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影秋鬱香卻也似無奈的樣子,道:“出門時,恰好遇到西門公子,因青影昨日有遊逛此地名勝古跡之言,西門公子願為青影作向導,青影也就隻好打擾了。”

西門魏許立起,瀟灑微笑:“我也隻是略盡地主之誼,妃子不必客氣。有翼城建成有數百年之久,周圍有神女石、萬花洞、雙子峽、南王戰勝跡等諸多古跡,若以船隻,沿蝶江及支流來去,一日便可遊盡,否則,單是在來去的路上,便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妃子隻管放心,有魏許作向導,必可讓妃子流連忘返。”

劉桑心想,一出門就恰好遇到?哪有這麽巧的事,這西門魏許分明就是在那等她。

楚嬌嬌眼睛大亮:“不知小女子是否也能參與?”

西門魏許心中快速轉念,看著劉桑笑道:“昨日與閭兄見過,原來閭兄卻是嬌嬌姑娘的未婚夫婿,在下可安排好船隻,兩位不如一同登船,大家也好有伴。”

靠,想要把我和楚嬌嬌湊在一起,你好去泡妞,不讓我們礙事麽?

劉桑猶豫了一下,畢竟他來有翼城的真正目的,是希望以楚添南為突破口,進而摸清曹安幫的內部情況,可沒有空在這裏陪這種世家門閥的大少爺,以及自己這所謂的“未婚妻”逛街。

要是隻陪青影妃子一個那還差不多……

另一邊,楚添南亦出來向西門魏許問禮,對於楚添南,西門魏許卻幾乎一無所知,之所以認得楚嬌嬌,也不過是因為與楚嬌嬌時常在梅苑撞著。楚添南雖幫楚閥管理著許多暗錢,深得楚禦公重用,但明麵上在楚閥並無多少地位,西門魏許自然隻是淡淡的應付一下。

楚添南得知西門魏許與青影妃子前來邀女兒與女婿遊山,西門世家乃是南原僅次於楚閥的第二大門閥,楚添南自然不希望女婿得罪西門家的大少爺,於是悄悄向女婿使了個眼色,讓他答應下來。

劉桑這邊方一應承,另一邊,忽有人急急奔入,在楚添南耳邊說些什麽。

劉桑雖然想要偷聽,但他知道楚添南精明幹練,西門魏許亦習有西門家的上乘功法,而自己扮的隻是一個長於書畫文章、不懂武學的書呆子,運功偷聽,萬一被看破那就糟了。

卻見楚添南驀的一震,怒道:“怎會發生這樣的事?到底是何人所做?”

那人在楚添南耳邊又說了一句,這一次,劉桑倒是隱約聽到“血獄門”三字,心中一動,想起血獄門在枝江附近殺人劫貨之事,難道血獄門這次又做了什麽動作?

楚添南臉色大變,向西門魏許與青影妃子告辭,隻讓女兒女婿代為接待客人,匆匆出門而去。見他模樣,劉桑心知這一次事情隻怕不小,而且多半跟曹安幫有關,偏偏卻無法跟蹤。

就在這時,卻見“蔡伯”慢慢的往大門踱去,劉桑心中暗動,知道此事已經有人做了。

一輛豪華馬車從府中駛出,劉桑、青影秋鬱香、西門魏許、楚嬌嬌四人俱在馬車裏。

劉桑與青影秋鬱香並肩而坐,談論畫技畫道,西門魏許與楚嬌嬌竟是插不上嘴,兩人隻好自己在那裏聊著梅苑等風花雪月之場所。楚嬌嬌一直纏著西門魏許,西門魏許誌在青影妃子,並不如何願意與她交談,但一來接不上青影秋鬱香與劉桑的話,二來有青影妃子在這,至少也要裝裝斯文,也不好給楚嬌嬌難看。

於是,本來是想把楚嬌嬌與閭雄這對未婚夫婦湊在一起,自己泡妞的西門大少爺,隻好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楚嬌嬌說著話,看那低調的少年泡妞。

馬車到了一處碼頭,果然有一座畫舫,檀木為柱,紅瓦為頂,分作兩層,造得極是好看。

西門魏許請三人登上船中,自有船夫將船駛出碼頭,逆蝶江而上。西門魏許得意地道:“要一日遊遍周圍的名勝古跡,最好的法子,便是逆江而上,先至城西的萬花洞,萬花洞內鍾乳林立,有若百花齊放,周邊又有人工開鑿的河道,遊完萬花洞後,便可順流而下,前往雙子峽、南王戰勝跡,但來有翼城,南王戰勝跡不可不遊,之後……”

劉桑在青影秋鬱香耳邊悄悄問:“有人說要一日之內遊遍所有名勝嗎?”

青影秋鬱香搖了搖頭。

西門魏許幹咳一聲,正要再說,一艘大船,領著兩艘副艦從他們旁邊駛過。

畫舫雖然造得漂亮,卻不耐撞,船夫不得不將它先劃向一旁。

劉桑看去,見那大船上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個“曹”字,一個濃眉大漢,滿臉嚴肅的坐在甲板的藤椅上,在他腿上居然還坐了一下小男孩。

劉桑低聲道:“這人是誰?好大的威風?”

西門魏許冷笑道:“此人乃曹安幫兩位副幫主之一,姓晉,名羊祭,號稱‘鐵膽龍陽’,不喜美色,卻好孌童。”他乃是世家子弟,自然看不起這種幫會之人,但曹安幫卻是南原的第一大幫會,又有楚閥做後台,他自然也不敢輕易得罪。

曹安幫三艘大船駛向前方鐵閘,鐵閘很快就升了起來,三艘船駛出有翼城,等畫舫到時,鐵閘又落了下來。

西門魏許立在舫頭,朗聲道:“不知今日當值的是哪位將軍?”

一人從鐵閘中間過台處躍了上來,道:“原來是魏許公子。”

“原來是白將軍,”西門魏許道,“我帶幾位好友出城往萬花洞遊玩,還請白將軍開開閘門,讓我們過去。”

白將軍拱手道:“公子可有手令?”

西門魏許冷笑道:“以往我可也都沒有帶手令。”

白將軍陪笑道:“公子見諒,今天略有些不同。”

西門魏許哼了一聲,道:“剛才晉副幫主經過,也未看到你向他要手令,莫非他曹安幫過得,我西門家的人過不得?”

白將軍道:“公子,今天真的有些不同。”

西門魏許皺眉:“莫非出了什麽大事?”

白將軍低聲道:“公子可知,南原錢莊讓曹安幫托送的十八萬兩銀子,昨晚被人給劫了。”

西門魏許動容:“十八萬兩?”

“聽說這一次出手的,又是血獄門,”白將軍道,“雖然曹安幫連著被劫了幾次船,但失去的都不過是些絲綢絹布之類的貨物,這一次被劫的,卻是整整兩船,白花花的銀子。曹安幫此次運銀,保密工夫做得極好,聽說原本隻有幾個頭兒才知道裝的是銀子,外人隻知道裝的是花崗岩石,也不知道風聲到底是怎麽走漏出去的。”

西門魏許皺眉:“就算被劫,如此多的銀兩,那些人難道還藏得住,運得走?”

白將軍苦笑道:“公子莫要問我,我要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早就報上去,等著升官發財了。”

西門魏許沉吟道:“真的不能通融?”

白將軍歉意地道:“公子勿怪,你也是知道我們的,以往什麽時候沒有通融過?但是今兒出了這麽大的事,幾位家主俱是震怒,要是今天被人抓到辮子,末將隻怕也不好混。”

西門魏許自也知道,南原錢莊,楚閥雖然占了大頭,但包括他西門家在內的各家,也都有一份,突然間損失了這麽一大筆銀兩,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想不動怒都難。

無奈之下,西門魏許隻好先讓畫舫停在岸邊,朝青影秋鬱香歉意地道:“現隻能從陸上出城門往萬花洞,好在城門口亦可招到馬車。”

青影秋鬱香柔身施禮:“西門公子客氣了。”

幾人正要動身,另一邊卻又有一艘華美船隻駛來,船上歡聲笑語不斷,顯然亦是一夥遊玩之人。船隻被閘門攔住,有人在船頭喊著開閘,白將軍在閘前喝道:“可有手令?”

一名錦衣青年出艙至船頭,舉一牌子,道:“有令牌在此。”

白將軍趕緊拱手道:“原來是堅少爺。”讓人上前檢查令牌,沒幾下,便下令開閘。

西門魏許立在那裏,眼睛冒出火來,他在這裏方自被人攔住,緊接著就有人持牌而過,若這些人是有正事也就算了,卻又分明隻是做些風月之事,這豈非顯得他地位不夠,毫無用處?

劉桑道:“這位堅少爺是……”

楚嬌嬌低聲道:“那是楚堅楚大少爺。”

劉桑立時恍然,原來這人就是楚禦公之謫孫,楚樂穎的弟弟、文露的丈夫楚堅?又見艙內歡笑不止,不由得暗自搖頭,楚閥竟已腐化到連軍令都可以當作兒戲的地步麽?

楚堅扭過頭來,一眼看到西門魏許,笑道:“這不是魏許兄弟麽?聽說魏許兄弟一大早準備船隻,邀中兗洲的青影妃子出城遊玩,莫非是沒有手令,被攔在了這裏?”

西門魏許陰沉著臉,楚堅竟然知道這事,分明是早已算到他會被攔住,特意向其父楚天程討來令牌,乘船趕來,有意讓他難堪。

楚堅笑道:“反正都是順路,魏許兄弟何不與你的同伴一同上愚兄這船,人多也熱鬧一些。”

艙中亦走出一些少爺小姐,與西門魏許打著招呼,極力邀請。西門魏許恨得咬牙,知道楚堅誌在青影妃子,偏偏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熟識的,不好拒絕,而自己被攔在這裏亦是事實,猶豫難決。

楚嬌嬌卻是興奮起來,她在楚家地位低下,雖然仗著其父有錢,可以供她在外亂花,但像楚堅大少爺,平常連話都無法跟他說上一句。

楚嬌嬌本是虛榮,從小與閭家定親,夢裏都想著可以當上少奶奶,卻沒想閭家在定北侯諸子內鬥中遭劫,就剩了她的未婚夫隻身逃出,眼見著少奶奶是當不成了,以後不要跟著未婚夫受苦就好,心中大是失落,對閭雄自也看不上眼,一心想要解除掉這層婚約。

而與西門魏許如此熱乎,原因亦是在此,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要想做西門家的少奶奶,那是妄想,卻還是忍不住做著這春秋大夢,同時也是想著,若是實在不行,哪怕給西門魏許做妾,日子也要比跟著如今已是一無所有的閭雄好過得多。

而現在,有機會與楚堅大少爺與他的那些朋友認識,她自然不願放過這個機會,於是也慫恿著西門魏許。

西門魏許無奈,隻好答應下來,楚堅的船靠了過來,自有人搭上架板。西門魏許移到畫舫另一側,欲邀青影秋鬱香一同換船,誰知不管是青影秋鬱香還是閭雄,竟然都不見人影。

他趕緊問起船夫,船夫道:“青影妃子與閭公子說不想再打擾少爺,早已上岸去了。”

西門魏許錯愕,看向岸邊,人來人往,車馬如龍,卻哪裏還找得到那二人?

這一邊,楚堅也興衝衝的移了過來:“不知青影妃子何在,魏許賢弟何不代為介紹一二?”

西門魏許往岸上無奈一指,楚堅亦是錯愕。

派人急急尋找,一時間,竟是無法找到。無可奈何,西門魏許隻好帶著楚嬌嬌一同移到楚家大船,逆流出城。

船隻漸離有翼城,船頭上,楚堅與西門魏許立在一起,沉默一陣。

西門魏許道:“楚兄可是要前往萬花洞遊玩?”

楚堅道:“嗯……計劃如此。”

西門魏許漫不經心的道:“萬花洞,小弟已遊玩了不下百次,實在是提不起興致。”

楚堅道:“嗯……愚兄又何嚐不是?”

西門魏許道:“那就還是……”

楚堅道:“回頭吧……”

大船掉轉頭來,興致闌珊的,又駛回有翼城去了……

劉桑與青影秋鬱香走在人群之中。

少了西門魏許和楚嬌嬌在身邊,雖然兩人討論的仍然離不開書畫之道,卻覺輕鬆許多。

青影秋鬱香微笑道:“閭公子拉著青影離開時,青影實是嚇了一跳,就這般不顧而去,青影以往實是做不出來。”

劉桑笑道:“妃子隻是卻不開這些人情世故的情麵,其實這種事,多做幾次就無所謂了,若是那凝雲公主,隻怕走了就走了,根本不會在乎這些。”

青影秋鬱香輕歎一聲:“我也希望自己能做到縈塵姐姐那般灑脫。”

劉桑心想,娘子還不夠灑脫,什麽時候她可以毫不在意的扮起兔女郎,那才是真灑脫。

青影秋鬱香道:“隻是,嬌嬌姑娘乃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就這般將她扔在那兒,似有不妥……”

劉桑苦笑道:“你也看到了,這一路上,她都纏著西門魏許,何曾跟我說過一句?”

青影秋鬱香沉默。

劉桑趕緊道:“妃子莫要擔心,我可不是為了親近妃子,才將她拋下的,雖然看似如此……我跟那楚大少爺和西門大少爺,還是不同的。”

青影秋鬱香微笑:“我明白了,閭大少爺。”

呃……

青影秋鬱香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劉桑笑道:“有翼城乃是有名的古城,我也還是第一次到這裏,走走便好,妃子覺得呢?”

“這般也好,”青影秋鬱香輕柔一福,“不過公子莫要再叫我妃子,若嫌不棄,就叫我鬱香好了。”

“鬱香姑娘,”劉桑也不客氣,卻又道,“不過你的名字不是秋鬱香麽?我應該叫你秋鬱香姑娘吧?”

青影秋鬱香道:“其實我姓青影秋,名叫鬱香。”

劉桑錯愕:“但大家都叫你青影妃子,這是怎麽回事?”

青影秋鬱香小聲嘀咕:“那是他們傻……”

劉桑道:“但是你自己不也自稱青影?”

青影秋鬱香小小聲道:“既然大家都以為我姓青影,那不如就自稱青影好了,少上一字,自稱起來還無那般累。”

我倒……

青影秋鬱香卻又看著天空,輕歎一聲:“其實叫什麽名字,又有什麽區別?鬱香也好,秋鬱香也好,我仍然是我,又不會變成別人。”

劉桑道:“鬱香姑娘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樣子?”

青影秋鬱香無奈道:“若我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麽,愁些什麽,你信不信?”

劉桑轉過身來,凝重的看著她。

青影秋鬱香道:“公子?”

劉桑認認真真的道:“我知道了。”

青影秋鬱香竟然有些心慌:“你、你知道什麽了?”

劉桑凝重地道:“鬱香你……肯定是沒吃早飯。”

青影秋鬱香驚訝地道:“你怎麽知道?”

劉桑嘿笑道:“看著就像。”拉著她的袖子,直接往旁邊的茶樓裏鑽。

雖然是茶樓,卻也有許多糕點,劉桑點了一些,自己也不客氣,左一塊右一塊,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再一看,青影秋鬱香坐在那裏,用她那纖細的手指,拈起一塊糕點,小小的張開口,一點一點的咬著,動作優雅而又好看,雖然像是螞蟻啃食,每咬上一口,糕點好像未動一般,但左一小口右一小口,居然也將它啃完了。

看著她那賞心悅目的樣子,劉桑心中暗讚,美女就是美女,吃個東西都這般優雅好看。

過了一會,兩人差不多都已吃飽,劉桑抬起頭來,看著美女,小聲問:“還愁麽?”

青影秋鬱香看著他,撲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下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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