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除了陸榮廷之外,桂係軍中最大勢力的就是舊派林俊廷和新派陸裕光了,然後就是身為桂係大軍師的李漢章了。

要知道“舊派”的頭腦——林俊廷,論資排輩,毫無疑問,他是跟陸榮廷一輩的,同是廣西老鄉,早在1902年就跟著當時還是清軍的陸榮廷了,現在作為廣西第二軍司令,今年受到陸榮廷的指派,前往湖南支援護法軍,誰知從四月開始一路戰敗,跟著敗退藍山。不過這麽多年下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這第二把交椅,他坐,沒人敢有意見。

至於陸裕光,不僅是廣西少帥,而且是廣西陸軍第一軍副司令兼廣西陸軍第一師師長,這個廣西第一軍是陸榮廷親自掌管的部隊,第一師更是裝備精良,妥妥的桂係王牌師,袁世凱在位的時候,就委任陸裕光為廣西督軍,並將委任狀、寶光嘉禾章、文虎章等派人送到了南寧,隻是因為陸榮廷不許所以沒接受,不然他就是民國唯一一個以22之齡掌控一省的封疆大吏。

就算這樣,現在的他仍是除福建馮庸之外最年輕的一軍主帥,做人做事從來都謙遜有禮,這是他身上富有的特殊的閃光點,靠著這點,他坐穩了陸家大兒子的位置。

一進門,他就先請林俊廷就坐左座首位,然後自己坐在左座次位。

緊接著,那些新派將士都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大帥,除了陸裕光和林俊廷這兩個權勢僅次於陸榮廷的人之外,桂係部將大部分從未曾近距離接觸過大帥,更別說了解了,可大家都聽說過大帥是一個厲害的角色,所以很好奇,現在一看,大帥卻是不像縱橫沙場的軍人,倒像那城裏富甲一方的財主。

老虎再老也是山林霸主,隻是他平時沒露出爪牙,所以眾人看不出。

陸榮廷猛地站起來,用銳利的眼光掃視前麵這群桂係將領,緩緩開口道:”福建軍隊都打到廣西了,甚至拿下了大半個廣西,我們辛苦得來的兩廣盡皆付諸流水,你們不覺得心痛嗎?我看你們不會心痛,一個個都坐著跟大佬一樣,無動於衷,看來是桂係東南第一的風頭讓你們變得很自信呀!你們是不是在想,既然已經這樣了,那不如乖乖的呆在這裏,還能保存點元氣,甚至你們一個個混了這麽多年,才混到現在這個地位,所以好死不如賴活著,看來你們這幾十年都過到豬身上去了,打了這麽多年的仗還看不清局勢,可笑!既然這樣,不如投降算了,或許馮德麟還會給你們點錢,做個衣食無憂的富家翁!”

全場嘩然,看著像鄰家老人般的陸榮廷一旦爆發,絕對死妥妥的霸道總裁風,強勢無比,此刻眾人心裏都升起一個念頭‘這就是我們桂係的大佬,廣西的驕傲!果然不一般’。

看著下麵依舊沉默的人,陸榮廷更加憤怒,“你們是不是帶種的爺們,要是的話,就他娘的鼓起單子來幹,要不敢,那幹脆回家帶孩子,我八桂子弟沒有你們這種懦夫,說出去都丟人,到了現在還一副醉生夢死的狀態!嗬嗬!難怪我桂係會滅,如果不滅,那都是天理難容!”

眾人為之動容,一名五十八歲的老人,包含羞憤在跟他們說廣西子弟兵的風骨,何其譏諷,他們在座的竟然還不如陸榮廷這位老人。

“我們是爺們,是正正經經的八桂爺們,不是沒卵子的慫貨!”

“對!大帥!你說怎麽幹!我們就怎麽幹!”

台下一群‘新派’將領群起喊叫,這聲喊出來了他們內心那股子憋屈,本來像他們這種年輕人就火氣很旺,湖南一戰被北洋軍追著跑,心裏就憋著火,現在連老巢都被人家端了,這能和和氣氣在這坐著喝茶,一直把桂係當作天下第一的他們怎麽會願意屈居這湖南東南部的幾個縣城,正所謂湖小容不下真龍。

此番,大帥的講話可以說,恰到好處,雖然沒有激起那些‘舊派’將領的同仇敵愾,但是這群桂係最精銳的軍官都已經激起了戰鬥欲望。

“下麵我命令,放棄湖南所有地盤,立刻奔赴桂林!”

“是!”

林俊廷“霍”的站起身來,剛要開口鳴不平,說實話,從剛才開始,他就對陸榮廷很不滿,用激將法引起那些血氣上湧的年輕人的共鳴,這是想幹什麽?嫌自己現在的處境還不夠慘?

現在他知道了,感情一切都是為了剛剛做出的那個瘋狂的決定,’瘋了吧!竟然放棄湖南僅存的那些地盤,孤注一擲前來廣西打桂林,真以為是楚霸王在世?還破釜沉舟,我了個擦,連點本都不保,何況誰不知道福建軍裝備精良,火力猛,硬懟能有好果子吃?‘在場的’舊派‘將領的內心都不平靜了。

現在在場眾人之中,最有資格質疑陸榮廷的就是他了,雖然他多次心甘情願接受陸榮廷的命令,而且那些命令都不是什麽昏庸至極、胡亂下的,可人都會老的,老的時候,誰都不敢說自己百分百做出的決定是機智的,就現在這個決定,如果他不阻止,恐怕桂係就將徹底無翻身之地了。

但是陸榮廷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桂係從建軍以來,就是以凶猛著稱,為什麽我們能夠依靠廣西,震懾東南,為什麽連唐繼堯、北洋軍都忌憚我們,就是因為我們凶,我們敢幹,黑旗軍的威風是不是忘了?什麽時候,我們八桂子弟需要在敵人的威風下苟延殘喘?不,這不是八桂子弟,這不是我們桂軍,我們是千裏吃肉的狼,不管能不能幹,都得上去咬下敵人一塊肉!兄弟們,廣西的鄉親父老在看著我們,曆代廣西子弟兵的軍魂在看著我們,能不能就這樣放棄勝利?我們能不能就這樣不戰而降?你們覺得呢?“

”不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