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血幕降臨

都蘭緩緩地睜開眼,發覺自己雙手被綁,雙腳離地,吊在半空中。

這是個幹淨寬敞的屋子,都蘭發現自己的頭頂上開著一盞巨大的日光燈,與之前遇到過的不同的是,這盞燈發出的是淡綠色的光芒,讓整個屋子看起來寒冷晦暗,毫無生氣。

屋子並沒有什麽陳設,簡直是空空如也,隻有厚重的牆壁反射著日光燈冷冷的光。

都蘭努力地回憶著自己之前的遭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問題再次湧上心頭:這裏是哪?

“受夠了,媽的!”都蘭低聲暗罵。

就在這時,一陣轟隆的聲響傳來,明顯的一陣開門聲。接著,有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過來。

“伊戈達拉?”都蘭一臉驚奇。

伊戈達拉走到都蘭麵前,上下打量著他。

千萬個問題在都蘭的頭腦中奔騰而過,他不停地地搖著頭,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到底怎麽回事?”

伊戈達拉上下打量著都蘭,一改往日踏實誠懇的表情,此時他嘴角稍微上揚,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這裏的環境怎樣了?是不是比那個潮濕的洞穴強很多?”伊戈達拉連語言都變得刻薄。

一切大大出乎都蘭的意料之外,隱約之中都蘭似乎明白了什麽:“一切都是你們的圈套,一群雜碎!”

伊戈達拉聳聳肩:“我們?嗬嗬嗬,哪個我們?”

“別裝傻,你們北方遊俠!”都蘭雖然對於被人的陰謀習以為常,但是聽到伊戈達拉的狡辯還是怒火攻心。

伊戈達拉嘴角上翹的幅度更大了,看起來有些狡黠,又透露著詭異。

“我的執行官大人,你還是太天真了。”他站在離都蘭五六步的地方,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聽他這麽說,都蘭突然想起了克萊爾,這些挖苦人的俏皮話可真是那個小子的最愛。當然,黑玫瑰的曼妙身影也變得清晰起來。

“你把克萊爾怎麽樣了?”都蘭厲聲問道。

“別動怒,都蘭閣下,那個小賊現在很好,跟你一樣好。不過,別的人就不知道了。”伊戈達拉說完,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光。

這一下無疑戳中了都蘭的痛點。都蘭現在真正關心的,隻有黑玫瑰一個人。

她現在怎麽樣了?

都蘭很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情況再明白不過:如果自己昏倒前米拉斯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這裏的一切都是這些北方遊俠事先都計劃好的。自從比被地底族趕入山洞,他們的計劃就已經開始了。

首先是伊戈達拉觸發了那個機關,讓一行人都掉下甬道。然後的情形看起來似乎是偶然的,但是憑借米拉斯和伊戈達拉的絕對武力,事情還是會沿著他們設計好的結果發展。可是,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就是抓到自己嗎?這可能有點說不通,憑米拉斯的實力,似乎並不需要把自己帶到這裏,在惡魔莊園的時候就可以下手,為什麽要等到現在,這裏難道有什麽隱情?

都蘭越想越迷惑,:“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伊戈達拉搔了搔後腦:“很簡單,就是抓住你們。”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佝僂,身穿黑袍的老者走進門來,伊戈達拉看他走進來,像是一隻看見了主人的狗,緊忙走過去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那個老人看都不看一眼,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伊戈達拉自找了個沒趣,悻悻地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看著伊戈達拉搖尾乞憐的樣子,都蘭差點吐出來,之前那麽堅實可靠的印象此刻瞬間化為齏粉。

那個老人臉色蠟黃,雙頰深深地凹陷下去,滿臉神色黯然,透著一股病態,讓都蘭想起了羅主教。

羅主教怎麽樣了?

“都蘭?黑鷹?”老人的聲音幹澀沙啞,像是鋸斷陳年枯木發出的聲音。

都蘭不知道他是誰,但從伊戈達拉的表現看來,眼前這個老人必定不是等閑之輩。現在自己的情況非常不妙,還是要靜觀其變的好。這半個月來這種事發生了這麽多次——被人打暈,然後在一個未知的地方醒來——讓都蘭成長了不少,他不再那麽易怒,也不再那麽鋒芒畢露。

對此,都蘭已經小有心得:這個世界是充滿詭計的,而你能做的,就是安下心來,理清脈絡,找出破綻突圍。

都蘭點了點頭,期待著老人的下一步舉動。

誰知老人抬起頭,盯著都蘭的眼睛,卻不再說話。

這就像一場沉默中的較量,都蘭心想,如果誰挨不住這樣的沉默,先提出問題,誰就輸了。

兩個人就這樣靜默著,剛開始的時候還好,都蘭還能沉得住氣,雖然自己被吊在空中,身上的各個關節都痛得要命,但是還是可以堅持。

眼前這個老人一定也是遊俠中的首腦,他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把自己弄到這裏,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既然自己一醒來這個老人就視察,說明他們已經焦急難耐了。

就這樣和他耗下去,等他說出一切,或許自己就不會那麽被動。都蘭強忍著手腕上的酸麻疼痛,等待著老人認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都蘭不知道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他隻覺得兩隻手臂上似乎有千萬隻小蟲在叮咬——兩隻手臂已經完全麻了。

老人看著都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跟著一顆滾落下來。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仿佛他帶了一個麵具一樣。

都蘭咬緊牙關,雙臂已經脫力,現在已經是輕飄飄的感覺,隻剩下關節拉伸的劇痛,額頭上的汗水慢慢滴滑進眼睛裏,有種莫名的刺痛,但他還是掙紮著睜著眼,目光冷峻地回敬老人。

“需要喝點水嗎?”老人終於說話了。

都蘭嘴角**了一下,浮起一個輕蔑的笑,笑容裏充滿了不屑和鄙視。

我贏了,都蘭對自己說。

老人捏了捏眉心:“看來我看錯你了,我本以為你和其他的王公貴族一樣,從小養尊處優,性格自私乖戾,目中無人。你們這些小少爺遇到這種事,無非是兩種態度:要麽破口大罵,要麽跪地求饒,沒想到,你能做到隱忍。”

都蘭哼了一下,對他的誇耀頗為不屑。

老人背起手,看起來想一個教士,在原地緩緩地踱步:“你很沉得住氣,這個陌生的環境,還有我這個陌生的人,你一定有很多問題要問,可是你卻一聲不吭。我知道你這樣是向我示威,你也覺得我們的做法很無恥,但是,我告訴你,世界就是這樣,要怪就怪你太天真。”

說著,他走到左手的牆邊,按動了什麽東西。都蘭突然覺得雙臂一空,重重地摔在地上,都蘭埋著頭癱在地上,瞬間覺得全身的關節都像灌了硫酸一樣,一陣陣地發出灼熱的鈍疼。但是在落地的瞬間,都蘭就已經在積攢力量,那個幹瘦的老人,都蘭隻需縱身一躍就能將他撲到,但是現在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堅持自己沒有什麽不對,但是要看清形勢,你這樣蠻幹,不過是讓自己吃點苦頭。”老人再次站在離都蘭五六步的地方。

都蘭並不抬起頭,他聽著老人的聲音判斷他的位置,準備奮力一擊。

“對付你們這群無賴,殞身不恤才是最合適的。”都蘭這樣說著,爭取拖延時間,恢複體力。

“其實我們個人之見沒有仇怨,但是我們是不同的世界。你們欠我們太多,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騙子,都是謀殺犯。”老人沙啞的聲音變得有些尖利,顯然是有些激動。

“我已經聽說我的父輩對你們做的事情,我深表遺憾,雖然他們的做法不可取,甚至卑劣至極,但是我有理由相信他們為什麽痛下殺手!”都蘭說道。

“不,不僅僅是你們的父輩,你們世世代代都是欺詐者,在自己編織的謊言裏手舞足蹈,還要為自己的騙子祖先歌功頌德!”老人尖利的聲音似乎削薄了空氣。

都蘭聽到這裏,頓時一頭霧水:這話從何說起?難道說北方遊俠和高岩地的這種關係在很多代以前就已經形成了?那為什麽要說高岩地的人是騙子,欺詐者?

他又轉念一想,北方遊俠曆來名聲不好,與四大保留區的人交往很少。這些人可能對四大保留區的人心存怨念,什麽難聽的話都能加在他們身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顧不上考慮這些事,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

都蘭暗自試了試自己的手腳,雖然還是酸麻難忍,但是製服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應該不是問題。為了不讓他發覺自己的企圖,都蘭一直癱在地上,不敢抬頭,讓老人覺得自己身體很難動彈,一時半會不能對他構成威脅。

“你們的生活,是建立在我們的白骨之上的!你們這些小偷,謀殺犯,騙子!”老人近乎咆哮起來。

都蘭終於確定了他的方位,站起身的瞬間抬起頭,雙足狠狠蹬地,向著老人撲去。

“去死吧,北方遊俠!”都蘭大喊。

“咚!”一聲悶響。

都蘭感覺自己撞在了一堵牆上,頭上肩上一陣劇痛傳來,熱熱的鮮血從額頭留下來。都蘭隻覺得腦袋一陣陣地眩暈。

老人看著都蘭再次癱倒在地上,忍讓麵無表情。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敲了敲,仿佛是一種嘲笑。

手指敲擊玻璃的悶響傳到都蘭的耳朵裏。

兩人之間隔著一堵玻璃牆!

“不,不是北方遊俠,我們是血幕。”老人的情緒歸於平靜:“是這個大陸上的複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