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魂星陣被破,六道光柱消失。

屈汩羅、倪金俠、胡月甜甜、恒遠求、楚雲羽盡皆栽倒,反應不一。屈汩羅、倪金俠緊咬牙關,半跪在地,艱難地想要站起,恒遠求、楚雲羽倒在地上,渾身發顫,胡月甜甜變成一隻青色小狐,趴伏在地,輕喘著氣。

五個妖神的元神依舊在他們體內,但沒有六魂星陣鎖魂固體,他們的反抗也更加強烈,不再像剛才一般,隻能等著靈魂被吞噬,全無還手之力。

白神王之所以選擇他們作為被六妖神奪舍的“人鼎”,實是因為,他們都是年青一輩中的佼佼者,夏縈塵乃是當今世上最年輕的宗師級高手,倪金俠號稱楚洲小劍聖,屈汩羅在東雍時便已年少成名,近來又在陽梁洲、揚洲接連擊敗各路高手。

恒遠求乃是森羅萬象城恒天君之子,楚雲羽亦從小接受大齊皇室之培養,兩人雖未修至宗師境界,修為在年輕人中,卻已不凡。而胡月甜甜在狐族中亦是奇才,年紀不大,便已修至“狐仙”。

白神王深知,人鼎被妖神奪舍後,損傷亦是極大,普通人難以承受妖神的妖力,或是壽命大幅縮短,或是幹脆變成殘廢,當場死去都有可能。

固而選擇各大洲上,既青春年少,又經過艱難修行,頗具實力的這六人作為“人鼎”,就算因為被妖神奪舍,損耗一些壽命,也沒有太多關係。且因自幼精修,體魄強健,不會因承受不住強大妖力,而發生鼎毀人亡之事。

但他雖號稱陰陽能斷,算無遺策,卻沒有想到,選擇夏縈塵作為他這個計劃的人鼎之一。乃是他最大的失敗。

夏縈塵,本是陰陽家蟾宮辛苦打造的“聖”。

當年,三皇之一的伏羲。為教化世人,讓世人有所畏懼,四處宣揚女媧娘娘補天造人之傳說。聚千萬人之香火,在巫靈界中造出女媧之神靈。

後來,雖因繼承伏羲遺誌的上古巫祝彼此內鬥,女媧香火漸散,再也無法顯靈,但香火雖弱,倒也一直不曾真正斷絕,女媧娘娘的“靈”,也一直存留在巫靈界中。

巫靈界一分為三,上古巫祝後裔所創的陰陽家。分裂成三宗。

蟾宮在與金烏穀、星門的對抗中漸處下風,於是行造聖之舉,將女媧娘娘在巫靈界中殘存的“靈”,轉移至二十年前出生的一個女嬰體內,而在暗中主持這一儀式的。乃是夏縈塵的曾祖母“紫鳳”夏凝。

夏縈塵雖是人類之身,但其魂魄,卻是女媧娘娘的“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可以說是女媧轉世。雖然隔了數千年,女媧娘娘的信仰弱至極點。夏縈塵所繼承的靈已是殘破,但那畢竟是曾被萬千百姓膜拜,至今八大洲上仍留有其傳說的“神”,又豈是一個區區妖類的元神可以吞噬?

天啟姬未能吞噬掉夏縈塵的魂魄,反被女媧娘娘的“神靈”嚇得逃回封印,而夏縈塵更是聚全身功力,一舉破掉六魂星陣,連其他人也救了出來。

那些白袍巫祝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白神王勃然大怒,事成在即,豈能被這一人所毀?將手一招,周圍爬出一群似人非人的妖物。

夏縈塵心中一驚,就跟曾在凝雲城刺殺她的那四個怪物一般,這些妖物顯然是來自那最為神秘的殺手組織“猙殺”。

原來白神王,竟是“猙殺”之首腦。

白神王喝道:“拿下她!”

這些妖物猙獰的撲向夏縈塵。

夏縈塵雷劍一指,劍氣化作一團雷光,驟然轟向前方妖物,將它轟得血肉模糊。

白神王眼睛微眯……她用出的竟是九天應元法之“雷神普化”?

其它妖物從側麵疾撲而上,夏縈塵來不及應對,竟將劍一揮,疾風忽卷,帶著她曼妙地飄上高處,此正是上霄飛廉法之“一飛衝天”。

飛到空中,纖腰一扭,頭下腳下,衣裳若飄,竟是不見一絲淩亂。雷劍往下一劃,劍尖現出高速旋轉的冰刃,又將一隻妖物腦袋切開,此正是太玄冰晶法之“千刃曇花”。

隻一瞬間,三種功法,兩大殺招,不但避開一眾妖物的圍攻,且連殺“猙殺”這一殺手組織的兩位殺手,和洲第一奇女子、世間最年輕的宗師級高手的實力,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展現。

雖然如此,猙殺既稱八大洲上最神秘的殺手組織,以行凶殺人為職業,又豈是那般容易對付?竟是結成聯擊陣勢,以各種怪異絕招,不斷強攻,白神王說要將夏縈塵“拿下”,它們自然不會將她殺死,但一出手,卻也俱是狠辣殺招,白神王隻說要“拿下”,可沒說要完好無損的拿下,那就算是四肢俱斷,變成殘廢,隻要還活著就成。

一團毒水直襲夏縈塵右側。

人的心髒位於左側,那右身就算被毒水腐蝕大半,一下子也是死不了的。

夏縈塵劍光一閃,以寒冷的劍氣凍住毒水,勁氣一吐,毒水化冰反爆回去,擊在那怪物身上,那怪物慘嘶拋飛。

兩側妖氣襲來,她不得不強壓嬌軀,直落而下,落回地麵。

頂上兩隻妖物一棍一斧,快速改變方向,直劈而下,迫使她雷劍上擋,隻聽鏘的一響,夏縈塵以一劍截住棍、斧兩道兵器,勁氣相撞,濺出精光。

但是她的前方、後方俱有妖物衝來,前方妖物噴出毒火,一旦被它噴中,不死也廢,後方妖物就地一滾,右臂化刀,取的是她大腿根部的位置,若是斬實,她將雙腿俱斷。

白神王已不在乎夏縈塵還能不能再做“人鼎”,天啟姬已被再度封印。就算沒有被封印,它似乎也無法吞噬她的魂魄,奪取她的**。但是,沒有夏縈塵,六魂星陣就無法完成,六個人身上的印記,都有微妙的不同之處。這不同之處,暗合“天象六符”的天、風、雲、雨、雷、氣六象,六象合一。可得真陽之氣,而真陽之氣卻是六魂星陣的一部分,也正是因此。夏縈塵一人破出,星陣全毀。

所以,夏縈塵暫時還不能死,必須要將她擒住,再次布成六魂星陣,這樣,縱然少了一位妖神,至少仍有五位妖神可供他驅使。

沒有六魂星陣,其他人就算被妖神奪舍,也絕不肯受命於他。

夏縈塵劍截棍斧。這一棍一斧,劈的是她的兩臂,她不能不擋。

她的前方,是毒火噴來,她的後方。又有妖物斬她雙腿,她已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後方妖物來得最快,眼看著就要將她雙腿斬下。

忽的,一道劍光破空而來,刹那間。削下那妖物的首級,那妖物栽在地上,臂刀離夏縈塵的下裳隻有半寸之遙。

前方毒火噴至,馬上便要將她焚胸毀容。

一個人影驀的掠來,擋在她的麵前,大刀一揮,揮出滾滾的刀光,不但將噴來的毒火盡皆劈散,更是一刀斬下了噴火妖物的身體。

後方那急速的劍光,正是天劍門的“天劍掠空法”。

前方破盡毒火的,浪一般的刀光,則是傳古大師三大絕學中的“應龍霸江法”。

出手助她的,正是倪金俠和屈汩羅。

在夏縈塵獨鬥群妖的時候,屈汩羅和倪金俠亦在全力對抗體內妖神。每個人的身體與其魂魄,都有著天然的,難以割斷的連係,此便是奪舍難以成功的主要原因,雖然身上的印記,已讓他們變成適合妖神奪舍的“人鼎”,但沒有六魂星陣對他們的鎖魂固魄,他們便能全力相抗。

這兩人能夠如此年輕,便修至宗師境界,其意誌和鬥誌,自然都遠勝常人,又心知,他們此番機會乃是靠著夏縈塵一人所創,若是夏縈塵受傷被擒,白神王再布六魂星陣,他們也會跟著完蛋,於是拚盡全力,終於成功驅除體內妖神。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道陰風發出淒厲嚎叫,從他們體內脫出,也恰恰在這個時候,夏縈塵遇險,他們立時施援。

前後危險盡去,夏縈塵纖手一旋,爆出絢麗無匹的劍花,劍光中,冰與火兩道劍氣,綻出萬千光華,那兩隻妖物大驚失色,提身欲逃,雷劍中卻又有疾風爆出,推著冰與火兩道劍氣,轟向這使棍與使斧兩隻妖物。

使棍妖物炎氣焚體,慘叫一聲,拋在石壁上,變成飛灰。

使斧妖物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凍成冰柱,被劍風一吹,崩裂開來,碎散成無數冰屑。

屈汩羅回過頭來,心中一震:“想不到她竟是炎武雙修、冰武雙修、風武雙修,一劍之內,藏有其他人夢寐以求也難以尋到的三種上乘功法。那次,劉兄弟說我若與他娘子交手,全無一絲機會,那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她娘子果然勝我許多。”

夏縈塵集合女魃惔焚法、太玄冰晶法、上霄飛廉法三種玄功,以一劍擊殺雙妖,群妖心怯,紛紛退散。

旁邊卻傳來一聲怒叱,亮起一道劍光。

劍光如黃練,閃電般擊向白神王。

出手的正是楚洲小劍聖、“旭日公子”倪金俠,他痛恨白神王弄出這等詭計,又心知周圍妖物眾多,而白神王為“猙殺”之首腦,固擒賊先擒王,以天劍掠空法之“長虹貫日”,一劍刺向白神王。

屈汩羅心知白神王實力強悍,他與倪金俠不算朋友,但此刻卻是同仇敵愾,亦縱身而起,凶刀閃耀,化作烈日,一刀劈向白神王,此正是誇父劈日法之殺招。

天劍掠空法,誇父劈日法,兩相結合,勢不可擋的擊向白神王。

白神王先是發出陰陰冷笑,繼而發出咯咯怪聲,左袖一拂,刹那間生出七種變化,一指點中岩劍,右手五指如蛇,催動無形勁氣,一拳轟出,擊中凶刀所化烈日。卻聽兩聲悶哼,屈汩羅與倪金俠竟然氣血翻騰。同時被震退。

以屈汩羅和倪金俠宗師級高手的實力,白神王一招迫退雙敵,其實力之強,令人震撼。

屈汩羅、倪金俠俱是心中暗凜,雖然早已知道此賊強悍,固不惜兩人聯手,同時施出殺招。卻仍沒有想到白神王之強,還要超出他們預計,隻怕已是接近大宗師之境。

群妖士氣大震。再次攻上玉台,想要將夏縈塵、屈汩羅、倪金俠一同擒下。

三人被迫抵擋。

白神王憤恨地看著夏縈塵。

天啟姬元神再度封印,適才闖入屈汩羅和倪金俠肉身的吸水獅狂章、肥遺黃魔。因六魂星陣被破,元神逃走。而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實是讓他看不清,摸不透,他到現在都無法明白她是怎麽逼退天啟姬、破出六魂星陣的,這原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白神王怒容滿麵,化作一道白光,如吞蝕月亮的天狗,衝向夏縈塵。

屈汩羅、倪金俠暗吃一驚。他們俱已看出白神王對夏縈塵動了殺心,適才他們兩人聯手,尚且被白神王輕易擊退,此刻,白神王對著夏縈塵一人。全力出手,夏縈塵如何還有活路?

隻是,雖然有心支援夏縈塵,但周圍妖物層層疊疊,他們根本騰不出手來。

白神王勁氣狂卷,洶湧的撲向夏縈塵。他看著似人,其實乃是半人半妖,這一出手,妖力與精氣卷成一塊,排山倒海,勢不可當。

夏縈塵心知,對方實力遠勝於她,隻能緊咬皓齒,嬌軀半退,雷劍在身前劃出圈圈劍影。

浪一般的妖力與氣勁,如海嘯般將她淹沒,她卻像是浪上的一葉扁舟,雖然凶險萬分,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卻又總不傾翻。

白神王狂躁、煩悶……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的氣勁已是緊緊壓製著她,若是尋常人,氣勢被壓迫至此,敗亡不過是傾刻間的事。但她卻在這小小的方寸之間,功法不斷切換,時炎時冰,時風時雷,一次次的從鋼絲間走過。

屈汩羅、倪金俠抽空看去,亦是心中佩服。

白神王的攻擊如暴風、如驟雨,變化多端,詭異莫名。每一時,每一刻,凝雲公主的處境都是千鈞一發,險惡得無以複加,但她卻總是能從那一次又一次的危機中,找出一線的生機,並以最快速的反應、最冷靜的思緒,毫發無傷的從危險中走過。

而即便是在這種動輒香消玉殞、肢殘體斷的絕境中,她依舊是那般的冰清與冷豔,無驚無喜,無慮無憂,隻以最平常的心境,最決斷的反應,麵對著這一場明明對手比自己強大了不知多少的艱苦戰鬥。

白神王開始抓狂,他不相信這樣一個雙十年華的姑娘,就能接下自己如此強勁的攻勢。他驀的縱起,整個人都化成白色的肅殺之氣,招還未發,地動壁搖,那凜烈至讓人發寒的殺意,驚得屈汩羅、倪金俠臉色俱變,周圍群妖惶惶。

為了殺夏縈塵,他已用出壓箱底的最強殺招……

***

劉桑往塗山後峰飛掠。

嫦夫人竟然就是小姨子的師父、靈巫山的月夫人?

這還真是出人意料。

當然,若是從一開始就費心去猜,其實也是可以猜到,五彩星蘭蝶舞法分明就是結合了五彩靈巫順逆法和三寸金霞法的升級版本,而像她這般幾近於大宗師之境的實力,自也不可能真的藉藉無名。

但是因為,她一直沒有把真名告訴他,所以他也一直不願意去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她不願意說,自己又何必去強求?

卻沒有想到,真相一揭穿,卻是這麽的……古怪。

義姐居然是小姨子的師父,我居然跟小姨子的師父有一腿?

月夫人帶著夏召舞,飄在他的身後,心裏卻也是五味瓶打翻,什麽滋味都有。

他居然是夏縈塵的丈夫,召舞的姐夫?他口中經常提到的娘子,居然會是縈塵?

本想在事了之後,像過客一般,好聚好散,卻沒有想到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一想到徒兒若是知道,自己竟然**給她的姐夫,剛才也不知被她的姐夫“弄”了多少次,在無措的同時,不知怎的,竟然還有一種既是羞愧,卻又刺激的微妙感覺,而這種感覺,更是讓她一陣陣的臉紅。

劉桑來到後峰山腳,抬頭一看,整個太景幽微紫苑都已消失,到處都是狂火鬥士,這些狂火鬥士無頭蒼蠅般四處搜尋,幾乎是掘地三尺,卻又顯得全無頭緒。

遠處掠來五女,分別是胡翠兒、黛玉、寶釵、小凰、鸞兒。小凰急不可待:“附馬,小姐她、小姐她……”

劉桑趕緊問起詳細,才知娘子接到白神王的子夜之邀,赴會之前,讓小凰和黛玉等人前去找他,隻可惜那個時候,他並不在塗山腳下,讓她們找了個空。而就在子時之後沒有多久,整個紫苑竟都消失不見,連帶著娘子和胡月甜甜,也失了蹤影。

在娘子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竟然不在身邊,劉桑心中湧起一絲痛恨。

他看向那些狂火鬥士,問:“他們為何如此焦急?”胡翠兒低聲道:“原來那楚雲羽,本是姓薑,乃是齊國太子,此刻,他與夏姐姐、甜甜、屈汩羅屈公子、恒遠求恒公子,還有楚洲的小劍聖倪金俠,六個人一同消失,也不知被白神王擄到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