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知道你躊躇滿誌,複仇心切,但是要少安毋躁,靜下心來看一下局勢。你父親死後,高岩地需要選出新的執行官,在四大保留區內,我們主教都是誌留地的教皇直接任命,而執行官多數都是世襲。”

都蘭這段時間一直被悲傷和恨意所主宰,還沒來得及考慮過繼承人的事情,聽到主教這麽說,忽然意識到該是自己承擔責任的時候了。

“你會成為高岩地新一任執行官,像你父親那樣,領導北方民眾。”主教的眼中閃爍出矍鑠的光芒,枯黃的手顫顫巍巍地拍了拍都蘭的肩膀。

“我想我已經準備好,我要想父親那樣,絕不屈服於東方。”都蘭無比鄭重地說。

主教欣慰地點點頭。

“您所說的危機是什麽?”都蘭問道。

“高岩地裏有內奸。”

都蘭吃了一驚。

“你父親遇刺後,我馬上讓人封鎖了保留區的所有出口。並且整個下午我都在派人挨家挨戶地搜查,可是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都是大家熟知的客商和旅行者。還有,事發之後,綠穀地來的使者也都人間蒸發,不知蹤影。如果沒有內奸,他們怎麽也會留下蛛絲馬跡。可是現在我們隻能通過遺留的匕首懷疑綠穀地的使者。”

“您的意思是這是一次預謀好的行刺計劃?”

“他們裏應外合,滴水不漏,恐怕是這樣的。”

“那您懷疑誰是內奸?”

主教搖了搖頭:“雖然你的父親在高岩地擁有絕對的統治權,但是在他之下大大小小的官員也有十幾個,他們都有這個能力,因此他們都有嫌疑,包括我,也脫不了幹係。隻有等你的叔父回來,才能進一步查證。”

都蘭瞬間覺得事情複雜起來,父親生前,自己並沒有建立起應有的威望,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支持他,而眼前的這位主教,恰如上天賜給他的一棵救命稻草。

“您怎麽會是內奸,如果真的是,您就不會告訴我這些了,況且我也相信您的人格,您是不會做出違背良心的事。”

“我會盡力幫助你的,我以真理之神的名義保證。”主教深陷的眼中再次閃爍出光芒。

“謝謝你。”都蘭站起身,像所有信徒那樣,向主教深深地鞠了一躬。

主教枯黃的手試圖默默都蘭的頭,卻在空中硬生生地抽了回來。這一幕,都蘭並沒有發現。

主教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你應該去陪陪你的母親,她熬過這半天真是很不容易,她需要你的安慰。”

都蘭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母親的房間亮著燈,都蘭敲了很多下門,也沒人答應。他打開門,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發現母親並不在。當他要離開的時候,發現對著門的桌子上有一張字條,上邊還插著一把匕首。

都蘭拔下匕首,就看到字條上寫道:到屋頂的了望台來,告訴你誰是內奸。

都蘭將信將疑,拿了匕首,提著油燈,爬上了屋頂。

瞭望台是在屋頂用石頭砌成的一個觀光點,上邊還用木頭做了圍欄,宅邸的後邊有一片很大的闊葉林,其中不少是都蘭父親親手栽種的,看起來鬱鬱蔥蔥,充滿生機,都蘭的父親經常在這裏憑欄觀望自家後院的林地。

當都蘭借著油燈微弱的光芒四處張望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都蘭。”

都蘭下意識地轉過身,手裏握緊了匕首。

“叔父!”當油燈的光亮探尋到一張熟悉的臉的時候,都蘭驚呼道。

叔父做了一個一個禁聲的手勢,聽到周圍沒有別的聲音,才說:“你周圍都是眼線,來這裏才能說話。”

“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一個星期之前吧,我收到你父親的通知,讓我回來和綠穀地的使者見麵。”

“那為什麽不來找我?”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大陰謀。”

“我父親放逐了你,你不記恨嗎?”都蘭知道,叔父是因為屠殺北方遊俠而被父親放逐。

“沒有人跟蹤你吧?你的隨從也沒來是嗎?”叔父張望著都蘭的身後問。

都蘭搖搖頭。

“那就好。”說著他把都蘭引向瞭望台的欄杆。

“桌子上的字條是你留的嗎?”都蘭問道。

“是的,我是迫不得已,才把你引到這裏。你父親放逐我,是我罪有應得,我們是親兄弟,親兄弟之間沒有記恨不記恨的,他是執政官,我是他的屬民,我遵從他的意願也是我的本分。”他那樣說著,確定了四周真的沒有其他人。

“你說的秘密是什麽意思?”

“其實剛才你和主教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我就在隔壁的休息室裏。主教分析的不錯,高岩地中的確有內奸,可你知道內奸是誰嗎?”

都蘭點點頭。

“他就是我們的主教,羅?金薔薇!”

都蘭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

“一旦你父親過世,你就會繼承行官,他正好名正言順地輔佐你,你對執政一無所知,隻好由他胡作非為。”

“不會的,他是個虔誠的教士。”都蘭對叔父的判斷難以置信。

“不要被他外表的虔誠而蒙蔽,他正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亂臣賊子。”

“可是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內奸啊。”都蘭還是不願相信。

叔父無奈地搖搖頭:“是我親眼所見。”

叔父不會撒謊的。都蘭一時悲憤交加,頭昏腦脹,如果真如叔父說的那樣,那他自己豈不是險些認賊作父?一股屈辱和難堪之情湧上心頭,讓他瑟瑟發抖,如果不是抓住欄杆,他幾乎就要昏倒。

他本以為主教是那樣慈祥的老人,是那樣虔誠的信徒,是眾人心靈的導師,也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可沒想到他慈祥的外表下卻包藏禍心,而且用心狠毒的程度已經超出了杜蘭的想象。

可是想起他眼裏閃爍的光輝,那樣慈愛的目光如何裝的出來?

都蘭像他父親一樣憑欄遠眺,看到的隻有一片黑暗。

“你還很天真啊。”背後傳來叔父的聲音。

“是啊,但是我還是……”

都蘭沒等說完,隻覺得後背一陣劇痛,一把匕首插入了他的後心,油燈瞬時脫手,地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緊接著,都蘭猶如一片秋葉,飄飄搖搖地跌入宅邸後院的樹叢。

都蘭的叔父拿出手絹,擦幹了手上的鮮血,望著宅邸底下晃動的樹叢,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