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耀在街上,車馬如龍,人來人往。

少男與少女沐浴著陽光,就這般走在街上。

卓玉桐雖然借著剛才的騷亂,在街頭巷尾派人監察,但此刻的元城,因為“飛鵲彩”即將進行,各地的名士顯貴、才子佳人紛紛來到元城,還有不少其它各洲的世家子弟前來湊個熱鬧,以期結識某個才女,留下幾段佳話。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真的發生了什麽大不逆的事,卓玉桐自然不敢將整條街公然封鎖。

他們兩人,一個風度翩翩,一個靚麗嬌美,又都是富貴打扮,自是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但也有更多的思越集弟子趕來,潛藏於暗處,布下天羅地網。

卓玉桐立在遠處,呆呆地看著少年與他的小姨子。

他們為什麽敢這樣公然現身?他們哪來的膽量?這裏可是中兗洲,這裏是思越集的地盤。

明知道這麽多人籌劃著對付他們,他們為什麽敢就這樣子現身?隻是,想著想著,另一個念頭卻又閃了出來……他們為什麽不敢現身?這兩個人,做了什麽問心有愧的事,使得他們隻能藏在暗處,不敢現身?沒有……這兩個人什麽事也沒犯,什麽錯也沒有。

卓玉桐開始意識到,在這一路,他和集主不斷地給這兩個人潑髒水,想方設法把這兩人說成是賊子、**徒,說著說著。

連他們自己都有些信了。

但事實上,這兩個人什麽也沒有做。

正如儒家聖賢孔子所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不管他們如何指鹿為馬,汙良為盜,但事實上,那少年坦坦蕩蕩,而他們……才是長戚戚的小人。

卓玉桐心中一陣失落,因為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這兩個人。

敢光明正大的走出來……因為他們沒有什麽可怕的。

不錯。

思越集的高手正紛紛趕來,集主也馬上會到……然後呢?以“暗魔”的實力,就算眾弟子布下大陣,集主親自出手。

要拿下對方。

也必定是一場惡戰。

考慮到在聽天穀時,許多弟子為毒霧所傷,至今還沒有恢複元氣。

就算一場惡戰,能否留下“暗魔”也很成問題。

就算真能留下,但在這種繁華鬧市,尤其是“飛鵲彩”在即,走在路上都能撞死幾個擁有顯赫來曆的世家弟子又或名門淑女的時期,集主率思越集眾多高手親自出手,與一個少年,在人山人海的街頭惡戰,消息馬上就會傳遍全城,弄得人人盡知。

然後,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圍攻的,並非什麽歹人,而是和洲的凝雲駙馬和集羽郡主。

他之所以能夠調動官兵,用的是追捕小取洞仙門之**賊的借口,加上自身在朝廷的人脈,但若是知道對付的不是什麽**賊,而是白鳳國的駙馬和郡主,那不管是誰都會動搖。

而他又能夠給這兩個人潑上什麽汙名?這兩個人根本沒有汙點。

不但官府再也不敢跟他合作,消息還會以最快的速度傳向塗城,傳至朝廷諸位大臣甚至是周王耳中,這兩個人,一個是凝雲公主的丈夫,一個是凝雲公主的妹妹,兼空桑國雙月王妃的徒孫,擁有天寶靈月,堂堂正正的雙月傳人,這兩個人若是在中兗洲出了事,如今已名震天下,傳說中實力甚至超過虛無道人的凝雲公主,與早已達至大宗師之境的雙月華明珠兩人攜手前來問罪,世間到底有幾人能夠擋得住她們?一想到,有可能要麵對為丈夫和徒孫發怒報仇的兩大高手,周王和諸位大臣想不心驚肉跳都難,自是無論如何都要保得這兩個人在小周國內平安無事,至於思越集……有多遠死多遠去!卓玉桐終於明白,為什麽以智謀取勝的南原軍師,會如此輕易的被他逼入死角。

對這個少年來說,在荒山野外裏,一方追,一方逃,這是一場貓鼠遊戲,他們為了集主的目標,固然追得勤快,但這少年和少女,似乎也玩得不亦樂乎。

但是少年完全沒有想到,思越集竟然會在元城這種盛會在即,熱鬧得無以複加的地方守株待兔,布下天羅地網等他們。

之所以沒有想到,不是因為這少年智謀不足,隻是因為他沒有想到……真有人會這麽蠢!****美少女挽著姐夫,走在熱鬧而繁華的大街上。

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就在剛才,她心裏都還緊張得要死,因為他們被困住了,他們已是上天入地,無處可逃,她一直想著怎麽辦?怎麽辦?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姐夫也沒辦法了吧?但是現在,她開始覺得好笑……他們到底有什麽好怕的?這裏又不是荒山野嶺,這裏到處都是人,而且由於“飛鵲彩”,五湖四海各大世家豪門的人,應有盡有,就算那些人在這裏布下天羅地網,那又怎滴?她既不犯法,也未鬧事,隻要在這大街上大喊一聲“集羽郡主在此”,那些人難道還真能蠻不講理的衝上來抓她?就算那些人當場羅織罪名,以她和姐夫的身份,他們也無法說抓就抓吧?哪怕那些人真的這般目無王法,在這種地方打起來,事情隨隨便便就能鬧大,然後滿城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算思越集的那些偽君子不要臉,本地的官府又真敢冒著得罪姐姐和師祖的風險,坐視不管?唉,這些日子躲躲藏藏的習慣了,差點就忘了……我們到底有什麽好躲的?說到底,那些人才是見不得光的小人吧?忍不住悄悄的看向姐夫的側臉。

難怪姐夫一點都不緊張,明明一進城就被人發現。

敵人在周圍到處搜索,他居然還有心情對她做……做那樣的壞事。

原來他早就算到了這種情況?她卻不知,劉桑根本沒有算到。

因為他……真沒想到有人會這麽蠢。

在他想來,就算這些人發現他和召舞到了元城,至少在舉辦盛會的這幾天裏,那些人絕不敢這般光明正大的搜捕,畢竟他們做的,本就是見不得人的事,否則也不用自始至終的想辦法給自己潑汙水,告訴別人他們要抓的是小取洞仙門的**賊。

在劉桑的計劃中。

這些人想方設法的追捕他們。

而他正可以利用對方的追殺鍛煉與磨礪自己。

因為他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實力,而保持強大的壓力,是激發自身潛能,進而提高自己的最好手段。

就像召舞。

之所以能夠這般順利地突破至宗師。

固然是因為他的引導。

同時也是這些日子,所麵臨的強大壓力,讓她不得不挖掘自己。

鼓勵自己,直至整個身心與意誌,都達到了突破的臨界點。

在他的計劃中,躲到元城來參加“飛鵲彩”,最多算是中場休息,“飛鵲彩”一結束,他會和召舞隱姓埋名地繼續逃,而那些人也可以繼續追殺他們,接下來,到底是他在修至宗師之前被他們抓住,還是他突破之後反過來對付他們,就看雙方的能耐與實力了。

但是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之所以改變主意,倒不是因為在剛才那種情況下,他已是別無辦法。

事實上,在被困青樓的時候,他至少已經想出了三種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小姨子逃出重圍,順利的離開元城。

但是那些人實在太過分了。

那個時候,他已經拿出了剪子,馬上就要把小姨子的褲襠剪掉了。

雖然一開始隻是開開玩笑,逗一逗她,但不可否認的是,當時那藏在床底,裙子上翻,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中的剪刀,羞怯地把雙手按在腿間的小姨子,實在是大可口了,讓他按捺不住。

所以他已是決定,一定要把她的襠口剪掉,然後再……但就是在這個時候,那些人圍上了青樓,打攪了他的好事。

他們實在太過分了,所以劉桑決定……不跟他們玩了!他帶著小姨子,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說說笑笑,指指點點,渾不將在暗處悄悄跟著他的那些白衣劍手當一回事。

就這般行了一陣,一抬大轎從旁邊經過,緊接著便是“咦”的一聲,轎簾掀起,露出一張俏臉:“劉公子?”夏召舞扭頭看去,見那是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漂亮少女,不由得睜大眼睛,又瞅向姐夫,心想姐夫什麽時候又認識一個這樣的女孩子?劉桑卻也是驚訝地道:“可卿姑……娘!”叫姑娘沒問題吧?轎中卻有兩人,另一人乃是一個二十歲多些,頗有風韻的女子。

那女子道:“可卿妹子,這兩位是……”這少年腰纏玉帶,身穿紫袍大綾,這少女額嵌寶玉,穿的是連她也極少見到的鮫紗,怎麽看都不是普通人,她自然要問上一問。

可卿認得劉桑,卻不認得夏召舞,雖然她們都曾出現在去年揚洲的雲笈七夜中,但雲笈七夜裏人本就多,她們兩人並沒有互相撞上。

她正猶豫著,該怎麽介紹才好,劉桑已是拱手道:“在下劉桑,乃和洲人士,這位乃是拙荊之妹,姓夏名召舞。”

那女子正想著“劉桑”這名字好像有些熟識,緊接著卻是一震,道:“莫非是和洲凝雲公主之附馬,與南原集羽郡主?”劉桑道:“正是。”

那女子本是看到他二人的衣著裝束,想著必非尋常人士,卻未想到這般有來頭,如今凝雲公主名動天下,在白鳳國有風卷殘雲、橫掃和洲之勢,哪日就算登基為女帝,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她的丈夫與妹妹,身份自也倍僧。

更何況,誰都知道集羽郡主乃是靈巫山月夫人的弟子,而現在又傳出消息,原來月夫人的師父竟是雙月華明珠,聽聞集羽郡主已得雙月王妃親贈天寶靈月。

也就是說,她已是名正言順的“雙月傳人”。

那女子與可卿一同下了馬車,向二人施禮。

那女子道:“妾身柴紫韻,見過駙馬與郡主。”

可卿代為介紹道:“紫韻姐姐的父親便是周國當朝丞相柴遵柴大人,其夫君為太尉苻大人之長子。”

劉桑拱手道:“苻夫人!”柴紫韻道:“兩位都是和洲人士,不知為何會光臨此地?”劉桑笑道:“召舞受她師祖之命,要往東雍洲去一趟,我們途經中兗洲,聞得元城有盛會,故順路前來觀摩。”

柴紫韻道:“駙馬應當早些告知。

駙馬有所不知。

與男子科舉不同,這‘飛鵲彩’雖號稱女中科舉,但畢竟隻是盛會,縱然勝出。

亦無法入朝。

所以不作策問。

不考經義,考的乃是詩賦、畫道、琴樂三者。

駙馬的唯美畫作,早已傳遍天下。

天下女子紛紛臨摹,若是早知公子在此,必會請公子擔任畫科考官。”

劉桑道:“苻夫人過譽了,在下才疏學淺……”柴紫韻道:“駙馬莫以為妾身說笑,究問學宮有若先秦之稷下,素以學問著稱,駙馬能得究問學宮三迎四請,豈是僥幸?更何況,此刻秦如瞿秦老博士便在城中,昨日,還有人向秦老博士問起駙馬於學宮論畫之事,秦老博士對駙馬大加誇讚,以秦老博士一貫的頑固,豈會對一個後生晚輩浮誇亂讚?”劉桑訝道:“秦老也在這裏?”柴紫韻道:“為保公正,飛鵲彩上,多會邀一些知名的外洲名士前來擔任考官,判改試卷,秦老博士已被邀請多次。”

劉桑喜道:“原來秦老也在,我與他也有許久不見,正好去拜訪一下。”

柴紫韻道:“秦老乃是客卿,此刻正受邀住於修眉學院後山臨江苑中,不過現在當在學院中,妾身與可卿妹子正好也是前往學院,駙馬與郡主可與我們一同前去。”

劉桑與夏召舞對望一眼,兩人道:“如此正好。”

柴紫韻道:“兩位請上轎!”劉桑笑道:“召舞與你們一同上轎就可以了,我隨在轎旁走走就好。”

柴紫韻心中暗讚:“此人倒也知書達禮,知道他一名男子,與三位姑娘家一同坐於轎中,容易惹人非議。”

劉桑卻是想著:“大家一起上轎,兩個男人兩個女的,可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又想著,這位柴紫韻乃是丞相之女,又嫁入大尉府中,身份高貴,卻是親身接待可卿,可卿的家世背景……怕是也不同尋常。

可卿道:“這元城,小女子也是第一次來到,不如大家便一同在街上走走?”柴紫韻道:“這般也好。”

前方護衛開路,四人並肩而行,柴紫韻向劉桑詢問畫道,這自是劉桑的長處,從先秦之各種帛畫,到他在今世開創的唯美畫風,旁征博引,柴紫韻越聽越奇,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於畫道上竟是這般博學,又試著問問其它,劉桑原本就是過目不忘,又有那枚記載了先秦各種典籍的古玉,亦是對答如流。

另一邊,夏召舞對畫道不感興趣,倒是對姐夫與這位裘可卿是怎麽認識的更感興趣,試著探可卿口風,才知他們兩人是在去年的雲笈七夜上見的麵。

柴紫韻聽到“雲笈七夜”四字,心中一動,正要向劉桑打聽一事,前方,一名錦衣老者率著數名白衣劍手踏步而來。

柴紫韻卻是認得這名老者,於是上前施禮,道:“原來祭酒大人也已到了元城?”錦衣老者道:“侄女可是來此擔任考官?”柴紫韻道:“紫韻隻是前來協助一二。”

又歉意道:“此次飛鵲彩,本欲邀祭酒大人為監察,可惜王上與父親已決定讓祭酒大人監察今年秋考。”

錦衣老者道:“秋考之考官,不得提前擔任飛鵲彩考官,這也是曆年傳統。”

又掃視一圈:“這幾位是……”柴紫韻道:“這位乃是東雍洲慈壇的裘可卿裘小妹子。”

錦衣老者動容:“東雍洲,慈壇,裘家?”柴紫韻道:“可卿妹子首次前來中兗,家父讓妾身帶她到元城閑逛。”

錦衣老者額首道:“原來如此。”

又看向另外兩人,目光如電:“這兩位儀態不凡,不知是……”柴紫韻道:“這位乃是和洲的凝雲駙馬,這位是凝雲公主之妹集羽郡主。”

又向二人介紹道:“這位乃是朝中祭酒司徒大人,又為儒門思越集之集主。”

劉桑拱手道:“原來這位就是司徒大人,久仰久仰。”

司徒德宣注視著劉桑,緩緩拱手:“原來是凝雲駙馬,賢侄所開創之畫風,我集中亦有多人學習,今日得遇,果然是見麵更甚聞名。”

劉桑道:“司徒大人過譽了!”兩人互相拱手,目光閃電般一個交錯。

司徒德宣道:“幾位可是要前往修眉學院?”柴紫韻道:“劉公子欲見秦如瞿秦老博士,我帶他前去。”

司徒德宣讓向一旁:“如此,就不阻各位了。”

劉桑笑道:“多謝……祭酒大人讓道。”

司徒德宣道:“不用……客氣。”

領著身邊幾位弟子,甩手而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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