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蒂躺在鮮血染紅的地上。喬尼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有人能承受得住那麽多子彈,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喬尼跪在比蒂身邊,覺得很難過。他把胳膊墊在比蒂的腦袋下,將他的頭稍稍抬起,正想把他抱起來,忽然覺出了輕微的呼吸,那呼吸極細弱。

比蒂的眼睛顫抖著睜開了,看到了喬尼,認出了喬尼。

比蒂的嘴唇在動,傳出非常非常微弱的聲音。喬尼彎身伏在他嘴邊。

"我不是個很稱職的侍從……喬尼先生。"

眼淚從孩子的兩個眼角滾落出來。喬尼想說話,但聲音怎麽也出不來。他想告訴比蒂,你是個最稱職最無私的侍從!你救出了喬尼的生命!但他就是說不出來。

孩子的麻木感消失了,疼痛開始加劇。比蒂的手伸出來去抓喬尼的腰,忽然間因疼痛而抽搐起來,身體也疼得扭曲成一團,腦袋歪向了一邊。

他死了,沒有心跳了,沒有呼吸了,也沒有脈搏了。

喬尼坐著哭了很長時間,他沒能跟比蒂說出最後的話,說他是個好侍從。比蒂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一會兒之後,喬尼抱起比蒂走下斜坡,非常輕柔地把孩子放在車座上。他又回去把俄國兵的屍體也抱回來放到車上。"風馳"看到他,從遠處向他跑過來,其他的馬從驚嚇中恢複過來,也向他走近。

喬尼把比蒂放在他膝蓋上,非常緩慢地駕車向飛行學院開去。那些馬匹,見車走得很慢,就都跟在後邊。這一小隊人馬就這樣穿過了那塊地方。

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到了飛行學院。喬尼把車停在戰壕邊,他就坐在那裏懷抱著比蒂。

一名學員看到了,一會兒眾多的學員們開始從樓裏走出來,越來越多人走出來,院長從上層的窗戶看到也出來了,丹那迪恩、安格斯和科爾走到人群的最前邊。

喬尼下車了,抱著那孩子的屍首。他想對大家說話,卻不能發出聲來。

一大隊俄國人高聲叫喊著衝過來,加入了人群。

幾名學員飛奔回武器庫,端著衝鋒槍身背子彈袋出來了,他們向周圍的人們分發傳遞著。

憤怒的呼聲越來越高地從人群中爆發出來!

幾名學員奔回自己宿舍,整理好武器,紮好子彈袋,裝滿子彈,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走出來。

一輛卡車滿載著俄國人從營地方向開過,停了下來,濺起一陣灰塵。車上的俄國人指著營地大聲叫喊,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喊什麽。

一輛小型陸地車從丹佛方向開過來,猛地一下停住,又揚起一陣灰塵。負責飛機巡視的飛行隊長從車裏跳出來,擠進人群,試圖向大家展示所發生的事件,飛機上拍攝下的大疊照片在他手中隨著他的動作劈啪劈啪地響。他從飛機上一拿出照片就趕來了。

一名協調人聽明白了那些俄國人的叫喊,大聲告訴別人說:"那些布利崗提全被打死在那兒了!有整整一個小隊!"

"特爾還活著嗎?"有人叫喊著問。

"他還沒死,活著呢,"協調人又從俄國人那兒聽到了消息,對大家說道。

人潮湧動,好多爬到了俄國人的卡車上;俄國人則按照一名軍官的軍令站成了一列,檢驗著他們的衝鋒槍。

伊萬上校,走到喬尼跟前,沉痛萬分地注視著比蒂的臉,恨恨地詛咒著:"塞庫洛,你們都者死!"

喬尼終於克製住了自己,他站在一輛陸地車的車頂上,手裏仍然抱著孩子,向下望著人群,讓大家靜下來,聽他說話。

"不,現在什麽也不能做。在我們周圍的宇宙星係中,還有遠比布利崗提更大的危險存在著。我們在打一場艱巨的硬仗,我們出了疏忽,這無辜的孩子被打死了,我已殺死了那名凶手。錯誤已經犯下就無法再更正,但是我們還得繼續前進。"

"在那個戰壕裏,一千多年前,六十七名學員為反抗塞庫洛入侵全部戰死。我第一次看到那個戰壕時,就從那裏看到了人類的希望。他們與一切不幸和絕望抗爭,他們沒有失敗。他們沒有白白犧牲,我們跟上來了,我們重新開始戰鬥,我們要擁有地球上的天空。"

"我現在要離開了,把這孩子送回蘇格蘭,讓他的家人們埋葬他。"

喬尼從車頂上下來,一輛礦石運輸機已經準備好了,人們把喬尼的馬裝上去,喬尼抱著比蒂也上去了。

俄國人接過了德米特瑞.托姆洛夫的屍體,把他送回家鄉去。

喬尼坐在飛機裏,望著下麵的人群,緩慢而清晰地說:"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人群點點頭,喬尼關上了機門。

飛機起飛了,鑽進了灰色的蘊含著風暴的天空,消失不見了。

更嚴肅的危機還在蘇格蘭等著喬尼,一場有可能打亂他的計劃的危機。

蘇格蘭人正重建愛丁堡的羅克城堡,整理和修複兩千年前曾經是蘇格蘭民族活動中心的大廈,現在那座大廈被稱作丹奈丁。

喬尼在羅克城堡的一個公園裏降落,大群的蘇格蘭人和衛兵蜂擁上前迎接他。

營地戰鬥的照片早就通過不停進行巡視的飛機到達了蘇格蘭,人們從各地乘礦區客機趕來。蘇格蘭人充分利用從塞庫洛手裏奪取的各種交通工具,平板卡車被他們用作了公共汽車。

比蒂的母親及家人早就等在那裏了。喬尼把比蒂的遺體交給他們,讓他們去準備葬禮。長笛手吹起如泣如訴的悼念曲,鼓手敲出沉痛而緩慢的節奏。第二天,他們將比蒂.麥克洛德埋葬在聖蓋爾斯教學的地下室墓地。送葬的隊伍有一英裏長。

喬尼對克蘭.費格斯首領說:"我們要用騎士的禮節來埋葬他。"

費格斯——蘇格蘭的名義國王,大不列顛諸島國王——為遺體蓋上長袍,用劍輕撫比蒂,授予他騎士封號。

牧師致了悼詞,伴著悲愴的長笛曲子,比蒂下葬了。他的墓碑上刻著:

比蒂

一名真正的騎士

他們知道比蒂喜歡這樣。

帕蒂聽到比蒂死去的消息簡直驚呆了,在葬禮結束的時候,她拿到了人們在比蒂口袋裏的小盒子。盒裏盛的是那枚掛墜,帕蒂麻木地看著背麵的刻字:"給帕蒂,我未來的妻子。"

她的淚水衝破閘門一瀉而下。帕蒂再也撐不住了,她倒在比蒂的石棺上,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