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分道揚鑣

終於,在第四天的中午,都蘭帶著克萊爾到達了高岩地的主城,回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家。

高岩地的民眾看到他們的執行官從城門穿過的時候都是無比的驚奇,因為都蘭衣衫破爛,灰頭土臉,他們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執行官有過這樣的妝容。克萊爾騎著馬跟在都蘭身後,神氣十足地看著讓開道路,低頭敬禮的民眾,活像枝頭上麻雀。

兩個人在執政廳門前下馬,立即有仆人過來為兩個人牽走了馬匹。克萊爾看著眼前這座華美的兩層建築,得意洋洋地笑著,因為他現在有了一個新的身份——都蘭的侍衛。

早已有人告知羅主教和都蘭的母親都蘭回來的消息,都蘭的母親看到都蘭下了馬,立即推開侍女們攙扶的手臂,第一個奔出執政廳的大門,抱緊自己的兒子,眼裏噙著熱淚,不住地問這問那,都蘭卻也不行古禮的繁文縟節,直接抱緊母親,瞬間眼圈一紅。母親看到了都蘭額頭紮著布條,一眼就看出兒子受了傷,語無倫次地問都蘭怎麽回事,都蘭絞盡腦汁,說是不小心被撞到的。同時,他也拉了拉上衣袖,蓋住手腕上的淤青,他不想讓母親看到,為他擔心。

有仆人過來將克萊爾帶到別處,克萊爾也不願打擾都蘭一家團聚,跟隨者仆人走向住所。

都蘭扶著母親走進執政廳的大門,發現裏邊擠滿了人,侍女,衛兵,清潔員,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辦公官員紛紛讓開道路,都蘭在眾人的掌聲中走到二樓,都蘭在這期間不住地對著這些人點頭致意,羅主教就站在二樓的拐角處,看到都蘭攙著母親上樓來,瘦削的臉上綻放出微笑,深陷的雙眼中閃爍出矍鑠的光輝,顯然是十分激動。

都蘭畢恭畢敬地向他鞠了一躬,眼神中充滿崇敬之情。這麽多天的冒險生涯,都蘭經曆的太多了,有很多問題已經揭開,但是又有新的謎題不斷出現,都蘭的腦子現在是亂套的,他十分需要一個智者為他理清脈絡,幸運的是,這個人就在他的麵前。

羅主教深鞠一躬作為回禮。燦爛的陽光從白橡木窗框的玻璃窗內投過來,在同樣的橡木樓梯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一切都顯得安逸而靜謐,都蘭知道隻有這裏才是自己的家,也隻有在這裏,他才能感覺安全和自由自在。

當都蘭扶著母親走過羅主教的身邊時,這個瘦削的老人的激動地心情仍然沒有平靜下來,這一點都蘭從他急促的鼻息和微微發顫的身體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出來。都蘭並不知道原因,為什麽這個和他有著師生和君臣雙重關係的老人見自己回來會如此的激動不已。

羅主教的住宅就在那座古老三層教堂的後邊,他身為整個高岩地教區的總負責人,工作地點一直保持在那座教堂裏。但是由於他的威信和特殊的身份——他是明·黑鷹的陪讀兼好友,都蘭的父親對他身份信任,並且在自己的執政廳之中為他開辟了一個房間,專門用來商討國家大計。盡管這個房間在兩人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設下了,可是不知什麽原因羅並不經常去那裏,明·黑鷹和他商討大事的時候,還是會在一樓的執政廳大廳召見他。

羅主教雖說是一個宗教領導,但是他和其他保留區的主教身份有所不同,他相當於高岩地的半個執行官,他曾經向明提出過不少有利於高岩地的政策,也正是這樣,他在高岩地的威望很高,在明遇刺後,正是羅平日的政治積累,才能迅速穩定局麵,都蘭也能放心地去追查“噩夢牢籠”和“太陽神”。

羅主教看著都蘭扶著母親回到了她的房間,望著他們母子的背影,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老人眼睛有些濕潤,但是這是一瞬,他就擦去滲出眼瞼的滴滴眼淚,好在沒人發覺這一舉動。

都蘭衣衫破爛,頭發上滿是灰塵和草葉,髒的不像樣子,就連站在過道旁的侍女和侍衛們,看到後都會覺得都蘭無比肮髒。但是出於禮貌他們還是低頭致敬,不敢說出什麽。

回到母親的房間,都蘭扶著母親回到**。母親眼裏依然含著熱淚,將所有問過的問題都複述了一邊,都蘭擔心母親後怕,跟他撒了謊,說自己是去了北邊的深林,查看那邊的林地是否可以開墾農田。都蘭驚異於自己是如何這麽快速地編出來這麽一個謊話,可能是這次冒險,接觸了太多騙子,自己也被感染了吧。母親也不再追問什麽,不顧灰頭土臉的都蘭渾身沙塵,緊緊地抱著他,用無比慈愛的語調闡述了自己的擔心,都蘭知道,在母親眼裏,兒子不管長大多大,也都是母親的兒子。

和母親說了一會話,都蘭等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才離開了她的房間。

都蘭自己走進浴室,簡單地洗了個澡,這也是他第一次沒有在下人的服侍下,自己洗澡。他的頭腦裏已經萌生了一個想法,他要成為米拉斯那樣的人,要成為向他那樣的領袖。

在他們離開那個綠洲三天之後,他們到達了高岩地最西端的崗哨,那一夜都蘭終於睡在了一張像模像樣的木質**,高岩地雖然其他自言匱乏,但是木製品卻是大陸第一,無論是產量和做工,都是其他保留區無可望其項背的。都蘭在高岩地一直睡著精致的雕花檀木床,躺在上麵,實在是舒服得很。

在到達崗哨之前,三個人隻短短地歇息了不到十個鍾頭,就開始在無邊的荒漠中疾馳。就連體格最強健的地底族的野馬,在到達崗哨之後,都累的滿嘴白沫。都蘭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下來,特別是在那熾熱的太陽下,身體就像被投進鐵匠的火爐的鐵塊一樣,經受著熊熊烈焰的灼燒。好在後來的幾天多事陰天,有時天空中會淅淅瀝瀝的地下雨點來,用克萊爾的話說,這不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就是天無絕人之路,總之,真理之神已經仿佛已經和死神訂好了契約,他會保障都蘭他們三個人不死。

都蘭並不讚成克萊爾的迷信觀點,都蘭從不認命,一切事情都是可以解釋的,正如鏡像複製,諾亞方舟,如果不是那個老人為他們做出了解釋,也許都蘭直到現在還在懷疑真的是否存在神跡。都蘭剛想反駁克萊爾,可是全身無力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選擇了放棄,畢竟辯論也是需要體力的。

他們在西部崗哨逗留了整個個下午,他們終於能過放開喝水,在此之前他們一直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因為克萊爾的水袋中並沒有多少水。他們也吃上了進一個星期以來最豐盛的一餐。

第二天一早,米拉斯將都蘭和克萊爾從夢中叫醒,離別的時刻到了。

米拉斯對都蘭說,這次冒險經曆了太多的危險,在這些危險之中,他和都蘭也結成了深厚的情誼。米拉斯原來隻是懷著報恩的想法,單純地想把都蘭送回高岩地,但是在這次曆險中,發現都蘭也是一個可交的朋友,他也知道,都蘭對北方遊俠的偏見仍未完全消除,但是他願意努力讓他看到,北方遊俠並非世人所傳說的那樣墮落腐化,正如米拉斯的複製人所說的那樣,北方遊俠其實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守衛者。

都蘭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若是在以前,單憑北方遊俠臭名昭著這一點,都蘭絕不會和他交為朋友,但是經曆了這次冒險,都蘭開始認識到,北方遊俠或許真的不是大家想的那樣,是帶來厄運的流Lang漢。麵對著這位實力超群的遊俠領袖,他佩服地真是五體投地,米拉斯三番五次地救過自己的性命,都蘭對他實在是感激涕零。這近一個星期的冒險,讓都蘭養成了依賴這位身先士卒的領袖的習慣。突然離開他,都蘭心裏還有些不適應。

都蘭激動地伸出手,準備和米拉斯握手話別。米拉斯看都蘭已經接受了北方遊俠,臉上綻放出了久違的微笑,他沒有握住都暗的手,而是湊上前去,單臂擁抱了都蘭,都蘭立即明白北方遊俠不興握手禮儀,他們的禮節是單手擁抱,於是他也向米拉斯行禮。

之後,米拉斯看了看克萊爾,克萊爾揚起眉毛,聳了聳肩,向後退了幾步。意思很明顯,米拉斯和都蘭行禮,因為他們都是領袖,彼此的地位是對等的,行禮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卻是一介匹夫,世間最底層的勞苦大眾,哪裏經得起領袖的禮節?

米拉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單臂擁抱了克萊爾,在他的耳邊說道:“天地之間,萬物平等。”

克萊爾受寵若驚,伶牙俐齒一時間見竟也打結了。

米拉斯轉身上馬,道了一聲珍重,在朝霞的映襯下,向北方策馬狂奔。兩個人目送他走遠,心底升起無限敬佩和感激。

克萊爾轉過頭,問道:“小王子,不,都蘭大人,您不會自食其言吧。”

“當然。”都蘭長籲了一口氣。

“那我可要一個鬧市區的鋪子,生意興隆的那種,你可別想騙我。”克萊爾鄭重其事地說。

“你不就是想賺錢嗎?我有一個更好的建議,你跟著我,年薪絕對比一個商鋪的收入多?”都蘭看著他的臉說。

“給你做侍從嗎?”克萊爾來了興致。

都蘭點點頭,有些悲哀地說:“你也知道,我的侍衛長死在洞穴裏了,那抱起的那具拿火把的屍體就是他的。”

“你的意思,我將會是您的奴隸?”克萊爾看了看城牆上巡邏的高岩地衛兵。

都蘭看著燦爛的朝霞,爽朗地說:“不是,我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