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夫人道:“嗯,那個時候,蘇老應該就已經是混天盟的副盟主,但知道的人寥寥無幾,縱連混天盟內部,也僅有極少人知道。對於混天盟來說,墨門是他們發展的最大威脅,於是想要從內部進行瓦解,但是虛無道人和蘇老顯然也沒有想到,墨門之中,其實也有一位大宗師,那位大宗師所帶領的,其實才是真正的暗墨。當時的單老夫人與曆老巨子,並不知道蘇老的真正目的,但是蘇老錯估了墨門背後隱藏的實力,失誤顯然更大,結果不但沒有成功分割墨門,連他的徒弟都反被墨門吸收了去。”

劉桑歎道:“所以那個時候,我們從揚洲地底出來,你師父和單老夫人才會無巧不巧的出現在那裏?那其實不是意外?”

月夫人道:“哪有那麽多的意外?隻是那個時候,虛無道人仍未知道單老夫人也是墨者,而墨門還不想與混天盟正麵衝突,於是單老夫人拉了我師父,‘湊巧’出現在那裏,使得虛無道人不敢再為難我們,當然,未能查出道家玄關顯秘宗宗主就是空桑國的崇吾太子,這也是混天盟的一大失誤,給單老夫人找到了插手的理由。”

劉桑一陣沉默。

月夫人與夏召舞見他突然不說話,一同看著他來。

他卻隻是長歎一聲。

月夫人道:“桑弟,你在想什麽?”

劉桑緩緩道:“我隻是想起在青鸞山始皇地宮時的一些事,當時小眉的哥哥禽天河帶著一大批暗墨,想要去取秦製地霞丸,現在回想一下,確實也有一些無法理解的事。雖然當時墨門在和洲實力有限,但也絕非隻有小眉一人,結果前去阻止他們的,竟然隻有一個小眉。現在想來,禽天河他們,很可能是單老夫人和蘇老交鋒中的棋子,而不知內情的小眉,遁著墨家的信念,全力阻止自己的哥哥,差一點就被犧牲掉。”

月夫人道:“桑弟……”

劉桑笑道:“沒事,我隻是隨便想想。其實這樣才是合理的,墨門要是真的什麽事都講規矩,也不可能發展到現在這般遍布八大洲的地步。隻是,暗墨的真正背景,怕是連秦老博士都不知道,因為他們是真正抱著壯士斷腕,必要時可以隨時舍棄的覺悟建立起來的。等被人知道他們背後所做的事時,所有的功都是墨門的,所有的罪都是暗墨的,如果要我說的話,這些人雖然拋棄了俠名,但他們依舊是墨者。”

月夫人低聲道:“嗯。”又道:“不過單老夫人其實是墨者的事,現在已是越來越多人知道。曆老巨子為了對付白起,抱著必死的覺悟趕赴羽山前,將巨子令交給了單老夫人,請她在新任巨子回到楚洲前,主持墨門。而且際此非常時期,墨門確實也需要一位大宗師坐鎮,畢竟現在,人人都知道混天盟擁有兩位大宗師,而墨者則遭遇老巨子慘死之事,單老夫人隻能從幕後走到台前。”

劉桑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一手摟著一個,笑道:“看來陽梁洲之行結束後,我應該盡快到楚洲,找單老夫人和皇甫巨子談一談。”

月夫人訝道:“我本以為你知道暗墨之事後,會對墨門生出不滿……”

“為什麽會這麽想?”劉桑道,“也許墨門背地裏隱藏的一些手段,並沒有他們表麵上的那般光明正大,但墨家的目的和信念卻沒有問題。就以羽山那一戰來說,和洲崩裂,對墨門又會有多少影響?他們的根基是在楚洲,何必為了和洲數百萬人拚死拚活,最後弄得老巨子慘死,新巨子斷腕?雖然我一直認為,墨家的信念不切實際,但至少,他們是可以信任的。我不是理想主義者,暗墨的存在,不會讓我鄙視墨家,隻會讓我覺得,墨門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實際一些。”

夏召舞偎在他的懷中,抬頭看他:“姐夫,我可以做些什麽麽?”

劉桑錯愕道:“你想做什麽?”

夏召舞低聲道:“我也想幫上一些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在背後看著。”

劉桑在她耳邊低笑道:“暫時還不需要,你就跟著你師父,沒事的時候多學學。”

夏召舞道:“我本來就在學……”

劉桑yin笑道:“我說的是昨晚你偷偷看到的事,先學一學,等姐夫回來,要考試的。”

二女同時紅起了臉。劉桑笑著鑽入被窩,把她們也拉了下來,摟在懷中,正要繼續欺負。外頭響起“七萼紅”中剪春羅的聲音:“月郡主。”

劉桑趕緊頓在那裏。月夫人道:“何事?”

剪春羅道:“墨門漸無聞漸墨長求見。”

劉桑與月夫人錯愕對望,這邊剛說完墨門,那邊就有墨門的人出現?

月夫人道:“請他稍待,我這就出去見他。”起身穿衣,飄了出去。

走了一個,劉桑隻好欺負剩下的那個。召舞小姨子被他摸得全身發燙。

過了好一陣,月夫人才飄了回來:“桑弟?”

劉桑從聯珠帳中探出腦袋,看著她來。月夫人道:“你看這個。”將一張黑白兩色的請柬遞了過去。

劉桑接過,翻開一看,沉吟道:“神州結盟?”

月夫人道:“想必是你對秦老博士的提議已經傳達給了墨門,墨門開始向八大洲上的各門各派,送發請柬,邀請八大洲上各路英雄,於明年元宵,在楚洲舉辦神州大會,共商大事。”

劉桑道:“元宵……有點遠。”

月夫人道:“這請柬散發出去需要時日,而所邀之人,有的遠至絕冀、和洲,前往楚洲亦需要時間,定在元宵,對於有些來人說,時間已是有些緊了。”

劉桑道:“我們等得了,我隻怕秦軍和混天盟未必等得了。一整個冬天的時間,混天盟可以做不少事。”

月夫人歎道:“關鍵是,對他們真正的目的,我們全無頭緒,也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又道:“還有,桑弟……小嬰在外頭到處找你。”

呃……

劉桑趕緊跳下床……差點把她給忘了。

等他匆匆離去,月夫人掀簾一看,隻見她的徒兒縮在被窩裏,連身上的褻衣都被扔在了一旁。

……

劉桑回到屋中,胡翠兒正躺在那裏生悶氣。

沒有辦法,他隻好把狐尾娘先哄一下。

看來後宮也不是一件那麽容易的事啊,顧到了這個,就很容易捺下了那個。記得以前看過一本書,一個穿越到異界的男主角,收了一百個漂亮美眉做後宮,那怎麽弄得過來嘛?唉,真不知道作者是怎麽想的。

當然,那也是一件很讓人羨慕的事就是……

“桑公子,你太過分了,”狐尾娘氣道,“奴家明明就到你**了,你卻跑到別人**去。”

“那個……我是到外頭練功去了。”

“騙人。”

沒騙你……我和月姐姐一起練的。

過了一會,小凰就把小嬰帶了回來,劉桑又開始哄起小嬰來。

唉,做男人真累。

做一個有後宮的男人更累。

那個誰誰誰,你說讓給你讓你來累?

你做夢吧你。

我累死了也不給你。

當日,劉桑帶著胡翠兒、小嬰、圓圓、千千,帶上天地五劍中的炎、岩、風三劍,先行啟程。月夫人則以帶召舞到處轉轉,順便教她功法為名,隨後上路,“七萼紅”中的虞美人、千日紅、剪春羅、真珠蘭留在後頭,為她們收拾包裹。

那天傍晚,寒冬已至,劉桑與月夫人等,在郊外洞穴內避寒。

劉桑將他與月夫人商量好,讓圓圓和千千跟著虞美人,先回玄關顯秘宗的事告訴鬼圓圓。

鬼圓圓叫道:“我不,我也要去陽梁洲。”

劉桑道:“聽話。”

鬼圓圓跳了起來:“你不帶我去就不帶我去,我難道不會自己去麽?”

月夫人低聲道:“圓圓,這也是為你好,陽梁洲太過凶險……”

鬼圓圓跳腳:“我為什麽就非要聽你們的?”

劉桑也不由得有些火大:“別鬧,你就不會跟你師姐學學?”在這一點上,召舞小姨子確實要比圓圓懂事許多,雖然看上去比圓圓更傲嬌,更蠻不講理,但至少知道不應該讓人替她擔心,在必要的時候總是聽話,雖然也出過好幾次意外,但基本上,都不是她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大多都隻是被劉桑和她姐姐連累,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喜歡惹事的主。

女孩子天生就擁有不講理的權力,但要是因此,就將他人的溺愛和縱容當成自己應得的,好像每個人都欠了她一樣,不知好壞,那久而久之,總是會讓人反感。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劉桑確實也喜歡把召舞帶在身邊,一來是因為有趣,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二來也是因為,不用擔心她在關鍵的時候鬧脾氣,雖然傲嬌,但召舞確實是一個懂得輕重的女孩子。

但是帶著圓圓和千千上路,從一開始就讓人無法放下心來,圓圓的江湖閱曆確實比召舞要多,千千出身於陰陽家裏宗,保護好她自己並沒有多大問題,但這兩個女孩子在一起,你就無法知道她們會鬧出什麽事來。

眼見圓圓鬧起脾氣,夏召舞也忍不住勸道:“圓圓……”

“夠了,”龍女叫道,“你不要跟我說話。”

竟然就這般衝了出去。

劉桑也有些冒火,這丫頭真的是為她好她不知道。

小嬰在一旁左看右看,千千“喵喵”地叫了兩聲。

月夫人道:“桑弟……”

劉桑歎一口氣:“你們在這等我。”自己追了出去。

總不能真的扔下她不管?

天氣寒冷,山野間下著蒙蒙的細雨。

龍女在路上沒命地奔跑。

劉桑掠了上去,將她攔住,鬼圓圓差點撞入她的懷中。

“圓圓,”劉桑道,“懂事一點。”

“我就是不懂事,”鬼圓圓叫道,“反正我就是有爹養沒娘教的孩子,我要你們管?”

劉桑道:“我隻是讓你先回去……”

鬼圓圓忽地哭了出來:“你叫我回去?你叫我回哪裏去?玉笥山被人占了,爹也沒空管我,我不知道我娘是誰,我的親奶奶對師姐要比對我這個親孫女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爹把我留在和洲,說那裏更安全,但是那裏我連一個親人都沒有,我來到這個自己出生的地方,但是我一個人都不認識,你叫我回哪裏去?”

劉桑怔怔地看著她:“圓圓?”

“我不想再看到師姐,我也不想再跟她說話,”龍女流著淚,“大家都是沒有娘的孩子,為什麽她就那麽多人喜歡,為什麽我就沒有人要?我想裝作什麽事都沒有,我想裝作我根本不在乎這些,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嫉妒了,為什麽我的奶奶,對她那麽好,但是一看到我就討厭?還有你,為什麽她可以跟你一起闖江湖,去扮演什麽風月雙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你就要趕我走?為什麽天天晚上,你都爬到她**去,卻從來不來找我?她是你的小姨子,可我是你的小妾啊,不管你是不是這樣想的,但是我是這樣想的……”

“圓圓,我也是為你好。”

“嗯,你們都是為我好,”鬼圓圓慢慢地往後退,“娘為了我好,所以從小就把我扔下不管,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爹為了我好,把我扔在和洲,這兩年裏,我連見都沒有見到他幾麵。月姑姑為了我好,所以不敢帶我去雙月宮,因為我奶奶不要我。你也為了我好,所以要把我趕走。以前大家不要我,是因為我醜,可是我現在明明變漂亮了,為什麽還是不要我?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師姐好?因為我總是惹事,很壞很壞?”

劉桑低聲道:“不,你是一個好女孩,很好很好……”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既然我那麽好,那為什麽大家都不要我?”

劉桑長歎一聲,踏步上前,將她摟在懷中。

龍女撲在他的懷中,嚎啕大哭。

另一邊,月夫人、胡翠兒、夏召舞、千千等人也都飄了過來,怔怔地看著他們。

天寒地凍,細雨綿綿……

山洞中,篝火升起。

哭累了的鬼圓圓已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月夫人低聲道:“桑弟,現在該怎麽辦?”

劉桑道:“我帶她去陽梁。”

夏召舞叫道:“姐夫……”

劉桑搖了搖頭:“不要說了!”他道:“其實她說的沒有錯,講起來大家都是為她好,事實上卻是大家都不要她。每一個人都在做大事,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考慮,但誰又真正想過,她要的是什麽?其實她想要的東西,真的很簡單,她就是希望有一個她喜歡的人,肯一直陪著她,或者一直讓她陪著……這隻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願望,難道我也不能滿足她?”

夏召舞沉默。

雖然也跟師妹一樣,從小沒有娘,但對於一直都有姐姐照顧,長大後還有師父關心和陪伴的她,確實是難以體會圓圓的感覺。隻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換了自己是她的話……說不定也早就崩潰了。

作為一個被師妹嫉妒著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千千卻是低聲道:“喵!”出身於陰陽家裏宗的她,雖然身邊總有許多師姐師妹,但這種孤獨感和寂寞感,其實是一樣的。

月夫人道:“但是,陽梁洲並不安全……”

劉桑的臉龐,露出毅然而又風輕雲淡的笑容:“放心吧!既然有我陪在她身邊,怎會讓她有危險?她是我的小妾,難道我還保護不了她?”他淡淡地道:“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我想岔了。這個世道,沒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對她來說,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的身邊,因為我會一直保護好她來。如果連我都做不到,如果我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那我還算什麽男人?”

月夫人、胡翠兒、夏召舞等彼此對望了一眼,緊接著便一同看著他來,感受著他強大的自信,不知怎的,心中竟也是一陣陣的懌動……

似這般又過了兩日,分開的日子終於到來。

那一日,月夫人先去與虞美人、千日紅等見麵,回到劉桑身邊時,告訴他:“桑弟,消息已經傳來,你猜的沒錯,祝夫人與屈汩羅、可卿確實曾在昆吾山出現。”

果然,當時慈壇地底的兩麵鏡子,分別通往文玗樹和昆吾山。

劉桑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月夫人道:“彥角已被桑弟你打成重傷,昆吾山與慈壇相隔也頗有一段距離,當時彥角和他所帶的那些人,都還沒有回到昆吾山。昆吾山裏的其他人,不知道他們三人為何會在昆吾山重地出現,想要強行將他們留下,但彥角不在,無人是祝夫人敵手,雖然仗著人多勢眾,但關鍵時刻,屈汩羅用出天人丈夫舞,帶著祝夫人和可卿成功闖出了昆吾山。”

劉桑沉吟道:“天人丈夫舞?嗯,當時在慈壇地底,除了塗山六妖神搶走的那些大悲天水外,事實上還找到了兩瓶,一瓶在可卿那,另一瓶在我這裏。他們既然有了大悲天水,可卿再將天人丈夫舞教給屈兄,屈兄會用天人丈夫舞,也就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月夫人道:“隻是,闖出昆吾山後,他們去了哪裏,卻是沒人知道,看樣子,他們也不太可能會回慈壇去。”

劉桑點了點頭:“隻要他們沒事就好。”

當下,他帶著翠兒、圓圓、小嬰、千千,向月夫人和召舞、鸞兒、小凰等人告別,往陽梁洲而去。

那一天,天更加的寒,地更加的凍。萬物蕭條,陰氣森森。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此刻的月夫人和夏召舞,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仍在遙想著下次相見時的喜悅。但她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下一次相見的時候……

唉,人渣!

(本卷完)

(第十一卷已經完結,接下來是第十二卷《朱旗熒惑》,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笨鳥都會將本書寫完,也請大家繼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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