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往往是刺耳的,盡管是心腹所言,但陸榮廷的臉色仍不好看,也許他想反駁什麽,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李漢章又把他堵住了,接著說道:“有人說,其實兩個人決鬥,不在乎實力,而在於勇氣,敢於先拔劍的那個人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都得到了。正如現在的我們,閩軍已經打進我們老巢,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坐視不理,一而再再而三的無動於衷,隻會增長敵人的士氣,降低我軍的鬥誌,此消彼長的影響十分嚴重,更何況廣西是我們桂係的根,如果我們就這樣看著,那廣西父老該如何看待我們?”

陸榮廷沉著的問道:“軍師的意見是?”

李漢章快步走到剛剛掛起來的廣西軍事戰略詳圖前,拿起指揮鞭在以北的地方劃了一個大圈,說道:“屬下認為,眼下應當放棄湖南東南方向所有地區的防禦,坦然讓湘軍接收這些地區,我軍應該集中所有部隊返回廣西,絕不能坐視馮庸的入桂閩軍逐步蠶食掉整個廣西,同時調動所有部隊,傷其全部不如傷其一指,據我們的探子來報,廣西閩軍分兩路,最強大一路莫過於馮庸親自帶領的福建陸軍第一師、福建武警第一師,現駐紮在南寧,那可是整個福建所有部隊裏麵的王牌,而另一路則是現在進攻桂林的福建陸軍第六師,福建最先建立的就三個師,而這個第六師原來是守備部隊,後來才擴編的,實力肯定比不上南寧那邊,我們現在也還有差不多兩萬人,打他一個師,足夠了。”

陸榮廷揚起了眉毛,露出一副難看的臉色,李漢章這是布什麽局?本來地盤就不多,還要全部丟掉?

李漢章不等陸榮廷發問,接著道:“據我所知,福建先後在江西、廣東、廣西投入了福建陸軍六個師、武警六個師,然後他還需要留下一些兵力防守自己家,差不多十五萬兵力進入三省,加入說閩軍還有軍力投入廣西,那恐怕整個福建十年內的兵都征完了,以目前布局來看,閩軍隻有這兩個陸軍師一個武警師進攻我廣西大本營,福建陸軍第一師、武警第一師攻擊南寧那邊,毫無疑問,是為了戒備唐繼堯那個反骨仔,因此我布下先吞桂林、再下南寧,逐個擊破的戰略略,隻要閩軍敢繼續進犯,讓他們先嚐足失敗的滋味。”

陸榮廷陷入一陣沉思,他猜出李漢章的意思依舊是“進攻”,而且不是一般的進攻,而是像曾經的楚霸王那樣破釜沉舟、不顧一切的進攻,現在他們就剩湖南東南部那幾個小縣城作為立足點了,此刻全都不要,那就說明,此戰勝,則據桂東南,此戰敗、再無出頭之日,他在糾結,到底該不該同意這份冒險戰略。

李漢章看了陸榮廷一眼,慢條斯理的又道:“南寧以東至桂林一帶多是山環地形,行軍困難,就算閩軍知道我們圍攻桂林,那他們一時間也很難敢到,假使我們先拿下桂林,那麽回過頭來看,南寧的閩軍已經被我們調動了,並且在南寧到桂林這片山地裏將戰線不斷延長,這樣子遲早會讓閩軍陷入兵少地廣的境地,因為顧頭不顧腚。就算閩軍有足夠的兵力投入,後續部隊全部投放到廣西,一旦北洋軍保持衡陽,轉頭殺入江西,閩軍首尾不能相顧,必然兩頭告敗,甚至我們還能趁機收複廣東。”

陸榮廷喃喃的說道:“拿我們所有家當孤注一擲,這是不是太狠了。”

李漢章淡然的笑了笑,說道:“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與其計較得失,不如將所有心思放在收回廣西上,閩軍此刻正是得意之時,三線開花,廣東就不用說了,我估計很快就被閩軍收服,但是一時得意不算什麽,隻有笑到最後才是真正勝利。”

陸榮廷不敢這樣輕率的答應,他循序問道:“如果南寧的閩軍不東進,而廣東江西的閩軍東進,那當如何?”

李漢章將指揮鞭戳在了桂林上,不慌不忙的說道:“如果閩軍不圖眼前利益,那他們必然與我們的目的一致,想在桂林一舉消滅我們;以目前看來,閩軍急著先發製人,目的就是想在北洋軍回過頭之前打垮我們桂軍,我們要麽在廣西拿下桂林,要麽固守湖南那一塊地,不管怎麽哪一點,隻要能耗到北洋軍南下江西,我們就不懼閩軍大部隊,但是等到北洋軍南下,那兩廣是前頭走了惡狼,後頭進了猛虎,那於我們又有何區別?所以不管閩軍救步救桂林,我們都必須拿下桂林。”

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副官在這時開口提出了質疑:“軍師,大策略上雖然你我一致,但是在桂林的作戰上於我卻是不同,你在於不顧一切進攻,我在於緩圖,所以我卻有幾分擔憂;誠如軍師所說,讓閩軍回頭深陷桂東,拖長其行軍戰線,確實是不錯的對策,然,一旦閩軍選擇從桂林下手,集中所有部隊,準備徹底消滅我們,就算我們拿下桂林,那我軍也隻能采取死守的策略,一定會陷入可怕的拉鋸戰。到時候縱然成功拖住了閩軍,可我軍損傷也必然不小,北洋軍可不是一個可靠的盟友,到時候能否順利拿下廣西還得看他們的臉色呀!至少廣東我們肯定沒有了,惡狼出山如何沒吃飽會甘願就這樣原地止步嗎?”

李漢章好整以暇的點頭讚同道:“李副官所言極是。”旋即,他加重了語氣,再次拋出了自己的觀點:“可是李副官也要清楚一件事,假如我們不死守桂林,這個桂東南的交通重鎮丟掉,閩軍東西兩路包抄,足以鯨吞我整個廣西,利用兵力優勢,集中防守邊境幾個要地,那我們最後怎麽再奪回廣西?除此之外,我軍座落在湖桂邊界,隨時有進犯的危險,臥榻之側豈能他人酣睡,你覺得馮庸這個進取心強烈的年輕人會放任我們在湘桂邊界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