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卡車在滂沱的雨中,在泥濘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行駛。在這種密林深處的地麵上行駛,感覺一會像漂浮於地麵之上,一會又被顛碰得骨頭疼。想必遠距傳物運輸會自動調節,適應地麵運輸狀況,不會像這樣磕磕碰碰。

相信沒有什麽其他車輛能夠在這樣的"道路"上行駛,溝密布,岩石散落於各處,這種路隻適合各種野獸的穿行巡視。在這兒運行了幾百年的運礦卡車不僅沒把那深厚的腐殖質碾走,反而使得道路變得更糟。

喬尼努力想讓自己睡一會兒,他累得精疲力竭了。由於長時間地拄著拐杖,他的右臂又酸又疼。手掌雖然早就有繭子,但不是被磨得疼痛難忍。四天來在森林中連續摸索行進,四天來拄著拐杖馬不停蹄地工作,四天來在悶熱的雨中汗流浹背,四天來每個夜晚忍受昆蟲們無情的叮咬。什麽樣的人會不覺得累呢?要想打贏即將開始的戰鬥,必須得稍事休息。

座位很寬,隻是沒有墊子。好不容易車不顛簸的時候,又是需要停下了。就像現在這樣。

喬尼睜開眼睛,透過擋風玻璃看過去,正好看到車燈前的大象屁股,尾巴一搖一搖的,這些大象正淋著雨,悠閑地散步。習慣了卡車的騷擾,大象們自顧自地在路上踱著步。塞庫洛卡車上沒有喇叭,有的是電子擴音器。司機按響了擴音器,想讓大象讓讓路。喬尼又閉上了眼,不再管大象還是幹什麽別的。

再一次停下的時候,喬尼睜開眼看到的是一隻豹子,它剛捕獲了一隻小鹿,把道路當作了自己的餐桌,它似乎不願意自己的晚飯受到打擾,伸著尖利的牙齒,瞪著幽幽發出綠光的眼睛,恨不能把開來的任何一輛卡車趕到一邊去。司機按響了電子擴音器,不知在什麽地方換了司機,一名蘇格蘭人坐在了駕駛盤那兒。豹子似乎聽出了蘇格蘭司機戰鬥的號角,趕忙跳起身走開了。卡車從死去的小鹿旁開過,繼續趕路。

一輛平板卡車的正常速度是八十公裏,而在這樣的的路上行駛,使足了勁也超不過每小時八公裏,難怪從支礦區到礦區總部需要幾天時間!每隔幾英裏便能見到路旁現出一所圓頂小房子,這說明塞庫洛人在這兒穿行的時候也並不比喬尼他們速度快,因此時不時需要停下來休息。

還沒發現另一輛平板卡車及車組人員的蹤跡或信號,他們一定還在跟著護送隊向前行駛。

快到早晨的時候,喬尼醒來發現卡車又停下了,燈還亮著,雨仍在下著。司機輕輕拍拍喬尼的肩膀,讓他往前麵的路上看去。喬尼坐了起來。

有人在前麵的路上用砍下的藤條做了記號,看上去像一支箭的形狀。從藤條被砍下的痕跡判斷,是使用劍砍的,而塞庫洛人隻用槍不用劍,看來這記號是自己人留下的。箭頭指向路邊的一所小房子。

一陣"劈劈啪啪"的響動之後,士兵們帶好了武器從車上下來。喬尼拉了件雨披遮住身子,檢查了腰間的槍,提著一盞燈,拄著拐杖走向小房子。

小房子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地方是房前有最近留下的腳印,門也微微開著。喬尼用拐杖輕輕一推,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喬尼把燈提起來照著這個地方,有什麽東西靠在遠處那麵牆上,喬尼沒能馬上辨認出那是什麽,於是向前走了幾步,猛然間發現自己腳下是一灘灘血跡。

喬尼把燈拿近了照著牆上的物體,他走得更近些,很難說清那是什麽,看上去隻不過是一堆鮮血淋漓的碎肉塊。接著喬尼看到一塊布片,啊,是蘇格蘭式裙上的布片!

那就是埃利森。

蘇格蘭士兵和兩各俄國士兵驚呆了,僵立在那兒。

經過仔細檢查發現,埃利森身上的動脈靜脈沒有一條是完整的,已全部被割斷了。殘忍的塞庫洛用爪子把肉一條條地撕扯下來,直到把一個活人撕成了眼前這樣一堆碎片。

這個過程肯定持續了幾個小時。他們一直把喉管的下巴留到最後,也隻有這兩個部分位還能辯認出形狀。嚴刑審訊,典型的塞庫洛風格!

手臂的殘留部分似乎抓著什麽東西,是一把尖刀,是塞庫洛人常帶在身上用來清洗發動機零件時用的那種尖刀。腿內側的主動脈被割斷了。

埃利森大概自己促成了自己的死亡,他一定是從毫無防備的塞庫洛人口袋裏搶出了尖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能獲救嗎?不,在這樣的密林中,這樣的道路上,誰也不可能獲救,喬尼沉痛地起。塞庫洛人一定是在營地就開始折磨他了,見他快死去了,就在這兒結果了他。他們肯定沒從埃利森嘴裏得到絲毫對他們護送隊有幫助的消息。

埃利森根本不知道喬尼等人的探險活動,但他完全可以告訴塞庫洛人人類現在擁有的基地的數量及各自的位置,畢竟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但是,從剩餘的幾乎被磨碎的牙齒看,從緊緊繃住的上下來看,埃利森一定是什麽也沒說。

不管埃利森說或沒說,護送隊的命運是注定了的。瞧俄國士兵們緊緊眯住的雙眼,看蘇格蘭人攥得喀嚓響的憤怒的拳頭,就知道護送隊的末日來了。

在林間清晨的微光中,喬尼他們趕上了另一輛平板卡車,開始了那一天的一連串遭遇。

那輛平板卡車天黑的時候開到了一條河邊。其實像這樣的河在森林裏不計其數,河多數是向西流動的,卡車行駛的方向是朝著東南。開車的司機,大概過度勞累,沒有放慢速度。按說這種平板卡車可以在水上行駛,隻要道路還說得過去,沒有太深的坑窪,因為卡車下的傳感器能夠識別水麵與陸地。遠距傳物運輸車的重心不在地麵上而是懸浮在地麵以上,可惜的是司機把車撞在岸邊出的什麽東西上,到達水麵的時候,車身是不平衡的,往一邊傾斜,結果一頭栽進了水裏,動彈不了了。

喬尼他們趕上來的時候,那輛卡車的機組人員都坐在飛行平台車上。他們把飛行平台車開到樹下,把迫擊炮搬了下來,擺開了防禦陣線。看到喬尼,他們都非常高興。河流沿岸有很多鍔魚,沿飛行平台車周圍站了一圈野獸,可是沒人敢開槍,怕把護送隊引回到這裏。

喬尼在自己那輛平板卡車上為這架飛行平台車騰出地方,搬運迫擊炮的響動與挪動飛行平台車的聲音都震得人耳朵發麻。喬尼擔心會不會跟護送隊尾翼離得太近,被他們聽到,引起他們的注意。

喬尼一行人把載到河裏的那輛平板卡車就扔在那裏,在另外的這輛車上裝載了雙倍的貨物,兩輛飛行平台車和兩架迫擊炮。他們把車開過河,繼續追蹤護送隊。

過了一段時間,路開始變得好走了,水越來越少,土地越來越多,他們開始加速行駛。他們與護送隊之間有十二至十五小時的路程。護送隊行駛的速度肯定不如單獨的一輛平板卡車快,尤其是在這樣不平的地麵上行駛。

喬尼他們一直行駛得很快,根本沒注意到天色越來越明亮了。下午的時候他們猛然發現已開出了森林,來到了一片寬闊的平原上。

前麵三英裏處,他們看到了護送隊的尾部。

謝天謝地!他們沒有被發現!立即U形轉彎,開回到森林中。喬尼指揮著他們在森林的邊緣地帶向東移動,然後停止了動作。隱藏著等待時機。

眼前的平原覆蓋著青草和灌木叢,這兒那兒星星點點地點綴著些仙人掌植物。

為了看得更清楚,喬尼在車上站了起來。天啊,埋伏點就在護送隊前麵,護送隊的前鋒坦克已進入了埋伏區。山穀就像是砍在山脈南部肩膀上的一個缺口。瞧那山脈向東北方向延伸,山峰高聳入雲,其中的兩座山峰簡直像兩把利刃向上直插,那峰頂亮亮的,不知是雪還是冰?

怎麽感覺有點奇怪呢,喬尼想,後來一下明白過來,原來雨停了!雲彩很重,天氣仍然潮濕悶熱,幾乎沒有太陽,但雨畢竟是停了。

俄國兵看著護送隊,唧唧咕咕地議論著。護送隊約有五十輛運輸車,多數是平板車,滿載著彈藥、燃料和呼吸氣,每一輛車的承載量都達到了極限。幾十輛車向前行駛的樣子就像是巨大的黑色蟒蛇在移動。運輸車中間跟著五輛坦克!打頭的一輛是"輝煌無敵"坦克,另一輛坦克居中,三輛坦克斷後。這些坦克可都是牢不可破的重型裝甲車。車輛行駛的呼嘯聲這麽遠聽都像是雷聲隆隆。

埋伏就緒了,隻等護送隊全部進入山穀要隘,迫擊炮在前麵封住他們的道路,戰鬥算開始了。

喬尼轉向跟隨著他的一名俄官,那俄官不會說英語。靠著手勢和在地上麵畫出的圖示,喬尼使明白了需要他做的事。山穀的南麵左邊是一個圓丘,右邊是一座陡峭的山峰,實際上是一個懸崖。如果把飛行平台車開到圓丘後麵,等護送隊完全進入山穀時,就可以用迫擊炮向懸崖那邊轟炸,使山崖上的岩石大批崩落,阻住後退的雲路。

俄官明白了喬尼的意圖,他和他的戰鬥小組上了飛行平台車,沿著森林邊緣,向圓丘飛奔而去。

喬尼全神貫注地觀察著護送隊,護送隊正以全力開進山穀。"甕中捉鱉"這個詞形容這場戰鬥是再恰當不過了,喬尼想起了三十六計。隻要護送隊一進入山穀,前麵的埋伏就會炸毀道路堵住他們,他剛剛派出的迫擊炮火力會在後麵封住他們的退路,他們的右邊是高聳的斜坡,左邊是陡峭的懸崖,根本就沒有可逃之處,沒有可退之路。到時候隻須駕機在他們的上空警告他們投降,否則將是死路一條。但這戰術很少被采用,因為太容易被識破。

喬尼等待著護送隊完全進入山穀,他瞥了一眼,發現剛剛派出的飛行平台車已經到達指定位置,準備就緒。太好了,無一差錯,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護送隊的最後一輛坦克開進山穀。護送隊的前鋒現在已看不見了,護送隊馬上就要全部進入山穀了。

就在這時,"轟"地一聲,前方的埋伏炮打響了,"轟轟轟"的炮聲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

可是最後的三輛坦克還沒有開進山穀。

喬尼一下跳到飛行平台車的控製盤前,他的四人小組迅即跟了上去。

飛行平台車呼嘯著飛上了天空,喬尼的手指在鍵盤上靈巧地操動著,他把飛行平台車固定在森林邊緣路南一千英尺的高度。

現在他能看到護送隊的前鋒了。呼嘯的炮彈zha藥以及岩石山崩地裂般地在"輝煌無敵"坦克前麵的道路上爆炸崩落。喬尼還能看到幾名俄國士兵隱藏在伏擊點後作為後備力量等待著。喬尼還辨認出三名俄國士兵,他們正伏在護送隊右邊的山峰上,從幾百英尺高的地方俯視著下邊的運輸車。

"輝煌無敵"坦克試圖攀到道路上的阻礙物上,坦克上的槍炮沒法升得很高,因此發揮不了威力。那坦克後退了一下,然後猛地向一個石堆開上去,炮鼻子一挺,猛烈地噴射起來。

一枚枚炮彈從坦克裏發著火光呼嘯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之後,落到伏擊區的位置。在那兒埋伏著的迫擊炮也不停地噴射著火舌。

最後的三輛坦克開始後退了,怎麽樣才能把這一頭封死呢?真是沒辦法。

喬尼把飛行平台車開到護送隊尾部的森林之間,尾部的坦克正在掉轉方向,假如放跑了這三輛坦克,讓它們跑出平原外,那可就沒辦法收拾了。這幾輛也是"無敵"坦克,即使用飛機也對付不了它們。

護送隊的前鋒坦克又一次衝上了石頭堆,大概也是為了提高射擊的高度範圍。居中的坦克也在向伏擊點射擊,但苦於射擊高度有限,打不到斜坡的頂部。

喬尼向蘇格蘭士兵大叫:"快炸倒些樹把路堵死!"

蘇格蘭士兵一聽立即掉轉的迫擊炮的槍口,俄國士兵們也緊跟著,立即向炮管裏填入了炮彈。他們對準靠近道路的一棵巨樹開炮,那樹正好倒下擋在了路間。一發發炮彈在森林邊緣爆炸,樹木倒地濺得塵土飛揚。

三輛坦克見後退的路已被堵死,知道是過不去也回不了森林了,他們開始呈扇開在平原上散開,分別向喬尼所在的飛行平台車射擊。

喬尼駕駛著飛行平台車躲閃著坦克的炮擊,飛行平台車沒有裝甲保護層,隻是普通的平台飛行裝置,甚至沒有什麽配套武器設備。

丹那迪恩猛然駕駛著戰鬥機俯衝了下來,剛才一定是飛得太高,大家沒看見他。立即電光火石般繞著三輛坦克將它們圍在裏邊。

不知什麽原因,山穀中的護送隊開始合攏,三輛坦克轉個彎,又跟到了護送隊的後麵,大概想到了自己有保護護送隊的責任。三輛坦克終於還是開入了山穀,它們向周圍的伏擊點不停地射擊,仍然打不到左邊斜坡的頂部。

另一輛飛行平台車開火了。迫擊炮的炮彈不停地擊中懸崖,將岩石炸裂下來,空氣中彌漫著被得粉碎的岩石沫。懸崖的崩落堵死了護送隊後退的門。

先鋒坦克又衝上了一個阻住他們出路的亂石堆,卻被一挺迫擊炮正好擊中了坦克下麵的地麵。

這輛坦克先鋒飛了起來,來了個後滾翻,然後底朝天地停在路上,一動不動了。

喬尼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告訴丹那迪恩讓他按響擴音器,命令塞庫洛人投降。他伸手去腰間拿無線電通話機下通知,就在這時,他們的運氣一下倒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