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特爾問。其實特爾毫不費力地就能看出清站在柱子旁暗影裏的人。這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連落基山脈的雪峰都在月光下幽幽閃亮。

根據委員會首席委員斯塔夫的要求,拉茲.索瑞森把這位新來的人帶到了特爾的籠子前。在一次戰鬥飛行演習中,拉茲撞毀了一架飛機,摔折了自己的脖子。之後,他從飛行學院退了學。在斯塔夫的提拔下,他被聘為委員會的語言助手。他脖間的石膏領絲毫沒有影響他的語言才能。斯塔夫要求他把新來的人帶到籠子前,把電斷掉,給特爾遞進一個無線電通話機。拉茲一項一項照斯塔夫的話做了。這個新來的人把車弄得腥臭難聞,忽然拉茲又想起來要讓值班的學員到別處去,閃開那個地方,他又衝回去找到學員告訴了他。拉茲對自己目前的職位很滿意,他又可以在各部落間宣揚法西斯主義了,他的父親也跟他一樣高興。

特爾看著眼前新來的人,希望自己對他的蔑視不要透過麵罩顯示出來,或從聲音裏被聽出來。他對布利崗提的史尼斯將軍知道得很清楚。作為地球上的保安總部長、戰爭部長和政治部長,他對布利崗提人做過深入細致的了解。特爾默許了布利崗提人在雨林中的存在。他們從未被別的人類發現過也不可能被發現。他們與塞庫洛形成了一種共生關係。布利崗提人不容許森林中其他種族的存在,曾向塞庫洛支礦區輸送過數以千計的班圖人和俾格米人。那塊密林唯一吸引特爾的地方是他可以時常買到一個人供他折磨取樂。特爾不僅了解布利崗提人的底細,而且對這名布利崗提人被運送到這兒起了直接作用。

特爾曾勸告斯塔夫,說他需要一支真正強勁的可信賴的軍隊來保護這個地方。斯塔夫立刻表示同意——蘇格蘭人不值得信賴,他們太狡猾善變;更不能相信飛行學院的學員們,他們瘋狂崇拜喬尼.泰勒。

布利崗提人到來之後,斯塔夫與他們談判,但未達成協議,因此特爾建議他把布利崗提人的首領送到這兒來。

"你是誰?"特爾通過無線電通話機又重複問了一遍,這個動物是像匯報的那樣會說塞庫洛語嗎?

是的,下麵的話是塞庫洛語,但口齒極不清晰,嘴裏就像含了東西。"那麽你是誰?"史尼斯將軍問。

"我是特爾,這個星球的保安總部長。"

"那你怎麽被關在籠子裏?"

"這是觀察台,能防止人進來。"

"明白了。"史尼斯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知道你們因為一點小事沒有談成。"(特爾恨恨地想:你這個豬腦袋,蠢貨,我把你從密林裏拉出來,你卻不知道我的能量!)

"是因為報酬問題。"史尼斯說。看起來史尼斯通過通話機跟特爾講話顯很自然,他習慣了這種方式,他從沒有用別的方式跟人講過話。

"報酬問題?"特爾疑惑地問。特爾明白史尼斯此時的心情,他以為史尼斯所提報酬不過是人類之間用來交換的zha藥燃料等貨物。

"我們是被國際銀行雇傭的。"史尼斯說。他知道自己民族的傳說,知道自己的權利,也很會討價還價。"每人每天一百美元,可我們至今沒有拿到報酬。"

"多少人?多少時間?"特爾問。

"大約說起來,一千人,一千年。"

特爾迅速地算出了精確的數字,每人每年36500美元,千人每年36,500,000美元,十年共36,500,000,000美元。特爾故作震驚地說:"啊,那可是超過一百萬美元了!"

史尼斯非常沉痛地點點頭。"誰說不是!可他們不同意付款。"特爾看出史尼斯就要陷入設置的圈套了,他決定跟史尼斯談談他們之間的生意。

既然這個蠢貨連簡單的算術都搞不清,特爾開始放心大膽地唬他。"你們是被雇傭的,這不假;國際銀行讓你們捉拿霍特-紮伊爾的凱莎格尼和肯莎薩,然後推翻那個政府;工作完成後,銀行會派代表和你們商談付款方式。我說的沒錯吧?"

史尼斯沒說什麽,他所聽說的傳說流傳到現在已經很模糊了,其中根本沒有這樣的細節。史尼斯意識到麵前的人非常了解他的底細。

特爾對自己要辦的事總是很有把握。這個傳說在地球上已流傳了一千多年,他們經過嚴刑審訊,從一個被捕的雇傭兵的嘴裏掏出了所有的細節情況。特爾接下去說:"你們的祖先,隻抓住了凱莎格尼,就沒再繼續去抓肯莎薩。"

史尼斯隱隱約約知道這事,但沒想到會被特爾說出來。他的祖先是因為塞庫洛的入侵才沒有完成任務。史尼斯不知道特爾下麵還會說什麽。

"你瞧,國際銀行已被我接管了。"特爾希望眼前這個傻瓜能夠相信他所編造的謊言。"是星係銀行把它買下來了。星係銀行座落在格裏戴地斯星係。"

"格裏戴地斯星係?"史尼斯瞪大了眼睛。

"是在第八宇宙。"特爾說。關於星係銀行的位置,特爾倒沒說假話。謊言總是需要拌上些真話才容易被人相信。

史尼斯有些茫然,他想,這個塞庫洛很可能是在行騙,最好再觀察他,提高警惕。

"下麵的話你聽了肯定高興。星係銀行接管了國際銀行的一切業務,包括所有的債務,當然也包括你的。"

這一句急轉直下的話使史尼斯興奮得呼吸急促起來。

"作為星係銀行的代理人之一,我被授權償付給你們應得的報酬,你們的祖先隻完成了任務的一半,所以你們隻能得到一半報酬,也就是50萬美元。"特爾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美元是個什麽樣子。"我覺得這個數字你們應該能夠接受。"

史尼斯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來沒有期望過能夠收回這樣一筆酬金。"是的。"他故作深思熟慮地說。"我會勸說我們的人接受。"史尼斯已經打好了算盤,每人十美元,其餘歸他個人。啊,要發大財了。

"啊,現有還有問題嗎?別的問題?有住的地方嗎?"特爾問。

史尼斯回答說有,他們被安置在那邊鎮上,專門在郊區為他們辟出了一塊地方,房子很古老但都被重新修過了。

"你們應該統一製作些服裝。"特爾說,他看到史尼斯穿著件猴皮,渾身上下汙穢不堪,裝滿毒箭的子彈袋隨意地橫在胸前。"把自己洗洗幹淨,梳梳頭發,看起來像個軍人的樣子。"

聽著這話,史尼斯有些惱怒。他和他的軍隊多麽文雅大方,竟遭受這樣的批評。他的二十個突擊隊,每小隊五十人,領導有方,訓練有素,是天下最強勁的一支軍隊。(又一想,已經沒有那麽多人了,大概每隊也就剩了三十五人吧,主要是因為食物問題。)

"吃得怎麽樣?"特爾又問。

史尼斯有些吃驚,難道這個塞庫洛能夠看到他的心裏去?"吃得很差勁。那些房子裏倒是有很多死屍,但都老了,又幹又硬,難以下咽。以後再簽合同一定要增加提供良好食物這一條款!"

特爾這時才想起來,布利崗提人是臭名遠揚的野人,喜歡吃人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幾個世紀以來,他們跟采礦區的貿易往來越來越少了。特爾曾在一本神州書中讀到過,說有的人類專門嗜人血,吃人肉。特爾真擔心自己的計劃不會被這些野人給攪亂了。想到這裏,特爾嚴肅地說:"不能訂立這樣的條款,在現合同有效期內,你們就暫以牲畜為食吧。"

"聽起來倒是有趣。"史尼斯說。他很願意接受這一點,他的突擊隊隊員們能吃下驚人數量的水牛、大象和猴子。但不能顯得太好說話。否則就不好講價了。"好吧,可以答應,但報酬一定要優厚。"

特爾告訴他,他自己打算最近回到塞庫洛去,以個人名義從星係銀行提到這筆錢,然後送回到史尼斯這裏。但同時,布利崗提要接受營地和委員會的雇傭,擔當看守和保衛人員。

"你真的能把我們的報酬帶回來?"史尼斯問,"五十萬美元,都能帶回來?"

"是的,我保證,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

想念一個塞庫洛的話?史尼斯說:"我挑六個人跟你一塊去取!"

特爾不知道帝國政府是否有興趣審訊這六名布利崗提——帝國政府希望的是找一個重要的知識淵博的人進行審訊,但他還是立刻答應了。隻要計劃能夠實施,管他史尼斯會怎麽樣呢。

"當然,歡迎你到我們星球去。條件是在我們去以前,你一定要盡最大努力幫助我。還有別的事嗎?"特爾微笑著說完又問道。

"是的,有一個小問題。"史尼斯摸索出什麽東西,小心謹慎地走近籠子。籠子的柵欄暫時被停電了。史尼斯把那東西放在兩根柵欄間的地上,然後退了回去。

特爾拖著鏈子走過去撿了起來。

史尼斯說:"他們用這個來支付我們,隻印了一麵,會不會是假的?"

特爾拿得離燈光近些,看著那東西,他不認識那上麵的任何文字。"我真懷疑你能認識這上麵的字。"特爾狡猾地說。

"是的,我認識。"史尼斯有些得意。其實他並不認識,是有人告訴過他。"這是一元鈔票,上麵寫著的是可以償付任何債務。畫像下麵的字是喬尼.泰勒,塞庫洛的征服者。"正是這後一句話使史尼斯很不安,怎麽說塞庫洛已經被征服了呢?

特爾腦筋飛快地轉著,說:"這是假鈔,說的全是謊話。"

"我想也是。"史尼斯覺得自己很精明。人們總是在互相欺騙,他的祖先就已深深知道這一點,並且教育他們,要在別人騙你以前,先去騙他們。

"你自己知道是為誰工作,不要說出去;他們支付你這個,你就拿著,也別說什麽;等我們到了星係銀行,我給你兌換成真的。"

史尼斯聽明白了,他知道自己真正為之工作的人是誰了。這樣也好,付錢是一個人,工作是給另一個人。這個塞庫洛相當直率。

"好吧,就這樣了。我還知道上麵的那個人是誰。"史尼斯說道。

特爾湊得更近地看了看,燈光很暗,看不很真切,但的確像他的動物!特爾努力地想著自己是否聽到過他的名字。是的,特爾隱隱地想起幾個陌生的詞,就是他,那該死的動物。

"那家夥消滅了我的整整一個突擊隊,就是在不久前。他們沒發任何訊號,偷襲了那個襲擊隊,把人全打倒了。然後搜了隊員們的身,並且把一卡車貨搶走了。"

"這事在哪兒發生的?"

"當然是在森林裏,還能在哪兒?"

這可是新聞!特爾的腦子裏立刻瓜的是喬尼到處巡訪各個部落。喬尼就是以這種方式巡旋部落的嗎?很有可能,特爾認為自己也會這麽做。斯塔夫聽到這消息一定會很非常高興,喬尼並沒呆在他所設想的地方,而是忙著在和平相處的部落間製造戰爭。斯塔夫在政治方麵很有天資,現在特爾開始考慮再挖掘一下他的軍事方麵的才能。

特爾把鈔票放回到柵欄間,史尼斯取了回去。

"現在我們已談好了合同,你可以繼續跟他們談判,達成協議;幾星期後,協議生效,你就到這兒來值班,對嗎?"

"是這樣。"史尼斯回答。

"那麽作為對你的獎賞,"特爾說,"我會勸說有關當局授權你去殺掉那個使你蒙受羞辱的人。"

史尼斯很高興,他被拉茲送回到鎮上。而拉茲,為了宣傳他理想中的正義的法西斯主義和偉大的領袖希特勒,又一次忍受了他身上的陣陣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