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大帝!”墨眉顫聲道,“在血城,就是因為有扶桑大帝出現,一鐧毀去半座城牆,血城才那般輕易的被攻破,最後城毀人亡,慘遭屠城。”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這尊天神從天而降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目瞪口呆,鴉雀無聲的樣子。

扶桑大帝遺金書,吟誦萬遍升三天;千災萬難百病消,氣正心清年永延。

雖說扶桑大帝的信仰在絕冀洲已開始盛行,但很大程度上,隻是迫於“東聖”尤幽虛的威名和扶桑教的強勢,從內心深處,又有多少人會真的去相信天神的存在?然而,扶桑大帝竟然真的就這般出現在世人麵前,展現他的赫赫神威。

當扶桑大帝從天而降、毀去城牆的那一刻,本是鬥誌激昂的血城軍民,幾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鬥誌,雙腿發抖,連站都無法站穩。

此時的夏縈塵,自然早己知道這“扶桑大帝”並不是什麽真正的天神,而是金烏穀“造神”的結果,但對於不知內情的平民老百姓來說,看到這樣一尊天神從天而降,心中的震撼與恐懼自是可想而知。

穿金甲、披天綾的天神從虛空中落下,“二十八宿”心膽皆寒,意欲逃竄,卻已來不及了。扶桑大帝一鐧劈出,那山峰般巨大的金鐧橫掃在“二十八宿”身上,縱連血城那般既堅且高的城牆都可以輕易攻破的力道,一下子就轟得“二十八宿”大半慘死。

“東聖”尤幽虛縱起身來,玄功再展。將殘存的幾宿逐個擊破。

“扶桑大帝”慢慢消失。

夏縈塵忖道:“原來尤幽虛也在等二十八宿齊聚,金烏穀雖然造神成功,但相對於上古時期的那些神明,扶桑大帝的信仰之力仍然太弱,其神跡無法持久,固要等二十八宿聚齊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作為星門殺手鐧的“二十八宿”未能殺死“東聖”尤幽虛。卻反被尤幽虛和“扶桑大帝”轟殺,陰陽家金烏穀、星門兩宗的戰鬥,至此可說勝負已分。夏縈塵不敢多留。將墨眉一帶,朝背對尤幽虛的方向,縱身而去。

盡誅星門“二十八宿”。尤幽虛立在那裏,忽從懷中取出一物,那是一盞燃著金色焰光的琉璃燈,焰光一閃一閃,閃出奇妙的韻律。

仿佛是生出某種感應,尤幽虛驀一抬頭,往遠處一座山峰看了一眼,將身一縱,縱著快至不可思議的金光,投射而去。

身如虹光。疾風倒卷,雖不會飛,形同遁地。

刹那間,尤幽虛便掠至峰頭,看見一個黑影往遠處急掠。

那人雖然逃得極快。但在這一刻,尤幽虛展現出大宗師級的實力,身子一閃,拔身而起,在空中足尖連點,竟是點著空氣而來。錦袍一卷,直落而下,竟將那人輕易截住。

那人快速的向後兩個空翻,落在地上,盯著“東聖”尤幽虛。

這是一個蒙著柳木麵具,穿著長袍的青年。

“東聖”尤幽虛緩緩的,將這人從上到下掃視一眼,以他大宗師級的眼力,自是一眼看出,至少對他來說,此子的實力還不夠強。隻是,雖然如此,此子身上散出的那種森然與詭秘的黑氣,縱連他也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東聖”尤幽虛將手一翻,那盞金光閃耀的琉璃燈,閃出的韻律更加強烈。

蒙麵青年懷中,同樣有著某種熒熒的光芒,隨之而動。他暗自苦笑,取出一顆神秘的水晶。

旭日燈、暗月晶!

陰陽家三大至寶的其中兩個,竟然會在這裏相遇。

蒙麵青年自然就是劉桑。

在尤幽虛力拚“二十八宿”的時候,他也躲在暗處觀看。

一位大宗師,與陰陽家造出的神秘靈獸的交手,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得了這樣的誘惑?

他已經很小心了,而且他也覺察到,在周圍觀戰的並不隻他一個人,以“東聖”尤幽虛的地位和實力,自然不會在乎有人在周圍窺視,更不可能一個個找過去。就是抱著這樣的僥幸心理,他一直看到結束。

他的想法原本是對的,對於“東聖”尤幽虛來說,更重要的是趁熱打鐵,除去星門“二十八宿”後,帶著門下弟子一舉滅掉星門,至於藏在暗處的宵小,自不會放在尤幽虛心上。

但劉桑沒有想到的是,當旭日燈與暗月晶接近到一定程度時,是會發出某種共嗚的。

這種共鳴,尋常人未必覺察得到,但身為金烏穀宗主的尤幽虛,卻是絕不會放過。

尤幽虛冷冷的打量著他:“你是何人?”

劉桑不語。

尤幽虛冷笑道:“不管你是何人,現在交出暗月晶,跪伏在我的腳下,我或許會放過你。”

劉桑依舊立在那裏,像是在掙紮,像是在猶豫。

遠處,一名扶桑教徒疾飛而來,在尤幽虛身後稟道:“師祖,歐陽師伯與真師伯都被蟾宮四月使與天罡地煞一百零八蟾光陣困住,望師祖趕去救援。”他說的歐陽師伯與真師伯,正是扶桑十二魔中的“碧海狂獅”歐陽獅,及“無頭仙人”真無頭。

尤幽虛頭也不回:“鄭破何在。”鄭破乃是扶桑十二魔之首,號稱“魔火雪魂”。

扶桑教徒道:“大師伯正率眾與星門作戰,趕不及救援。”

尤幽虛冷冷的道:“你讓他們多堅持一陣,待本尊解決了此子,便行趕去,蟾宮與星門此番聯手,令我金烏穀弟子死傷慘重,我必讓他們,無一人能存活於世。”

扶桑教徒應命而去。

尤幽虛看著蒙麵青年,森然道:“本尊剛才說的話。你沒聽到麽?”

蒙麵青年卻開始狂笑,瘋狂地笑著,他的身上騰起幢幢的黑氣,那一絲絲的黑,仿佛連天上的太陽都可以驅退,那是一種極致的黑,不懼於任何壓迫的黑。

“東聖”尤幽虛陰陰然道:“很少有人。敢不將本尊的話當一回事。看來,你是想死了。”

蒙麵青年將暗月晶慢慢的收回懷中,身上的黑氣越聚越多。越聚越強,忽地縱向尤幽虛,強大勁氣海嘯般湧去。

尤幽虛冷笑一聲。一拳轟出,擊中怒衝而來的強大勁氣。勁氣破碎,前方的蒙麵青年卻已不知所蹤。

消失的蒙麵青年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淩厲的一腿破空踢向尤幽虛。尤幽虛顯然早有所料,驟然回身,直接擋住蒙麵青年的飛踢。勁氣再次爆開,炸出一道道精光,青年已是飛退,從各個方向轟來。

尤幽虛暗自驚訝,此子看著不大。但其凶猛而又強大的勁氣,絕不下於他座下十二聖中任何一人,縱然是在十二聖中居首的鄭破亦有所不及。更古怪的,則是此子黑色勁氣中透出來的殺意與戾氣,簡直前所未見。

若是換了尋常高手。與擁有大宗師級實力的他勁氣對撞,用不了幾下,便已粉身碎骨,然而這青年以硬碰硬,竟沒有絲毫受挫,且一波又一波的攻來。氣勁凶猛異常。

驀地,青年身子一退,雙手高舉,一顆黑星在他頭頂聚現成形,轟向尤幽虛。

尤幽虛身上爆出強光,高密度的光團將他全身護住。黑星轟中光團,直震得天崩地裂,飛沙走石之後,尤幽虛兀自立在那裏,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長約三丈、深達半丈的大坑。

劉桑身子一飄,飛退至深坑的邊緣,看著立於深坑中央那僅存的土柱上,動也不動的扶桑教教主,心中亦是震撼。他的一擊之威,刹那間將地麵炸出如此深坑,卻連尤幽虛的衣角也無法毀去一點,這就是大宗師的實力?

尤幽虛卻也看著深坑,又看了看戴著木製麵具的神秘青年,略有些動容,此子氣勁之強,幾同神助。絕冀洲上,何時多了這樣一個,擁有準大宗師級力量的神秘青年?

莫說絕冀洲,就算是整個八大洲,他也想不起有這樣一個人來。

尤幽虛凜然而立,殺氣騰騰,隨著他心底的殺意,周圍十丈之內,仿佛連天地都在隨他而轉動。大宗師與尋常高手最大的區別,就是那感天知地的能力,天地間暗藏的神秘力量,絲絲的湧入他的體內,讓他變得益發的強大。

雖然對這神秘青年的來曆感到好奇,但此時此刻,他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他玩,固要一舉將這青年殺死,奪走暗月晶。

尤幽虛依舊隻是立在那裏,但在劉桑眼中,卻像是頂天立地般的巨大。

明明隻是一個凡人,此刻的尤幽虛,給敵人的感覺卻像是天,像是地,他的身體,他的魂魄,都仿佛與天地融成了一體。

劉桑已是深知,這般下去,他必定會死在尤幽虛手中。大我無為,小我無不為,他以“大我”約束第四魂,讓體內的魔魂能夠一直處在自己心智控製之下,但是,剛才他對尤幽虛的攻擊,已是在這種處境下,他所能做到的極致。

他曾以同樣的方法,大破“蒼龍”段我我與襲玉梅花這兩位宗師級高手。

但是對尤幽虛這種大宗師級高手來說,這還不夠,真的還不夠。

他當然也可以像尤幽虛說的一樣,獻上暗月晶,跪求他的憐憫。但是,誰會甘心忍受這樣的屈辱?況且,就算尤幽虛放過他,尤幽虛奪得暗月晶後,必定要盡滅蟾宮和星門,翠兒怎麽辦,召舞怎麽辦?

黑氣在他身上急速的湧動,內心是那般的陰冷與狂暴。

但卻還不夠冷,還不夠狂。

心,之猖狂如龍。

身,之獰惡如虎。

不可見的黑色渦流,在他體內瘋狂的旋轉、旋轉、再旋轉。

不再有大我,不再有小我,他已完全放開了第四魂,將體內的魔丹運轉到極致。

自從在青鸞山的始皇地宮裏,一舉殺死天殘七鬼後。他還是第一次,完全徹底的、激活他的第四魂和魔丹。

看著黑氣越來越森然,越來越詭異的蒙麵青年,尤幽虛驀的動容。這蒙麵青年,原本已是讓他驚訝,但是現在,他突然發現剛才的驚訝竟還不夠。他那強大的氣勢排山倒海般湧去。對方那充滿暴虐感、死亡感的殺氣竟也呼嘯般湧來,毫不退讓的與他對峙。

遠處,一群穿著白袍的扶桑教徒看得瞠目結舌。師祖頂天立地般的威勢早已為他們所熟悉。但是那蒙著麵具的怪人是怎麽回事?什麽樣的人,才可以在師祖麵前保持住那般強大的氣勢、那般森然的殺氣?

一老一少,兩個人隔著深坑而立。殺氣在無形中撞擊,一波又一波的向外擴散,雖然隔得老遠,那些扶桑教徒卻是止不住的後退,他們心膽皆寒,栗栗發抖。

尤幽虛心底,湧起強烈的鬥誌和興奮,每一個踏入大宗師的武者,心裏都擁有與同級強者戰鬥的渴望,越是修行。他們便越發體會天地之浩大與自身之渺小,於是渴求著更多的突破。但是這世上,大宗師級的高手統共也就那麽幾人,而這有限的幾人,不得不保持著某種互不幹涉的默契。

自從突破宗師境界。成為大宗師以來,唯一讓尤幽虛感到略為興奮的一次,就是前些日子,“紫鳳”的突然出現,然而,雖然同樣已進階大宗師。但曾經敗在七位大宗師中年紀最大、威望最高的虛無道人手中的“紫鳳”,早已油盡燈枯,隻是仗著最後一口氣送走凝雲公主,留給尤幽虛一股子的失望。

但是現在,這個莫名出現的神秘青年,卻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

氣勢瘋狂的上漲,縱連天空中躍過的飛鳥,都被殺氣凝結,落了下來。尤幽虛突然騰起,挾著可怕氣勁的一拳,刺天破地般轟向青年。隨著他一拳的擊出,強大的氣流在他身邊不斷的倒卷,大地轟鳴,天光扭曲。

蒙麵青年卻是毫不猶豫的倒迎而上,他的目光是那般的陰冷,不夾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就像是發狂的野獸,隻殘存著對殺戮的渴望。強大的魔神之力凝聚成高密度的氣勁,筆直一點,撞上尤幽虛的拳頭。

沒有任何的聲音,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以他們為中心,一波波倒卷的狂風,遠遠近近的樹木彎成弧線,漫天都是樹葉衝起,洋洋灑灑直落而下。

就這般滯了許久,轟然一響才隨之而來,樹木紛紛折斷,紛飛的樹葉震得粉末。

兩人在空中閃電般交手,沒有人知道他們一共交換了多少拳,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不斷爆裂的精光,而與這些精光相對應的震響,卻又總是遲來一步。就好像一出木偶劇,幕後的配音總是慢了一拍,那無法解釋的詭異感,直讓人想要一陣陣的吐血。

忽地,尤幽虛衝天而起,如白鶴一般,在高處快速一折,朝蒙麵青年疾撲而下。

隨著他的這一撲,一圈又一圈的神秘氣流在他運行的軌跡上出現,這是集眾多殺招於一體的至強招式,是隻有到他這一境界才能感悟到的無數殺招之“大成”。

對於尤幽虛這種大宗師級高手,早已不拘泥於一招一式,而是追求所有絕招背後的“本源”。

尤幽虛這一撲,看似簡單,卻將他過往所學的各種強大絕招融成一體,內中五音轟然,五氣湧動,五行交錯,玄強而勁霸。他已看出,此子那森冷且詭異至極點的氣勁,至少在強度上不弱於他,於是要在玄學與武學招式之境界上,一擊致勝。

這是大宗師之絕學,亦是大宗師之境界。

一招既出,天地為之旋轉,鬼神為之悲泣。

一圈又一圈的神秘氣流衝著劉桑重壓而下,沒有思索,無法思索,劉桑一拳轟出,在他的拳上,沒有勁氣,沒有玄氣,聽不見五聲,看不見五動,唯一存在的,就隻有……“空”。

莫名其妙的空,吞噬一切的空。

若是在青鸞山地宮深處時的劉桑,縱然完全激活第四魂,也絕不是尤幽虛的對手,皆因他所擁有的,隻是大宗師級的力量,卻沒有大宗師級的境界。雖然憑著壓倒性的強大力量,最終殺了天殘七鬼和二豹三虎,但是在武學與玄學招數上,他其實沒有占到任何的優勢,就像是一個大人與一個學了柔道的孩子對打,他隻不過是那個力量更大、拳頭更硬的大人。

但是作為八大洲上七位大宗師之一的“東聖”尤幽虛,力量與他一般的大,拳頭與他一般的硬。

要是那個時候的劉桑,直接對上尤幽虛,隻有覆亡的下場。

但是現在的劉桑,早已從古玉裏得到諸多的知識,其“禦氣逍遙法”絕不下於存留於當今世上的任何一套功法,而對“萬物一指”的領悟,更是超出一般宗師級高手對武學與玄學的領悟,同樣是直指武學根源。

雖然已失去了自我的意識,但是憑著對殺戮的渴望和四魂八魄所賦予他的本能,結合強大的魔神之力,他將遠勝於常人的感知力和對“萬物一指”的領悟,發揮到了前所未有的極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