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代表等了一會兒才在外麵坐好。有人要更換呼吸罩;有一兩個要吃點東西;還有人隻是瞎轉悠,有點好奇卻很友好地看看盆地中的情形,其中一個人走得稍遠些,到了難民村同那裏的一名中國人為買一隻狗討價還價呢。他以前從末見過狗;那隻狗朝他汪汪一叫,他覺得它漂亮極了,要買下來。他聽不懂那個中國人的話,他說的不是塞庫洛語,不肯賣。五千元可太昂貴了,要在他自己的星球斯布蘭多夫上,可以買下下幢帶莊園的住宅。

可現在他們都就坐了。史雷姆離開的時間那麽長,而這會兒也用節杖較圓的一端托住下巴坐在位子上。

夜已來臨,台上亮起一盞礦燈。代表們分別坐在圍成半環形的板凳或椅子上。有些人還在講話,卻也不時留心著會議的動靜。

史雷姆頓時緊張起來。他突然想到他可以用新的辦法保證自己取勝。他的行李中還有一隻備用的手槍和一隻備用的攝像機。他剛在靴子裏摸了摸,沒有找到隨身帶的武器。該死的男仆!哈文奴隸一點用也沒有。

"我那兒有一隻攝像機。"

"去取來吧。"喬尼說道。

史雷姆衝向自己的住處,他在行囊裏亂翻一氣。啊!他不僅找到了一支備用的槍,還找到了一根備用的節杖。節杖的底端還藏有一隻麻醉光速器。他可以把其中的一隻藏在會場上的椅子裏,用另一隻出去切斷電源。哈哈!三枚燃燒手榴彈。等他打開麻醉光束,他就先往屋裏投一顆,用另外兩顆對付衝進屋來的人。太妙了!他不用折磨那個哈文奴隸了。真是個好家夥,想得也夠周到了。

史雷姆把全部行囊抱進會場,放在自己的椅邊。他小心翼翼地當著眾人的麵把攝像機取出來,又不讓他們發現其餘的東西。他的攝像機牌子,型號都和別人的不同,可也能放磁盤。

他走到發射平台前,把攝像機放進旋轉盒裏,關上盒子,在外麵封好印後,才走下台去。

他把攝像機發射出去,又收了回來。反衝一停,史雷姆立刻跑上前去,檢查了封印。封印完好無損。

他走近投影機;把它徹頭徹尾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紕漏;這才在磁盤上加了句"史雷姆在講話"!,把它放進投影機裏。

史雷姆以為磁盤上決不會有金剛石和劍的標識顯示。隻有托爾奈普人的雙眼才能看到這標識,隻有經托爾奈普人改造的攝像機才能把它拍攝下來。他可以利用這一時機引開大家的注意。

是的,空中傳來了嗚嗚聲。戰艦很快就要來臨了。算得挺準,自己多聰明啊。但是他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滑頭外交家,也許該稱作不好啃的外交家。

他走到椅子跟前,盡量靠近行囊。他向後掃了一眼與會的代表們。他們都在緊張地伸著脖子,等著放磁盤呢——完全疏於防範。他看清混帳喬尼就站在他們前麵不遠的地方。史雷姆摸了摸節杖底部的圓環。

"快放放你那隻假模型的最新照片吧。"史雷姆取笑地說。

喬尼打開開關,聚光燈熄滅了,阿薩特的立體形象呈現在眾人麵前。

這次的形象取自一個全新的角度,不僅顯示了其正麵,也顯示了其背部。濾光作用使畫麵微微發藍,但絕對是阿薩特。它在眾人的麵前漂浮著,不小呢。

史雷姆瞠目結舌了。真的,真的是阿薩特。

劍的一端指向一處飛機庫的大門。就在大家看著的時候,大門已經洞開了。托爾奈普人製造的這隻血盆大口似的巨洞打開了。

這隻月亮漂得離他們遠了點。就像一隻藍色的氣球,它的一端塌陷了進去,凹進去的一塊正在越來越快地變大。一團黑氣樣的東西打著漩兒,在這一巨大的凹處轉悠。

接著,從打開的戰艦庫裏,一下子彈射出一艘戰艦。雖然它的速度驚人,但由於它太大了,看上去笨笨的倒顯得慢了。這艘至少重三萬噸的托爾奈普軍艦正在向太空開進。

但是太遲了。它已經被阿薩特的大凹洞扯住了,整個尾部頃刻便消失在黑氣團之中。

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隻巨大的太空戰艦從頭到尾被消滅得一幹二淨,它那巨大的金屬體化為一團煙霧。

其餘的戰艦庫大門相繼打開。

但是畫麵到此為止。那艘巨型戰艦的最後一縷黑煙也要消失的時刻,傳出史雷姆錄下的聲音"史雷姆在說話"。

史雷姆尖叫了一聲,接著便下手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耳塞,跳將起來,用力擰動了節杖的底端,就像使用機槍那樣迅速地從左右朝眾人掃射起來。

"麻醉"史雷姆尖叫著,"等死吧!該死的,等死吧!"

但是他的速度還不夠快。使者們飛速散開了。

他從行李抓起另一根節杖。他擰動底部的圓圈,朝眾人掃過去。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史雷姆俯衝到包裹那邊,抓起三顆手榴彈。他使出全身的氣力把其中的一顆扔進敞著門的指揮室,把另一顆扔進圓形會場,最後一顆喬尼擲過去。

手榴彈還沒有落下,史雷姆又從包裏取出手槍,瞄準三十英尺以外喬尼的臉部射擊。他歡喜地摳動了扳機。

槍並沒有響。

多姆先生,一個來自於多**世界的圓乎乎的人,跳起來撲向史雷姆。

史雷姆高舉手槍,準備以壓頂之勢斃了多姆。托爾奈普人的勁頭足以把所有的人都消滅掉。

一隻離了弦的箭一樣的東西飛向史雷姆,那是喬尼的圓頭棒,圓頭一端不偏不倚地砸到史雷姆的濾鏡上,濾鏡粉碎了。

布勞爾先生,就是剛才坐在史雷姆身後的那個像樹一樣的代表,用他那直徑一英尺的雙臂像老虎鉗一般地緊緊抱住了他。

"抱緊,別讓他動!"富州泮代表喊道。他飛也似地拾起一把鳥嘴樣的尖刀朝史雷姆逼去。

托爾奈普人拚命掙紮,但那兩隻巨臂毫不放鬆。富州泮人那雙珠子似的眼睛打量著這個托爾奈普人鋼鐵似的脖子,"啊,"他最後說,"還有沒愈合的刀傷!"他說著便出刀切開史雷姆的刀口。托爾奈普人灰色的血液從刀口處淌了出來。富州泮人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把一個軟軟的透明膠囊撥弄出來。它完好無損。

"他用來自殺的膠囊。"富州泮人說,"他隻需敲一下脖子就會死去。"他不滿地看著喬尼說,"你剛才要是用那根棒子砸到他這裏,我們的被告就會沒命的。"

喬尼頭一次感到事情沒有按計劃發展,有什麽東西不對勁兒。

富州泮人轉向圍攏來的代表們。他用小女人般的嗓門喊道:"大會有權逮捕代表並審訊他嗎?"

人們想了又想,麵麵相覷。有人說了句"援引第三十二條。"

喬尼覺得該就此打住,立即結束戰爭。難道這些使者們不知道有人正在灑血獻身嗎?至於史雷姆,難道他們沒有看到他想把他們全都幹掉嗎?但他曾經同政府和法庭那種蠢行交過鋒。空中的嗚嗚聲越來越響了,他們麵臨著更大威脅。

"我提議對他進行公審。"後麵的某位代表喊道。

"大家同意嗎?"另一位高聲問道。

末參戰方代表紛紛說:"行。"參戰方則說:"不行。"

"我就此宣布,"富州泮人說,"托爾奈普代表因向大會人員施用暴力,成為本次大會的罪犯,屆時將依第三十二條進行公審!"

天空中的嗚嗚聲更響了。喬尼擠進人群,他站在這個托爾奈普人的麵前,他用節杖點了點他的臉。

"史雷姆,這是你要找的東西吧?這是那根真的。那兩根都是我們仿做的,你的槍和手榴彈也是我們仿做的,開不了火。"

史雷姆還在掙紮著,尖叫著。"給我找副鐐銬。"富州泮人喊道。

喬尼湊近這張托爾奈普的臉;而富州泮人則在史雷姆的牙齒中細細地察看還有沒有別的可以吞服的膠囊。看著他找完了,喬尼又說話了。

"史雷姆!命令開過來的你方飛船撤離!否則的話,我就把這隻無線電從你嗓子裏搗進去"

多姆想把喬尼推走,"他是大會的罪犯!不經審判,任何人無權同他講話。第五十一條——"

喬尼竭力克製住自己,"多姆先生,大會此刻正麵臨被炸毀的危險!為大會的安全考慮,我強烈要求——"

"強烈要求?"富州泮人說,"在這種場合,這是過分的言詞!我們必須遵守有關的法律。因此大會正式宣布你私自向代表施加壓力。大會——"

"還是設法挽救性命吧!"喬尼大聲說,他指著多姆,"這個富州泮人差點兒把他的腦袋打開花!"

"那麽說,你在行使大會的武裝行為主席的權力?我記不起你們委托你——"

喬尼咽了一下口水,他飛快地想著,"我行使的權力,是東道主星球保護受邀代表的生命的權力。"他其實並不知道有無這類的法律。

"噢,"多姆說,"他援引的是第四十一條,東道主星球對集會代表的職權法案。

"噢,"富州泮人說,"那麽你就不會被指控了。鐐銬呢?"

一名中國士兵拿過一根采礦吊車用鐵索,跟在他身後的兩名駕駛員也抱來一堆繩索。

"根據第四十一條,"喬尼幾乎絕望地說,"我必須強烈要求該罪犯馬上命令他的侵略部隊投降。"

多姆看著富州泮人,富州泮人搖搖頭,"我們現在唯一有權做的,便是根據第十九條,如果大會安全受到戰爭威脅,暫緩敵對行為。"

"好!"喬尼說,他知道他在冒險,這些代表不似以前那麽友好。但是為了挽救生命,他隻得順水推舟。多少生命麵臨危險?不僅是他們這些人的,還有愛丁堡的幸存者們的。他把無線電推到史雷姆的嘴邊。"史雷姆,宣布暫緩侵略行為!告訴空中的軍官馬上撤離。"

史雷姆根本不理這些話。

他們這會兒已經把他五花大綁了。有人在他的包裏找到一隻務用的濾鏡,把他眼上那隻碎鏡換下來,這樣他又看見東西了。他們把他放在地上,看上去就是一堆亂糟糟的吊車鐵索,現在隻能看清他的臉,他咬著牙,一個勁兒隻是嘶嘶作響,並不說話。

喬尼尚末開口,多姆說話了。"史雷姆,"多姆說,"我想你現在命令軍隊撤離,對你屆時的審判會很有利。"

史雷姆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他要拚死一拚。"在這個前提下,如果空中的艦隊將領願意中斷海盜行為並聽從我的號令。把無線電給我。"

喬尼猛地把無線電推到他的嘴邊,他真想用它砸掉這個托爾奈普人的毒牙!"不要用密碼!隻準說,我宣布暫時延緩侵略行動,以及你們立刻撤到遠離戰區域的軌道上!"

史雷姆望著眾人的臉。當喬尼打開講話開關時,史雷姆一字不差地重複了喬尼要他講的那些話,這倒使大家都吃驚不小。這個托爾奈普人嘴邊浮起一絲微笑嗎?

在空中,托爾奈普人的艦隊一定做了一些調整。斯諾爾的聲音從節杖裏傳出來,"我有權了解托爾奈普使者是否遭到恫嚇或威脅。"

代表們麵麵相覷。顯然托爾奈普軍隊章程中包括這類奇怪的程序。

從下巴到腳上纏滿了鐵索的史雷姆笑了,"我可以再同他講一次話嗎?"

"告訴他立刻服從命令。"喬尼說道。他不想在此時此地這一群人中公開地對托爾奈普星球進行威脅。

這一次,史雷姆還是照著喬尼的話一字不差地對無線電講了。

斯諾爾的聲音又傳來了,"除非你們保證托爾奈普代表的人身安全不受到傷害,並答應將他安全地交給托爾奈普政府,我們才能夠服從命令。"

富州泮對多姆先生說,"這隻能妨礙公審的進行。"

"根據第四十二條,"布勞爾說,"審判仍可進行,這很正常。我提議我們可以從個人的角度考慮保證這位代表的安全。大家讚同嗎?"

這次大家都說"行",無一例外。

富州泮人四下裏找了找,"那個呢?那個……?"

小灰人出現了。他從喬尼手裏拿過節杖,環視了各位代表一圈,一看大家點點頭,他便對著麥克風講起話來。他起先用一種餘音帶婆娑的代碼,聽起來好像是他灰西裝翻領裏發出來的。然後他說:"斯諾爾艦長,托爾奈普代表保證會被安全送回,不會有誤。"

又傳來斯諾爾的聲音:"謝謝,閣下。請轉告各位,我馬上安排暫緩敵對行為並撤到遠離此處和所有交戰區的軌道上去。結束。"

喬尼指著其他參戰方的代表們,是他們毀了愛丁堡和俄國!"富州泮使者,"喬尼說道,"我保證暫緩敵對行為包括各參戰方,不僅僅是托爾奈普!"

"嗯。"富州泮人答道。他想了想,"沒有人敢說空中隻有托爾奈普的部隊。要是有,那些部隊不同意暫緩也講不通。"

但是布爾巴德、德勞肯、哈文和別的參戰國代表紛紛看著指揮室外的羅伯特。

"我們同意!"羅伯特爵士對其遲疑態度很不滿,憤然答道。

參戰方代表開始四下裏尋找聯絡設備。一大群帶著麥克風的聯絡員衝進來,幾乎要把他們撞翻了。

"好家夥!"喬尼想,有多少人正在死去,他們卻這副模樣。情況仍然很緊急。暫緩,暫緩能確保敵對行為從此結束嗎?不;而誰又能保證暫緩後的敵對行為不比剛才更凶猛呢?

這個膽敢給他們施加壓力的小灰人是誰?他躲在哪裏?他究竟是誰?他還要怎麽樣?他從中有什麽所取?另一種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