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回凝雲城,天色已亮。

來到城中,見到城守,問起夏縈塵何在。

城守道:“昨晚夜半,郡主匆匆回來,說有要事要趕往正易門,作了一些安排後,便乘了一隻英招走了。”

墨眉怔了一怔,忽問:“郡主可帶著雷劍?”

城守道:“郡主確實帶著禽大俠所用雷劍,並讓人前去收葬禽大俠屍骨。”

劉桑與墨眉對望一眼,看來夏縈塵昨晚也到了山中,禽尤必是在死前,將雷劍交給了她,讓她阻止禽天河和天殘七鬼進入地宮,所以她才會連夜趕往青鸞山。

兩人往侯府走去,劉桑低聲道:“青鸞山藏有始皇地宮之事,難道有很多人知道?”

墨眉搖頭:“按理說,隻有我們墨門的有限幾人才知道此事。”

劉桑道:“但是天殘七鬼肯定是知道的,他們昨晚抓你,就是想讓你帶他們進地宮。”

墨眉一陣憂慮……她實是猜不出天殘七鬼怎會知道這些秘密。

劉桑問:“難道是你哥哥跟天殘七鬼有勾結?”

“這是不可能的?”墨眉黯然,“哥哥和他所帶的那些人,同樣都是來自墨門,絕不會將這種事告訴別人。”

劉桑看了她一眼……那什麽“追風俠少”帶著墨家的一夥人想要進入地宮,而身為墨俠的禽尤和身為墨辯的墨眉,卻不顧一切的要阻止他們,那個時候,雷俠來凝雲城挑戰夏縈塵,想必就是為了知道她有沒有保護雪劍的能力。

看來墨門也已經分裂成了幾派。

“你去找小珠,讓她幫我們準備些幹糧和吃的,我去要隻英招,”劉桑毅然道,“我們一起去青鸞山。”

不管是追風俠少和他所帶的那些人,還是天殘七鬼,都不好對付,他實在是放心不下。況且夏縈塵不懂機關術,萬一真的要進入地宮,還是需要小眉的幫助。

劉桑往馴養英招的獸園跑著。

一邊跑一邊想著,自己趕到青鸞山去,真的能夠幫得上娘子嗎?

昨晚若不是雷俠突然出現,他隻怕便已死在角鬼和翼鬼手中,墨眉也要被他抓去,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如何幫得了別人。

不由得頓在那裏。

要想幫得上忙,顯然隻有讓自己進入令蜘蛛雙鬼落荒而逃、從天捕和五大名捕包圍中從容脫身的那種詭異狀態。

第一次進入那種狀態,是在被敖德踩在腳下,聽到他口中對娘子的各種汙辱,內心中的憤怒讓自己莫名的就變成了那個樣子,但第二次時,其實並沒有人踩在他的頭上,僅僅隻是回憶著當時的憤怒,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就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

如此看來,隻要把握得好,自己也是能夠進入那種狀態的。

但到底應該怎麽做?昨晚被角鬼追殺時,他可是一次次的想要“變身”,卻沒有一次成功,怎麽樣才能讓自己在想要“變身”的時候進入那種奇怪狀態,而不想要的時候就不要?

一時間找不到什麽好的辦法,又不想讓墨眉等他久,他隻好繼續往獸園跑去。

英招馴養不易,但一旦馴服後便極通人性,再加上它有翅膀,自然比所謂的千裏馬還要珍貴。

前方的屋子裏,幾名兵士正在聊著昨晚的事,劉桑停在了外頭,憑著那越來越敏銳的感知力,聽著他們的說話。

其中一人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聽說連雷俠都死在了城外。”他們身份卑微,自然不會知道太多消息。

另一名喝著熱茶,道:“好像是有人闖到府裏盜取財寶,被郡主撞上,打了一場。雷俠卻是在外頭遇到了天殘七鬼,郡主趕到時,好像就已經死了。”

驚訝的聲音傳來:“就是那什麽天殘地缺啖神七鬼?聽說這七鬼作惡多端,最近在和洲到底生事,死在他們手中的人越來越多,想不到連雷俠都被他們殺了。”

又問:“郡主還讓人四處捕尋郡附馬,他跑哪去了?”

另一人低笑道:“昨晚盜賊強闖侯府,他隻怕是嚇得躲在哪個地方尿褲子去了。”

屋內傳來一陣轟笑。又一人道:“郡主金枝玉枝,又是和洲出了名的美女,想不到竟會被這樣一個沒用的臭小子娶了去,真是好花插在了牛糞上,我們怎就沒有這般的好運?”

“小聲點,不管怎麽說他也是郡附馬,被人聽到不好。”

“誰會就這樣說給他聽啊?至於別人,背後看笑話的多了去了,”那人低笑道,“不過他雖然娶了郡主,但聽我在府裏做丫鬟的表妹說,他們兩人根本就沒有住在一起,依我看,那小子隻怕到現在都還是處男。”

低沉卻又曖昧的轟笑聲再次響起。

劉桑立在外頭,雙手緊緊地握著,自從有了魔丹後,他的五觀六感越來越敏銳,許多原本不想聽,不願聽的話,卻都變得想不聽都不成,而這些人卻還以為不管怎麽在他背後笑他,他都不會知道。

他想要像往常一樣默默離開,然而墨眉昨晚的話卻回想在他的心頭。

——“公子看似隨意而安,但偏偏又很努力,暗自裏總是在偷偷用功。但要說公子上進嘛,公子似乎又完全沒有自己的目標。這就像別人暗地裏鄙視公子,公子明明是知道的,卻又總是裝作不知道。公子明明是喜歡郡主的,卻又沒有努力去讓她喜歡你。”

小眉,你是對的。

我是一個知足的人,但是有的時候……也會不甘心。

被壓抑許久的憤怒,慢慢地從心底釋放出來,腦海中閃過一句話,緊接著就是轟然一震,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打了開來。

那是九百年前,那個叫噩普薩的妖怪將他抓到雲夢澤湖底,在他即將身死時,在他腦海中出現過的話。

——心之猖狂如龍,身之獰惡如虎!

他負著手,緩緩踏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