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跑！”克萊爾看著蜂擁而這的蛇群，下意識地大喊。自己勉強支撐身體，一瘸一拐地試圖邁開步子，顯得非常吃力。

盡管腳下是未知的地底世界，跑下去還是有一線生機，總比站在原地，葬身蛇腹要強很多。

想到這裏，都蘭幾步跨到克萊爾跟前，扶起他的右臂，一起沿著傾斜的甬道向下挪動。

甬道其實與地平線成三十度角，像一個巨大的滑梯，上邊布滿了斑駁的石塊，有大有小，奇形怪狀，都蘭每一步踏上去都有摔倒的風險，在雜亂的石頭間，還偶爾點綴著成團的苔蘚，踩上去滑溜溜的，這樣就讓逃生變得艱難，都蘭和克萊爾移動得很慢。

那股黑色的洪流到了剛才兩人休息的地方就停了下來，看來是在爭搶克萊爾留下的那灘鮮血。

吸血蝰蛇移動的速降了下來，都蘭和克萊爾得到喘息的時間。

“該死的石塊。”都蘭已經側過身體，從側麵邁開步子，後腳蹬地固定身體，前腳在身前窸窣探路。

克萊爾滿頭大汗，不知是累的還是疼的：“那不是石頭，是珊瑚。”

“珊瑚？這裏怎麽會有珊瑚？”都蘭一隻手攙著克萊爾，一隻手提著油燈。

“這的確是珊瑚，你看上麵還有貝殼。這個洞穴曾經處於水下。”克萊爾說道。

都蘭大汗淋漓，胳膊此時沒有一絲力氣，拖著克萊爾的手軟綿綿的，使不上一丁點力氣，隻是向上架著他，勉強走路。

“嘶嘶嘶嘶”的聲音再次臨近。蛇群又追上來了。

“他們是追尋血腥味過來的。”克萊爾突然停下來。

都蘭沒預料到克萊爾會停下來，一時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摔在珊瑚上，腰上一陣劇痛。克萊爾頓時也站立不住，跟著都蘭一起沿著甬道向下翻滾。

都蘭隻覺得天旋地轉，卻死死握住手裏的油燈，在這樣一個幽暗恐怖，什麽未知的洞穴裏，都蘭不敢想象沒有油燈的情形。

油燈撞的鐵質外皮磕在珊瑚上發出悶悶的響聲，沒有防風罩的保護，裏麵的火焰好幾次險些熄滅。

克萊爾痛的哇哇大叫，腿上的傷口不斷地與堅硬的珊瑚撞擊，包紮好的傷口繼續滲出血來。

在一個較大的珊瑚邊，兩個人終於停了下來。都蘭覺得渾身劇痛，額頭，兩肩，膝蓋，兩胯，都不同程度地遭受了堅硬珊瑚的撞擊，擦破了皮膚，滲出血來。

都蘭掙紮著站起身，發現克萊爾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氣。

“你還沒死吧？”都蘭爬過去問他。

克萊爾擺擺手，呲牙咧嘴地喘著粗氣：“你一個人走吧，我不行了。”

“嘶嘶嘶嘶嘶嘶”的響聲又清晰起來。如果不是兩個人滾了下來，早就吸幹血液，變成兩具幹屍而了。

都蘭沉默不語。

“不要在意“太陽神”的事情，我撒謊了。他什麽都沒告訴我，我找到他時，他已經死了。我怕你一怒之下殺了我，才編了這個謊話，你快走吧。”克萊爾有氣無力地說道。

都蘭搖了搖頭：“你會死的很慘。”

克萊爾突然笑起來：“我們這種小人物，是生是死對這個世界都沒有太大影響。在哪裏活著都是默默無聞，死在哪裏又有什麽關係？”

都蘭打開油燈的儲油閥，將油灑在甬道裏。

克萊爾繼續說：“倒是你這種身份顯貴的人物，生死都會牽扯整個大陸的脈搏，你不能輕易去死。那些蛇吸幹我的血怎麽也要十分鍾，足夠你跑很遠。快走吧。我們不是一樣的人，我們有不同的命運。”

蛇群離兩個人不足兩米，光滑的鱗片摩擦珊瑚發出刺耳的聲響。

都蘭眼睛盯著蛇群，看著它們彼此之間傾軋翻滾，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

就在蛇群越過油線的一霎那，都蘭將油燈重重地摔在地上，油燈不堪重摔，鐵質外皮在巨大的碰撞下分崩離析，燈裏的火焰跳出來，引燃了地上的油，一條火舌在蛇群和都蘭之間拉開了一天熾熱的分界線。

蛇群受不了灼熱的氣焰，紛紛退回去，來不及回退的身上滾了油，迅速被引燃，變成一條火蛇痛苦地卷曲翻滾。

“我不管你是否撒謊，我要你告訴你，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命運這回事，我要讓你活著看到這一點。”都蘭的眼睛在火焰的映照下目光炯炯。

都蘭背起克萊爾，借著火線帶來的亮光，扶著牆壁，艱難地向甬道深處探索。

“何必救我，我隻是綠穀地的一個小毛賊，一輩子沒有什麽成就，沒有自己的房子，整天為了吃一頓飽飯坑蒙拐騙，而你是高岩地的繼承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你的每一個決定都影響著千萬的家庭的未來。這不是命運嗎？”克萊爾有些戲謔。

人在將死的時候，似乎什麽都能看開吧。

都蘭氣喘籲籲，身體疲憊不堪，卻不敢稍慢一下，火光漸漸淡下去了，都蘭知道，油燈裏那點油恐怕堅持不了三分鍾。

“你隻知道自己受過的苦，卻忽視別人經曆的痛。命運？我的父親被人暗殺，至今查不到凶手，我的親叔父要害死我，未能得逞，我中了惡毒的‘噩夢牢籠’難以自拔，為了追尋‘太陽神’我先是被你這個雜碎騙了，之後又被一個鬼魅一樣的賞金獵人欺騙，我一路波折，遊走在生死之間，現在還要麵臨著被蛇群吸幹血液的危險。如果這是命運，我寧願不接受！”

克萊爾有氣無力地說：“不管你接不接受，命運就是那樣，你改變不了什麽，一切都是注定的，你費勁心機也是枉然。”

都蘭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有些氣力不足了。

“有很多機會，我都會改變現在的狀態。如果我不是親自調查‘太陽神’，就不會遇到你們，我有機會殺死那個賽?伊德，殺了他我就不會被騙到惡魔莊園，也就不會碰見你們來到這裏，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這要你在那個瞬間換一個做法，一切都會不同。”都蘭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克萊爾沉默不語。

火光漸漸地暗了下去，都蘭背著克萊爾向下走了不到十米。

“嘶嘶嘶嘶”，蛇群又跟了下來。

火焰完全熄滅了，甬道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不能再前進了，都蘭放下克萊爾，轉過身，麵對著窸窣作響的蛇群。把克萊爾擋在身後，拔出匕首。

他像是對克萊爾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就這麽真實地活著吧，每一本書都是作者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每一條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為什麽還要偏執地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呢？”

朦朧中，克萊爾感覺都蘭細高身影瞬間變得高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熟悉的壓迫感。他猛然想到都蘭此時的氣勢，和那個遊俠領袖米拉斯?怒風一模一樣。

“我要把你活著帶出去，讓你親眼見識一下：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命運！”都蘭目光灼灼，將匕首橫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