此時蕭耀南手下的力量，比起先前的北洋第三師來還要強勁許多，因為這隻直隸第三混成旅本來就是一群潰兵組成的，對於生命會比其它人更具有強烈的渴求，加上北洋第三師原本戰力不弱的部分人，因為死亡，所以他們現在變成了一個整體。

正所謂困獸猶鬥，現在他們的目的地就是南雄，而通往南雄的必經之路上的這條河的石橋，絕對是他們要攻克的，就憑偵察連那幾百號人。

就算用手清一色的自動武器，可也抵擋不住人家的人海攻勢，要知道那可不是一千人，而是上萬人。

想到這裏，郭盛整個人都臉色不好了，要知道偵察連可是這個全殲計劃最重要的一部分，如果他們有事的話，那這裏頂多就算是擊潰，功勞也不可能那麽輝煌。

所以他當即下令：“一團放下手裏所有事情，不要管什麽繳獲，什麽殘局，立刻朝石橋進發！”

“是！”

與此同時，石橋橋頭北洋軍陣地，在炮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氣氛不對頭。

老槍和彪子更是對視了一眼，兩人從各自的眼神裏都看見了一種東西，那就是害怕，要知道也許這個陣地的其他人不明白，可他們絕對是清楚地。

就在剛剛，他們就已經知道情況不妙，並且懷疑河對岸有人，隻是礙於性命，並且敵人既然用貓叫來迷惑他們，這就說明人家不想惹事，所以他們選擇性的忽略了對麵的敵人。

可是現在炮聲一響，他們瞬間就懂了，看那火光衝天的地方，絕對是營地，再加上河對岸的敵人，根本不用猜，敵人現在一定想全殲他們，就憑這份計劃，老槍和彪子都覺得自己軍隊不可能贏了。

而且剛剛那一眼裏麵也包括了某些詢問，他們兩一個村出來的，從小一起玩泥巴大的，在這戰火紛飛的時代裏，能夠活到現在，憑的就是兩人相互扶持，所以眼神一動就明白對方在想什麽。

於是二人再次對視了一眼，老槍用力點了點頭，而彪子卻隻是一直凝視著他，遲遲未做決定，這讓老槍很著急。

並且用小聲的語氣對他說道：“彪子你還在猶豫什麽？就算你不想活，那也得考慮一下我那幹兒子吧！”

彪子聽他這樣說，腦海裏不禁閃現出自己那四歲的長得虎頭虎腦的兒子，還有溫柔貼心的媳婦，不禁思考，如果自己死了，那他們娘倆孤兒寡母該怎麽生活下去？

對於這個亂世，他比很多人都清楚，這個世道不會管你可不可憐，如果你救不了自己，那等待你的隻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