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文當此大難,胸中豪氣頓生,大叫道:“女魔頭,你要殺便殺,本大爺不怕!”夏如雲冷笑道:“殺了你,那簡直太容易不過了,不過,莊主叫我們來奪劍譜,可沒有叫我們來殺人。”紀文一聽這話怒便從心頭起來了,他猛道:“呸!你殺了我爹,還說不殺人。還有,我娘呢?”夏如雲歎了一口氣道:“令堂氣量太窄,連我們邀請都不肯來,趁我們不注意,便投了江了。令尊一聽說此事自然與我們爭鬥,可惜他在打的時候觸了我的劍上的機關,我這‘五方劍’可不是吃素的,自然解決了他了。”紀文哪堪去聽爹娘的慘死,大叫一聲,悲從中來,一刹時暈了過去。

如雪這時走上前來,道:“大師姐,要搜他的身嗎?”如霧走上前來道:“五師妹是不是看上這個小子了?他一個大男人家,我們女子怎能搜他的身?”如雪羞得紅雲頓生,道:“二師姐,你在說什麽啊!”夏如雲一揮手道:“好了,別吵了,讓我想想。”她沉吟了一會兒道:“這樣吧,我搜搜他懷裏看有沒有,若沒有隻好設法把他帶回山莊去了。”說著,她上前要伸手,但她畢竟也是未嫁的人,不便臉上發熱,她咬了咬牙,伸出手去,便要伸入紀文懷中。正在這時,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後麵響起:“如雲,不用動手了。我自有主張。”五個女子一齊回頭望去,隻見一個人穿黑袍,以黑麵紗遮麵,隻能看清他的身形是一個中年男子,再別的什麽也看不明白了。五個女子一瞬間全都拜了下去,齊聲道:“參見師父。”那男子道:“免禮。你們這一次出師,幹得真不錯。剩下的事情就不勞煩你們了,如雲,你把這粒藥丸給他吃下去。剩下的我自有主張。”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粒漆黑的藥丸遞給夏如雲,夏如雲便喂紀文吃了下去……

紀文在昏迷中,突然感到額頭上一陣涼,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發現一男一女站在他身邊,那女子正用一條涼手巾為他擦臉,他心中一陣緊張,想要動一動,卻隻覺四肢如同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那女子一見他有要動的意思,忙道:“別動,你中了一種麻毒,動不得的。”紀文抬頭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子,這個女子是個團臉,生得比紀文頭前遇到的那個姑娘自是不如,卻也有一種讓人感到舒服的清秀和淡雅,讓人一見便願意接近。他微微一笑,問:“我這是在哪裏?你們又是誰?哎呀,我在發燒呀!我到底怎麽了?”那個男子道:“我們是從小重山莊來的,到江南做事回來正往回走,路上見你躺在林子邊上,不省人事,便將你救了回來。”紀文聽得如此說,又把身上的毒忘了,忙掙紮著要動身子,一動動不動,又被那女子伸手隔著手絹輕輕按住道:“我說過你中了麻毒的,怎麽……?”紀文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聽二位恩人救了我,一時性急,便……,對了,敢問二位恩人大名。”這話一出口,那女子臉上已自泛出一點紅暈,那男子道:“我是小重山莊少莊主袁少德,這位是我表妹秦月眉。”紀文聞得此言,忽而想起了什麽,他仔細看著袁少德,隻見他穿著白袍,氣質風雅,真是個少莊主的樣子,他這才忽然想起自已正要去投奔小重山莊,正要說話,隻聽秦月眉道:“表哥,這次五女出師,真不知情況如何?”袁少德聽了這話白了秦月眉一眼,道:“表妹,你說話也該注注意,五女的事要是讓紀少俠知道他還能不想幫忙?紀少俠現在又不能動,你要急死他呀!”秦月眉應了一聲,不說話了,斜著眼睨著紀文。紀文忙閉了眼假裝倦了要睡覺,但他隻聽了這幾句話,思緒便在起伏了。他心想:奇怪呀,我壓根就沒有告訴他們我叫什麽名字,連姓什麽也沒有透露,他們怎麽能知道我姓紀。再說,五女,五女,來得那五個女子是不是就是他們所說的五女呢?不好,小重山莊可能與我有仇,我十有八九是落在人家的圈套裏了,不行,我得套問一個口風,若不是則罷,若是我得想個辦法逃出去。

紀文隻管閉著眼,過了好久也沒再聽見袁少德和秦月眉說話,他心中合計道:“我不如就這樣假裝睡著,聽他們到底說些什麽?反正我也不能動,一時間隻能受他們擺布,我還不如老實點,否則,這會兒看樣子是在客店裏,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等著要是到了荒郊野外,他們就是動手殺了我,我的屍體隻怕直到化成灰也沒有人能找著。”他心下盤算已定,便索性假裝打起呼嚕來,打了好一陣子也沒再聽得有什麽動靜,他心中有些失望,但為了不被他們識破,隻得一聲又一聲地打下去。其實,紀文平日裏睡覺是很文質的,從來沒有打過呼嚕,這樣一來,可真夠他受得了。

但一個人付出的努力是不會白費的,他一個勁的打下去,累了還稍歇,給人的感覺還真得像是睡著了。果然,兩個人著了他的道。很快,紀文便聽到秦月眉小聲地說:“表哥,他睡著了。”又聽袁少德聲音也是極低極低地說:“中了我……麻毒,一個月……不了,隻要到了……莊上,我們就可以……哈哈!”聲音太低了,又加上紀文的呼嚕聲,所以他很多地方都聽不清,但也已能聽出大意。隻聽秦月眉又說:“他真的是姨父要找的那個什麽賀家公子?”“是……。”“那他怎麽又會姓紀?”“這我也……道了。”秦月眉的聲音總是相較袁少德的聲音高,因此紀文總是能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而袁少德則顯然比秦月眉處事要深一些。但紀文這時已顧不得考慮這麽多了,他心裏想:我怎麽會成了什麽賀家公子,我明明是爹娘的養子,姓紀名文,生父叫紀玉,生母叫文利,哪裏來了個什麽賀家公子。聽他們說得有眉有眼的,還真像那麽一回事。他們的目的自然不用說是為了我手中的劍譜而來,可他們說這些我的假身世又有什麽用意?他初時不懂,又一轉念,突然想通了:是了,他們定是派了人假冒我的生父生母,好誑出我的劍譜。好啊,你小重山莊的人可真陰險!他想的入神,一時間竟忘了打呼嚕,斷了好長一斷時間。這一下,隻聽袁少德說話了:“咦,他怎麽不打呼嚕了?不好,他定是裝睡,表妹,快叫叫他看看!”這一聲顯是急了,音量沒加控製,倒把紀文嚇了一身冷汗,但他本是聰明人,腦子一轉,便已有了主意。隻聽秦月眉急急的應了一聲,過了輕輕叫著:“紀少俠,紀少俠……”紀文裝著不理,她又叫幾聲,紀文還是不理,過了一小會兒,不知二人幹了些什麽,秦月眉又來叫,這時,紀文才叭答叭答嘴,睜開了眼,裝出一種睡眼惺鬆的樣子來,抬眼看著秦月眉道:“秦姑娘,什麽事啊?”秦月眉忙露出一種笑顏,道:“紀少俠,你這一覺睡得可好?”紀文道:“好什麽啊,還沒睡幾個時辰你便來叫了。”秦月眉笑道:“那對不起了,你好好休息,我們出去了。”兩個人走了出去,紀文複又閉上眼來。

看樣子紀文像是在那裏睡覺,但他哪裏能夠睡得著,他的腦子飛速地把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穿在了一起,他想:五女與袁秦二人是一路子的,我聽得袁少德說那麻毒其實也是他們的,他們還說我什麽什麽姓賀。他們這些人一路上做了這許多事,其實到頭來隻不過是為了我的劍譜,這劍譜到底有什麽好?我修習了這許多年,怎麽連個韓如煙都打不過,這樣一套平庸的劍法他們要了有什麽用。難道這劍譜有什麽奧秘,或是這幾本書內不什麽機秘,我這次倘得無事,定要將這幾本書好好地檢查一番,看看到底有什麽大不了的。聽我爹娘說,我被從水裏救起來時身上帶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東西,這劍譜如此牽動人心,這玉佩上的小重山莊又是這樣的一群家夥,真不知道我其他的東西究竟會如何?唉,我還得想想辦法逃出去,否則,這一連串的機秘我哪裏還有什麽機會來揭開它們呢?可是,我聽那袁少德說,我中的這個麻毒得一個月方得解,算起來,若是他們日夜趕路的話,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到了河北了,看來這小重山莊我是非得闖一闖不可了。爹娘啊,你們在天之靈可得保佑我啊!

一下子想了這麽多,又加上他真得是倦了,不久之後,他便真得沉沉地睡去了。

這一覺可長,待到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抬到車上了,車子順著一條大路吱吱悠悠地走下去,袁少德駕著馬,秦月眉坐在車鬥裏仍舊服侍紀文。紀文見這樣,不知出於一種什麽心,明知故問道:“秦姑娘,我們這是到哪裏去啊?”秦月眉一聽便笑了,道:“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忘了我們要到小重山莊去了嗎?你不是也正要去那裏嗎?”這一句話引得紀文心中一陣暗喜,他知道,小重山莊莊主這次把一個尚未熟諳事體的少女派出來純屬是掉招,但他的心中又不敢確定這是不是小重山莊莊主故意設的圈套。但他在內心深處已在暗暗的覺得,他好像並不討厭這個少女,總覺得她不是壞人,而隻是受人利用罷了。總之,秦月眉的這一句似故意非故意的話使紀文得到了一個極好的發問機會,紀文哪裏會錯過,忙問:“你怎麽知道的?”這一下子可把秦月眉給問住了,她憋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袁少德聽得如此,忙打圓場道:“紀少俠,我表妹心善,不忍觸你的痛處。恕我冒昧,那日,倒在你旁邊的那個人是不是你的什麽人?”一提這話,紀文心中不由得一陣痛苦,但他為了自已的安危,也隻得暫時壓住悲痛,道:“那是我的養父。”袁少德道:“我和表妹見那人可憐,便把他埋了,合計你也沒有親人了,便認為你不如隨我們一齊去小重山莊,所以我表妹才這樣說,她哪裏會知道你想要去哪裏。”這個場圓得並不圓滿,這些個子理並不能說明什麽,並且還這樣戳人家的痛處,聽得紀文不但一陣陣心中悲痛,還覺得這兩個人並非真正成大事的人。但他現在還必須老實,便隻好應道:“是啊,我眼下也隻好投奔貴莊了。多想二位替我埋葬我父親,但不知老莊主會不會收留?”袁少德道:“你放心,隻要有我一句話,我爹準保答應。”紀文聽了忙說好,但心中暗道:“不客氣的說,你們的目的還沒達到,用不著你你爹也會答應的。”紀文這時心中突然升起一種疑惑,他突然想:對了,他們既然要要我的劍譜,為什麽不趁我昏迷的時候搜出劍譜,將我殺了呢?他們劍譜一定還沒有拿道,否則我不會如此安然無事,他們一定還有什麽別的陰謀,我倒要看看,他小重山莊莊主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這時,袁少德猛一揮鞭,馬一聲長嘶,“得得得”地猛竄了下去,把一條長長的大路很快便甩在了後麵。紀文不再發問了,他所要知道的基本都已經知道了,唯一令他想不通的就是他認為小重山莊莊主不會真得派這樣兩個什麽都不懂的人出來奪劍譜,那麽,他們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口沒遮攔的把一件又一件的事告訴了他,而袁少德還要表現得這麽遮遮掩掩呢?在他的心中,他現在隻認為小重山莊裏麵的人每個人都懷著極大的陰謀,他摸不透究竟有幾重陰謀,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生活從此開始有了真正的轉折。

一路無話,過了十來天的時間,大車便來到了河北承德地界。這大車一路上從來不走城鎮,隻是一味地走些個荒郊野地什麽的,雖然把紀文是嚇得夠嗆,可他也沒有辦法,隻好“睡不著眯著”。這會子一到承德,袁少德竟一揮鞭,將那大車趕向城裏去了。

這城裏的景象與鄉下的景象就是不一樣,紀文從小在漁鄉長大,沒有進過城,這一進城不要緊,他快了把什麽都給忘了,東瞧瞧,西看看,雖說身子還是麻麻的不能動,但也饒有趣味,他時不時的還秦月眉幾句,秦月眉也就笑著回答他。

紀文正在看著,忽然車子停了,他歪頭一看,卻是在一家酒店門口,他想問問怎麽了,但一想自己現在是在人家的控製之下,還是裝裝啞巴,便不問了。隻見袁少德跳下車,過來與秦月眉一起把紀文抬下車來,便向酒店裏抬去。紀文這下心頭一陣緊,暗說:“不好,他們要殺我了。”但緊歸緊,身子一點都動不了,隻能眼巴巴地任憑兩個人把他抬到酒店裏去。那酒店的夥計一見袁少德和秦月眉進來,忙過來招呼道:“少莊主,秦小姐,你們可辛苦了。請您二位把這人放下,我去喊人來替您抬,您二位呢,隻管吃喝。”袁少德一聽這話一虎臉,道:“我把你個多嘴的東西,誰要你在這當兒來獻殷勤,快打掃三間客房,我們幾個人好休息。若有怠慢,小心你的皮!”“是!”那夥計賣乖沒討好,挨了一頓訓,卻也隻能照辦,轉身跑上樓去了。紀文被抬著見狀心裏想:這小重山莊在這裏也可以稱得上是一霸了,我反正也動不了,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厲害。

袁秦二人抬著紀文向樓上走,剛來到樓梯口,卻見一個白衣女子從上麵走下來,她一見二人,忙打招呼道:“袁師兄,秦師妹,你們回來了!”紀文聽得這聲音耳熟,扭頭看時,不是別人,正是韓如煙,韓如煙這時也發現了他,但想退回去也已經不可能了,隻好紅著臉說了一句:“紀……紀少俠……”紀文這時心頭的火氣早上來了,他也是個急脾氣,一見仇人就在眼前,哪裏還耐得住,馬上便破口大罵:“你這女魔頭,快把那四個也一齊叫出來,我要你們還我爹娘命來!快點,快點叫她們給我滾出來!”紀文一刹時眼珠子上都湧上血絲來了。

袁少德聽得此言一驚,忙問:“三師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韓如煙見師兄見問,也顧不得紀文大叫大嚷,便將大體經過說了一遍。袁少德一聽便發了火,怒道:“我爹叫你們去請紀少俠,誰讓你們做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來?那四個人呢?把他們都叫出來!惹惱了紀少俠,讓你們一個個都吃不了兜著走。”這一句話隻嚇得韓如煙臉上變色,忙道:“師兄息怒,那四個人已隨師父上山去了,她們著我在這裏候著你們。”紀文其實早知這一切都是小重山莊莊主的計劃,但他將計就計,喊道:“少莊主,伯父怎麽會有這樣五個徒弟?”袁少德聽他如此說,臉上顯得有些掛不住了,他朝韓如煙一咬牙,道:“還不給紀少俠跪下陪不是!”“這——”韓如煙遲疑了。“還不快點?!”袁少德又催了一句。韓如煙見脫是脫不掉了,隻得一咬牙,撲得跪倒,道:“紀少俠,我等實在是不明家師真意,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來,萬望紀少俠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你若是不依,我們都是死無全屍了。”紀文雖是急脾氣,卻不是沒有理智的人,他馬上轉念想:不管是五女,還是袁少德、秦月眉,他們都是在小重山莊莊主的指揮之下,罪魁禍首在莊主而不在他們,我何必與他們一個勁地鬥呢?還不住與他們暫且交好,說不定日後還能用到他們,我必須得看看這小重山莊莊主究竟是一個多麽神通廣大的人物。想到這些,他就平定了聲音道:“既如此,也便算了,不過你們最好別在我見伯父的時候出現,否則,讓我一時激動說出來,對你們可不好。”韓如煙聽得如此說,像得了大赦似得說:“謝謝紀少俠,我這就回山上報信去。”韓如煙轉身走了,袁秦二人把紀文抬到樓上一音客房裏。而後,安排些酒飯胡亂吃了,天色已晚了,各人便自去休息了。

次日一大早,便有一大群人在酒店外麵等著了,袁少德早晨出來走透之時,眾人都稱呼“少莊主”。袁少德見人都來了,便吩咐道:“你們備好車馬,早飯過後,即刻啟程,趕回小重山。”

很快,紀文便又被抬到了車上,這一大隊人馬便徑向小重山去了。

車隊剛到山口,便有一個門客大喊:“少莊主回來了!”繼而,便聽裏麵一層層的聲音傳進去,接著,便又一層層的聲音傳出來,說:“莊主出莊來了!”馬上,隻見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漢子帶著一隊家丁從山上走下來。紀文在車裏遠遠得看見那個人,心想:這想來必是小重山莊莊主了,我倒要聽聽他見了我之後說些什麽。

很快,那漢子便來到車隊前麵,袁少德馬上下馬跪倒道:“爹,孩兒回來了。”那漢子道:“好,回來就好,人請到了嗎?”“請到了,在車裏,隻是……”“隻是什麽?”“隻是他中了麻毒,不能動。”那漢子一聽笑了,道:“這好辦,咱們莊上什麽解藥沒有,你們幾個,把貴客抬上去,我隨後就來。”幾個人過來抬紀文,紀文心想:你莊主是不是各種解藥都有我不敢說,但這麻毒是你們莊子上的,你怎麽會沒有解藥?

幾個人將紀文一直抬上山,抬入了莊,抬進一間廂房裏,這廂房幹幹淨淨地,顯是事先打掃好了的,紀文被扔在一張**,幾個人出去了。不多時,那漢子帶著袁少德和秦月眉走了進來,來到紀文床前,道:“少俠,你這一路上可吃苦了,隻恨我們沒有料到這些,沒有帶些解藥去。現在解藥拿來了,你現在就服用還是……?”紀文心說:“這不廢話嗎,我中了毒,有解藥不吃,難不成還留著過年?”他於是笑了笑道:“毒自然是解得越快越好啊。還是現在服吧!”那漢子點點頭,回頭對秦月眉道:“讓貴客把解藥吃下去。”秦月眉應一聲,走過來,把手中的瓷瓶打開,將些湯湯水水一股腦地倒在紀文嘴裏,紀文隻覺得有說不出得苦,但他很堅強,愣是一聲沒出。那漢子見紀文吃了藥,便道:“少俠,你請休息,等你好了,再到正廳來找我,我有些事情想請教。”紀文應了一聲。那漢子又對秦月眉:“月眉,在這兒照看照看。”“是,姨父。”那漢子和袁少德出去了,屋子裏隻剩下秦月眉和紀文兩人。

秦月眉看了紀文幾眼,便在一張桌子旁邊坐了下來,一隻手托著腮,兩眼直勾勾地發呆。紀文從小野性,也自然地有些早熟,他對於少女的這種情形自以為是了如指掌,他心想:秦姑娘定是有了意中人了,又不知為何,有些害羞,隻是癡癡地想。待我捉弄她一番,讓她想不成。想到這兒,他立刻捂著肚子大喊起來:“哎喲,肚子疼喲,哎喲,媽媽喲……”這一下秦月眉可真是想不成了,她一下子跳過來,臉上表現出一種關切之色,問道:“紀少俠,你怎麽了?”紀文斜眼一看她,見她那種神情,心頭不由一陣暗驚,心想:她的表情,難道……?不可能的。他這一遲疑不要緊,秦月眉可著了慌,忙叫道:“紀少俠,你到底怎麽了?”紀文被她這一叫才回過神來,忙又“哎喲”了幾聲,才哼哼唧唧地說出一句“我肚子疼”來。秦月眉聽得真切,忙問:“疼得怎樣?多厲害?”聲音已經帶出一種特有的焦急,紀文聽得語氣不對,心中更是驚訝,他覺得自己還不致有此等魅力。那麽到底是不是呢?紀文決定再試她一下。

紀文這時身子已能大動,忙全身一跳,哼道:“哎喲,疼死我了,像……像磨盤絞啊,哎呀,不好了,我要死了。”這一下子可真急壞了秦月眉,她急得在原地直打轉,不斷地砸手道:“唉呀,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忽然,她轉過身來,對紀文說:“你再忍忍,我去叫姨父來。”說罷,轉身就往外跑。紀文這時早已心花怒放,忙叫一聲:“秦姑娘,回來。”秦月眉急回頭問:“怎麽了?”紀文捂著肚子站起來,道:“剛才許是解藥下肚發生作用的緣故,所以疼痛,現在沒有什麽大礙了。”秦姑娘仔細看著他說:“真的沒有事了?”“沒事了!”紀文兩隻手臂一展,作出一個一點事兒都沒有的樣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對了,你能動了的話,還是到正廳找我姨夫去罷。”“好。”

紀文於是隨著秦月眉來到了小重山莊的正廳,廳上沒有幾個人,隻有小重山莊莊主和袁少德,以及幾個服侍的人。紀文見到莊主,忙拱手道:“莊主,在下的毒已經解了。不知莊主喚我有什麽事?”那莊主笑了笑,讓紀文坐下,紀文便一偏身子,坐在下首,秦月眉也坐了下來。莊主笑道:“老夫的名字不知紀少俠知否?”紀文道:“我自幼生長在偏僻的漁村,對江湖上的人知道得極少,實在不知莊主的高名。”莊主嗬嗬的笑了,道:“難怪啊,難怪。老夫名叫袁振思,任這小重山莊莊主已有二十餘年。”紀文陪笑道:“原來是袁伯父。”袁振思這時忽然站起身,來到紀文麵前,拱手道:“我先得向紀少俠您請罪。”紀文心裏其實早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表麵上是一點也不能表現出來的,忙伸手攙道:“伯父何出此言?”袁振思站直了身子,歎了一口氣道:“我聽德兒說,這次我派五女前去請您來我們這兒,同時想見識一下您的《摩天劍譜》,不想,五女竟曲解了我的意思,誤傷了令尊和令堂,這真是老夫天大的罪過。現下,我已將五女綁在後麵柴房裏,請紀少俠發落。”紀文一聽這話,心中一陣絞痛,但他覺得,真正的老狐狸在眼前,五女也不過是他的棋子,自已沒有必要再與他們鬥個沒完沒子,浪費精力,便道:“算了,人哪有不犯錯的,既知了錯,我也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還請袁伯父放了她們五位吧。”袁振思道:“多承公子大量。來人哪,把柴房關著的那五個賤人放出來吧。”

家人得了令轉向後麵去了,紀文請袁振思坐下,道:“侄兒長到這麽大,從未在江湖上行走,在江湖上根本就沒有我的名字,不知伯父因何要請我呢?”袁振思笑道:“紀少俠,說起來,老夫與你倒是義親。”“義親?”紀文不解。“不錯。紀少俠,恕老夫直言,其實你的本姓並非是紀,而是賀!”“什麽?”紀文早在客房裏聽見了,但他故意裝作驚訝的樣子,道,“我不姓紀?我姓賀?”“是的。”袁振思點頭道。紀文臉上怪怪地笑著,說:“伯父,這是怎麽回事?”袁振思便把當初與賀季玉和楊雯莉相識,直到這些年來江湖上關於賀楊遺子的事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自然也少不了告訴他他的仇人是虞希材。紀文聽他說得如此詳細,知道這件事是不會假了的,但他心中不能斷定他是否便真是賀季玉和楊雯莉的兒子,便問:“伯父,你如何知道我便是賀楊的兒子呢?”袁振思歎道:“自十七年前你親生爹娘死後,我得到消息,覺得自己既是你的大伯,不能置身事外,應該找到你,並幫你練成你爹娘的絕世武功摩天劍法。這十七年來,各路門派為了你手上的《摩天劍譜》都去找你,我為了幫你,更是加緊尋找,可是據各路門派說,在你父母罹難附近的村莊裏,所有姓賀的與你年齡一致的孩子全都來拷問了——當然,我們是不會做這樣的事的——他們說竟沒有一個有劍譜的。我心想令尊和令堂都是極精細的人,他許是給你改了姓,於是我便派人明查暗訪,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找到了你所在的那個村子,我們的人一到那裏便看見你在那裏練劍,所用劍法正是摩天劍法,我們的人便打聽你叫什麽,打聽得你叫紀文。我這麽一合計,許是你爹娘怕你遇害,把他們名字中的第二個字摳出來作為你的名字,便決定去請你。誰想竟……唉!不說也罷!”紀文聽了以後,覺得說得前後因果符合事理,一想自己的名字還真是賀季玉和楊雯莉的名字中摳出第二個字來,按諧音字湊起來的,又想起自已的那塊玉佩上刻得生父母的名字與這兩個名字驚人的相似,身上又有小重山莊的玉佩,心中真得信了,便道:“大伯父所說,令侄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侄兒原來在心中還真是錯怪了大伯父了,我原以為大伯父也是為了覬覦我手中的劍譜才派人殺死我的養父母,把我劫到這兒來,意欲加害。如此,還請大伯父見諒。”袁振思笑道:“賢侄快人快語,老夫感到甚是痛快。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對於你那劍譜上記載的絕世武功,要說我一點都不想學那是不現實的,但畢竟你為重要,我們在與你一起學習可以從中悟出一些什麽來以便改進我們的武功,這樣,我看咱們算都有利。”紀文笑道:“伯父所言極是,到這時,我也不用隱瞞什麽了,伯父,您看,這玉佩是您得吧?”紀文把身上的小重山莊的玉佩取出來交給袁振思。袁振思一看,笑道:“這正是十八年前,我與你父母結拜之時的信物,看來我這次沒出錯。其實,我剛才對你說話的時候,心中還有點發虛呢,這樣,心中真踏實了。”眾人大笑。

紀文又道:“這樣的話,侄兒在劍法上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請伯父指教。”“什麽地方?”“是劍譜上的一個地方,您等等,我把劍譜找出來。”他正伸手入懷去找劍譜,忽聽秦月眉咳嗽了一聲,紀文偷眼看時,秦月眉朝他暗施了一下眼色,紀文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忙假裝打了個哈欠道:“伯父,真是不好意思,侄兒現在真得有些累了,隻怕問了也學不會了,我明日再來向伯父請教吧。”袁振思笑道:“也好,那你就早一些休息吧。房間的話,你開始那個房間行不行?”“行,侄兒從小受窮,能住這樣好的,早就知足了。我看那房間靠著花園,挺好的。這樣的話,侄兒告退了。”“好,你早些休息吧。”

紀文回到房裏之後,心中再度不能平靜了,他覺得袁振思說得沒有什麽不可信的地方,那麽秦月眉給他使得那個眼色究竟又是什麽意思呢?他心中思緒交錯,煩躁躁地躺在**,睡又睡不著,睡不著還想睡。

正在這時,突然有敲門的聲音,紀文忙問:“誰呀?”問外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來:“紀大哥,是我。”聽聲音是秦月眉,紀文這時正想找她呢,她卻來了,紀文一個跟頭從**跳起來,蹦過來打開門,果見秦月眉站在門外。紀文笑道:“秦姑娘,你來了,我正要找你呢?”秦月眉臉一紅,低聲道:“找我?”“是啊,請進。”紀文把秦月眉讓進屋,回手把房門關上。秦月眉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問:“你找我有什麽事?”紀文走過來問:“我今日正要把劍譜給伯父看,你為什麽使眼色不讓我那麽做?”秦月眉把一個手指放在紅唇之上,“噓”了一聲,小聲道:“小聲點,讓我姨父的人聽見,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怎麽回事?”紀文也小聲道。秦月眉輕歎了一聲,道:“我一路上給你那麽多的暗示明示,你該不會忘了吧。姨父究竟要幹什麽,你也應該知道吧。”“我……”“咳,這次要不是人手不夠,他才不會用我呢,我一路上幫你,誰想你一來就著了他的道。”紀文這時心中不由得騰起一種感激,道:“多謝姑娘。那麽,袁振思所說的我的身世可有假?”“應該沒有,他當時與我們這些人定計的時候便說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這些事情沒有必要騙你,因為十七年前伯父、伯母的慘死在武林中也是一件轟動一時的事啊。反正姨父呢,現在想要的便是你的劍譜,隻要你一拿出來,他的計謀便得逞了。不過,我估計他倒不會殺你,因為你畢竟是他的侄子,他可能把你軟禁起來什麽的。你可千萬要小心啊!”紀文點了點頭,道:“多謝秦姑娘,隻是我不懂,你既是小重山莊的人,為何反向著我呢?”這一問直把秦月眉羞得麵紅耳赤,低了頭,支支唔唔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低頭玩弄著衣角,兩個人就這樣僵在了這裏。

兩個人僵了好一陣子,突然,外麵一陣響動,兩人同時警覺,一起輕手輕腳來到窗下,仔細聽著外麵,許久,外麵除了風響,再也沒有一點動靜。秦月眉這才直了身子道:“紀大哥,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秦月眉推門出去了,屋裏又隻剩了紀文,他慢慢地走到床前坐下,心中思潮起伏,既為了秦月眉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又為了秦月眉的那一番好心,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第一種思緒占了主流。他一會兒覺得袁振思不像是那種人,一會兒又覺得秦月眉說得如同真理一般,袁振思雖然告訴了他他自己的身世並使他深信不疑,但這時,他不由得又有些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