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鐵宏懷著滿腹疑團離開,楊華心裏則在暗暗好笑。

他和幾個騾夫遠遠的躲在一邊,有誰猜想得到,剛才暗算尚鐵宏的人,竟然就是他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原來楊華是趁著尚鐵宏剛才大放暗箭的時候,偷偷的捏了一粒泥丸,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泥丸當作暗器,打中了他膝蓋的環跳穴的。

泥丸觸體便即化為粉未,這暗器當然是無跡可尋了。

其實大家正在全副精神注視著場中的激鬥,場中砂飛石走,加上暗器紛飛,弄得眾人眼花繚亂,誰能發現一顆小小的泥丸?更何況在馬、周等人的心目之中,當今之世,隻是有限幾人,才能有這本領,又怎會懷疑到他的頭上?一場風波平息下來,眾人重回喇嘛寺中喝酒慶祝。

馬昆心裏雖然好生失望,也不能不與韓威武敷衍一番,舉盞為他慶功。

韓威武道:“多謝馬大人為我們主持公道,韓某不過僥幸得勝而已,焉敢言功?”後麵這句是由衷之言,前麵這句可是調侃馬昆的了。

馬昆麵上一紅,說道:“我早就知道韓總鏢頭武功絕世,足可對付賊眾有餘,我若出手相助,反而有損總鏢頭的威名了。

如今果然不出所料,總鏢頭想必也不會怪我吧?”韓威武道:“大人太誇獎了。

大人不僅主持公道,還替我作了魯仲連,我是感激大人都還來不及呢!”馬昆明知他說的乃是反話,當下哈哈一笑,掩飾窘態,繼續說道:“剛才我是在想冤家宜解不宜結,所以才替你們作個調解人的。

不過現在我可不是這樣想了,倘若再有這樣的事情,我想我是不應置身事外的了。”

韓威武以為他說的是門麵話,心想明日若有太陽,積雪溶化,騾隊能夠走出山口,我和你就是各走各的路了,你哪裏還能等到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當下說道:“多謝大人愛護的好意,韓某心領了。

不過在這數天之內,料想尚鐵宏、閔成龍這一班人,不敢去而複來。”

馬昆說道:“數天之內是不會的,但數天之外,恐怕還難說吧?再說也難保沒有另一幫賊人不來劫你的鏢呀。

你的武功當然對付得了,不過若是賊人太多,恐怕也還得加意提防。

我雖然幫不了你的什麽忙,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是以我和周燦意欲和你們同行。

送你們到柴達木。”

韓威武吃了一驚,說道:“我可不敢耽誤了兩位大人的公事。”

馬昆說道:“你這批藥材是要運往鄂克昭盟的吧?”韓威武怫然不悅,說道:“不錯,白教法王托我保這支鏢,此事豈能有假,好在沙瑪法師也在這兒……”馬昆哈哈一笑,截斷他的話道:“韓總鏢頭,你誤會了。

我並不是不信你的說話,我是說你既然前往鄂克昭盟,途中必定經過柴達木,咱們就正好是同路了。

我們去拉薩也是要經過柴達木的,在柴達木分手也還不遲。

從柴達木到鄂克昭盟,這段路就平安得多了。”

韓威武道:“我們這批藥材笨重得很,趕著騾子走,每天最多不過走個五六十裏。

你們有緊要的公事,如何可以和我們同行?”馬昆笑道:“為朋友兩肋插刀也是應該,公事稍為耽擱,算得了什麽?除非你不把我當作朋友。”

韓威武道:“馬大人,你不恥下交,真是令我受寵若驚,不過,話可不是這麽說。

私交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公事緊要,你們的馬跑得快,跟著我們慢慢地走,耽誤了你們緊要的公事,這罪名韓某怎麽擔當得起?””馬昆這才哈哈笑道:“實不相瞞,我們隻是到拉薩送福的,海大人並沒定下期限,要我們什麽時候送到。

比起來,你們保的鏢可比我的公事緊要多呢。

說句老實話,我們幫你的忙,也正是公事呢!我敢相信,我們回京告訴海大人,非但無罪,說不定海大人還要將我們官升三級呢!”韓威武心裏暗暗著急,臉上裝出惶惑的神氣道:“馬大人,你這話我可是不懂了。

我保鏢焉能比你的公事緊要?”馬昆壓低聲音說道:“小金川這夥強盜,聽說如今是匿藏在柴達木山區,你不知道嗎?”韓威武道:“我坐在北京鏢局,怎會知道這個秘密?不過好在我們隻是在柴達木路過,不必行走山區。”

馬昆說道:“他們不會出山劫鏢嗎?這批藥材落在他們的手中,用處也是很不小呢!”韓威武道:“要是真的發生這樣事情,我豈能連累兩位大人擔驚受險?”馬昆說道:“為皇上效忠,死而無怨,何況是幫忙你這樣一位好朋友,那更是忠義兩全了。”

韓威武是個十分精明的人,豈有不懂他的用意?心裏想道:“幫忙是假,要監視我才是真的。

可惜我和冷鐵樵早就約好了交收地點,此時即使能給他送訊,請他出山‘劫鏢’也是來不及了。

這可如何是好?”馬昆說道:“怎麽樣?韓總鏢頭,你是怕我們的本領太過不濟,反而幫了你們的倒忙嗎?”說到‘倒忙’二字,聲音特別提高。

韓威武心中一凜:“他已經對我大起疑心,我要是拒絕他,事情隻有越弄越糟。”

隻好說道:“馬大人切莫多心,我隻是怕耽擱你們的公事而已。

大人願意幫我們這個大忙,在我是求之不得!”馬昆哈哈笑道:“咱們是有福同享,有禍同當的‘自己人’了,韓總鏢頭,你還這樣客氣幹嘛?好,為了你可發財,我可升官,大家幹了這碗酒吧。”

韓威武大碗喝酒裝出幾分醉態,大著舌頭說道:“可惜這裏沒有鯉魚,要不然弄一碗鯉魚湯解酒那有多好!記得那年我喝的黃河鯉做的湯,幾乎連舌頭也吞下了。”

馬昆說道:“韓總鏢頭,你歇歇吧。”

沙瑪法師道:“韓總鏢頭,你太累了,地上睡得不舒服,我把房間讓給你睡。”

石建章道:“箱子裏的藥箱裏有人參,嚼一點人參也可解酒,我去給你拿。”

韓威武說道:“你們都不必操心。

老和尚,你是主人,我不能鵲巢鳩占,要你的齋間,人參我自己會拿。

對啦,藏人參的藥箱在哪裏?”石建章說道:“在客房裏。”

喇嘛寺隻有一間客房,已經讓出來給那受傷的騾夫養傷。

韓威武說道:“對,趙大叔受了傷,我也該去看一看他。”

石建章待要扶他,韓威武怒道:“你以為我真的這樣不中用嗎?你是我的副總鏢頭,應該替我招呼兩位大人才對。”

說話之間,偷偷向楊華使了一個眼色。

楊華怔了一怔,隨即心領神會,說道:“趙大叔待我很好,我也該去看看他。”

跟著韓威武一同進去,韓威武果然沒阻攔他。

韓威武不要石建章陪他,那是怕馬昆起疑,懷疑他們暗中商量辦法;但和楊華一同進去,料想馬昆不至對一個大孩子起疑。

哪知這一次卻是猜錯了!原來馬昆早已在暗中留意楊華的動靜,他雖然不敢相信楊華能有那麽高強的本領,暗算得了尚鐵宏,但卻已知道,楊華決不是一個普通窮人家的孩子。

韓威武隻要楊華陪他進去,馬昆看在眼中,不由得心裏起疑,暗自想道:“韓威武不知和這小賊搗什麽鬼,恐怕多半是算計我了?但以我的身份,卻是不便藉辭跟去,偷聽他們說話。”

要知馬昆乃是禦林軍副統領的身份,受傷的不過是個騾夫,這個騾夫為震遠鏢局受傷,韓威武是應該關心他、探問他的,但馬昆若然也是如此,那就是“纖尊降貴”,不合自己的身份了。

楊華陪同韓威武入房探病,隻見那個騾夫鼻息如雷,楊華笑道:“外麵鬧得天翻地覆,他倒睡得好熟。”

韓威武小聲說道:“別驚醒他,我有緊要的話和你說。”

楊華心頭一凜,說道:“請總鏢頭吩咐。”

韓威武道:“別客氣。

震遠鏢局的招牌都是靠你保全,我還未曾多謝你呢!”楊華吃了一驚,想道:“韓威武當真是大行家,端的好眼力。

我以為無人看出破綻,卻給他看破了。”

韓威武說破了楊華剛才間助他的秘密,一時間,楊華也不知道是承認的好,還是不承認的好。

韓威武不待他開口否認,又在他耳邊悄聲說道:“小兄弟,今天多虧了你。

大恩不言報,我還有一件緊要的事情,希望得到你的幫忙。”

楊華俠義之心油然而興,說道:“多謝總鏢頭把我當作朋友!總鏢頭有甚差遣,我力之所及,決不推辭。”

韓威武道:“實不相瞞,我是要把這批藥材,送一半給義軍的;這兩個軍官要和我一起到柴達木,分明是監觀我。

我要你幫我對付他們。”

楊華說道:“對付他們不難,隻怕連累了你。”

韓威武道:“你設法將他們引開,打他們一頓,隻要不是當著我的麵就行。

雖然他們或許也還會疑心是我指使,但事到急時,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楊華想了一想,登時明白其中道理,笑道:“不錯,這主意很好。

他們是禦林軍的軍官,倘若給我這窮小子打了一頓,他們為了保全麵子,決計不敢讓人知道。

唯有啞子吃黃連罷啦。

不過可有什麽辦法把他們引開?”韓威武道:“途中隨機應變,總有辦法找個機會。”

話猶未了,忽聽得門外馬嘶之聲。

馬昆正在躊躇,盤算用什麽藉口,才能不失身份,進去偵察他們的行動。

剛剛得了一個主意:“廁所大概是在僧房後麵的。

我推說要去解手,他們總不好意思跟著我去,我不就是可以偷聽韓威武和這小鬼的說話了。”

主意打定,話未出口,忽地聽得馬嘶之聲,馬昆不由得大吃一驚!他和周燦的兩匹坐騎放在廟前的草地上吃草,他聽得出這正是他們坐騎的嘶鳴,馬昆熟知坐騎的脾氣,聽它鳴聲躁急,似乎是被陌生的人騎上,馬兒不肯聽他驅策。

馬、周二人心念一動,不約而同地急忙地飛跑出去,果然看見一個少年騎著一匹馬,還牽著另一匹馬。

馬良急怒交加,飛出一支鋼鏢,喝道:“哪裏來的小賊,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偷我們禦林軍的坐騎?”那少年手上拿著一根軟鞭,本來是他的隨身兵器,此時當作馬鞭采用。

鋼鏢打到,少年揚鞭一卷,倏的就把鋼鏢卷住,反打回來。

馬良吃了一驚,心道:“這小賊的武功倒是不弱!”少年哈哈笑道:“說得不錯,我是小賊。

他們大盜劫鏢,我這個小賊不敢劫鏢,隻能偷你們官老爺的馬匹啦。”

馬昆的鋼鏢雖然打不著這個少年,可是由於這少年揮鞭反打鋼鏢,不能不騰出手來,他牽著的那匹坐騎,聽得主人呼喚,就跑回去了。

馬、周二人的坐騎是禦林軍統領賞賜給他們的大宛名駒,不能失掉的。

兩人急怒交加,便即合乘一騎,向前追趕,一麵追一麵連續不斷地發出暗器,雖然明知傷不了這個少年,也可以阻止他跑得太快。

楊華在房間裏聽得外麵的喧鬧,又驚又喜:他聽得出,這個盜馬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曾在小金川幫過他的大忙,幫他打敗“四僧、四道、五官”的那個美少年!“這可正是天從人願,韓總鏢頭,我用不著想另外的法子了。

我的朋友已經把他們引開啦!我這就去幫他。

不過,韓總鏢頭,我這一去,恐怕是不會回來的了。

請你原諒!”說罷,連忙就跑。

楊華展開絕頂輕功,在雪地上飛跑。

好在馬蹄的痕跡在雪地上印景分明,他跟蹤追去,不會錯了方向。

但那兩匹坐騎乃是日行千裏的名駒,他輕功雖好,卻哪裏追趕得上?不過他渴望見這少年,雖然追趕不上,也還是鍥而不舍!馬、周二人合乘一騎,追趕那個少年。

馬昆一路發射暗器,忽地發覺,暗器業已用完,兩匹名駒的腳力差不多,那少年獨乘一騎。

不用說要比他們的坐騎跑得快。

馬昆大為氣沮,喝道:“小賊,有膽的留下名來!”他以為這少年盜馬已經得手,哪還有不趕快逃跑之理?喝問他的姓名,不過是聊泄胸中怒氣而已。

不料這少年卻忽地放慢坐騎,回頭冷笑道:“有膽的你們追來,你們又不配做我的朋友,何必通什麽名,道什麽姓?”馬昆喝道:“好,有膽的你莫跑!咱們決個雌雄!”少年笑道:“這裏可還不是打架的好地方,有膽的你們盡管追來,待我什麽時候高興,就什麽時候拿你們消遣!現在嘛,我可還是要跑的。”

馬昆大怒,不管他說話是真是假,繼續追去。

那少年果然一時跑快些,一時跑慢些,和他們不即不離的保持著數十步的距離。

不知不覺跑到一個險峻所在,兩麵雙峰夾峙,前麵是積雪封住的穀口,下麵是深不可測的山穀。

馬昆暗自歡喜:“你自己跑到絕處,前無去路,不怕追你不上了!”心念未已,隻見那少年已經跳下馬來,笑道:“這個地方打架倒還不錯,你們並肩子上吧!”周燦說道:“割雞焉用牛刀,馬大哥,待我拿這小賊!”要知馬昆是禦林軍的副統領,是周燦的頂頭上司,周燦為了顧全他的身份,自是不能不自告奮勇。

馬昆道:“好,你小心點兒。”

他的武功造詣較深,剛才見了這少年的身手,心中已在提防,隻怕周燦未必打得過他。

周燦是個大老粗,不忿馬昆看輕自己,側地拔出刀來,氣呼呼地道:“馬大哥放心,一個小賊,料想我還對付得了。”

美少年笑道:“你一個人不行,我看還是並肩子上的好,也省得我多費功夫。”

周燦大怒喝道:“好個狂妄小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一出手就是連環三刀的殺著。

他是蟠龍刀的高手,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雲麾三舞”,一招三式,每一式又有三個不同的變化,可在臨敵之時,隨機應變。

等閑之輩,決計避不開他這暴風驟雨般的三刀斫。

美少年氣定神閑,哈哈一笑,說道:“就隻這點黔驢之技麽?”說話之間,軟鞭漫不經意的就掃出去。

周燦橫刀斫去,從虛招化為實招,斬腰截肋,刀尖又指向對方脅下的“愈氣穴”,這一招三式,虛虛實實,變化莫測,端的不易應付。

哪知這少年的鞭法比他的刀法還更奇妙,刀光鞭影之中,隻見他一個“怪蟒翻身”,軟鞭唰的一個“盤打”,直似神龍天矯,旋風似的照周燦右肩掃來。

隻是一招,就把周燦這招變化繁複的“雲麾三舞”破了。

周燦大吃一驚,這才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是個十分厲害的勁敵。

但他慣經大敵,亦非泛泛之輩,雖驚不亂,百忙中霍的身軀一矮,拿樁站穩,刀法立即從“雲麾三舞”變為“舉火撩天”,刀光匹練似的在頭頂盤旋,叫美少年的軟鞭打不下去。

美少年身法好快,鞭影翻飛,一個“倒踩七星步”,身似飄風,已是連人帶鞭,倏的轉到周燦的背後。

馬民連忙叫道:“周大哥,留神背後!”周燦幸得馬昆及時提醒,一覺背後微風颯然,急用“臥地龍”之勢,往下一殺腰,貼地擰身,這才堪堪避開了背後打來的軟鞭。

但亦已是十分狼狽了。

說時遲,那時快,美少年已是轉過身來。

展開了“彩鳳旋窩”、“雲龍掉首”,“金鵬展翅”的連環盤打三招鞭法。

他以迅捷無倫的身法和這連環盤打的鞭法配合,三旋身,三猛招,纏頭、鞭腰、繞兩足,一招緊跟一招,打得周燦手忙腳亂。

馬昆見周燦不是這少年對手,叫道:“周大哥退下待我收拾這……”“小子”二字還未曾吐出口來,隻聽得“嗤”的一聲,周燦背脊已是著了一鞭,鞭梢起處,被打碎的破布隨風飛舞,化為片片蝴蝶,背上出現一道鞭痕。

還幸周燦皮粗肉厚,這一鞭還挨得起。

美少年喝道:“給我倒下!”軟鞭徑掃周燦下盤,忽聽得“鋒”的一聲,眼看即將得手,卻給馬昆一指解開他的鞭梢,馬昆躍出的身法之快,竟是不在美少年之下。

馬昆道:“周大哥,你歇歇,讓我來對付他!”他見這少年的本領好得出奇,自忖也是沒有必勝把握,口氣不覺軟了許多,不敢說是要“收拾這小子”了。

美少年笑道:“我早就叫你們並肩子上的,你怎麽不聽我的話,叫同伴吃了大虧,不過,現在也還遲。”

馬昆怒道:“你贏得我一雙肉掌,再說大話不遲!”居然空手來鬥美少年的軟鞭。

馬昆身為禦林軍的副統領,本領果然遠非周燦所能相比。

美少年身形遊走,用一招“神龍入海”,鞭梢一挺一圈,向馬昆上三路掃來,鞭梢可以點穴,又可隨時變點為纏,套上馬昆的脖子,纏緊他的喉嚨,令他氣絕而亡。

馬昆哼了一聲:“好狠辣的鞭法,但也還奈何不了馬某!”口中說話,空手就來奪鞭。

美少年摔鞭疾掃,他快馬崗也快,軟鞭尚未沾著他的衣裳,他已是雙肩一晃,腳尖向外一探,身子旋風也似的隨著鞭梢直轉出去。

美少年這一招狠辣之極的鞭法,鞭梢竟是離他幾寸,沒有打著,可是他那一抓也是抓了個空,未能奪得美少年的軟鞭。

美少年一鞭沒有打著,立即移形換位,暴風驟雨般的使出“回風掃柳”的絕枝,唰唰唰鞭風呼響,頓時四麵八方都是他的鞭影,籠罩著馬昆的身形。

馬昆見他來勢甚勁,不敢硬奪軟鞭,急急一提腰勁,燕子鑽雲”,憑空跳起一丈多高,向差少年身後一落,右掌霍的就劈下來!美少年一鞭打空,早已留神背後,聽風辨向,就像背後長著眼睛一樣,剛好是朝著馬昆立足之處掃去。

迅如駭電,間不容發。

鞭長臂短,馬昆若不變招,依然向前外擊,隻怕他的手掌未能打著對方,就要先給對方的軟鞭纏上。

但在這樣的形勢底下,也不容他退避,因為隻要一退,就會給美少年乘勢進擊,鞭長臂短,馬昆近不了他,先手一失。

就隻有給對方耗得他力竭精疲的份兒了。

馬昆本領端的不凡,臨敵的經驗尤其豐富,在這電光石火之門,己是當機立斷,陡的一塌身,用個“鑽板橋”的身法,腰身彎得小腹幾乎貼著地麵。

軟鞭從他背上滴溜溜的卷過,依然還是未曾沾著他的衣裳!說時遲,那時快,馬昆趁著對方的軟鞭未及收回之際,已是疾的俯身直進,掌背微托鞭身,掌鋒斜斜的沿著鞭梢直劈進去,如狂風,如駭浪,展開了一派進手的招數。

是棋逢敵手,八兩半斤。

馬昆展開了空手入白刃的搶攻招數,如狂風,如駭浪,掌風贍贍,猛襲對方。

美少年亦非易與,軟鞭使得如臂使指,虎虎生風,他一退即進,展開了奇詭莫測的鞭法,和馬昆對搶攻勢。

盤、打,鉤、轉。

推、壓、圈、掃,一招一式,都是靈翔沉穩,兼而有之。

鞭影翻飛,隨著馬昆的身形飛舞。

這場劇鬥,打得沙飛石走,塵霧迷漫,樹木搖動。

兩人對搶攻勢,鬥了一百多招,還是未分勝負,不禁都是暗驚。

美少年心想:“我不該太過輕敵,想不到北宮望死了之後,豺子的禦林軍中,還有這樣高手。

早知如此,我應該多找一個幫手才對。”

馬昆更是又急又驚,暗自思忖:“我是堂堂的禦林軍副統領,要是連一個小賊也鬥不過,傳出去豈非笑話?好在周燦先吃了這小賊的大虧,丟臉的事他是不會同人說的。

但他縱然不說,隻怕心裏也要看輕我了。”

周燦養足氣刀,拾起刀來,說道:“時候不早,咱們早打發這小子吧!”馬昆淡淡說道:“也好。”

美少年哈哈一笑,說道:“我早就叫你們並肩子上了,你們又何必用什麽藉口!”貌似毫不在乎,心中可是暗暗叫苦,要知周燦的本領雖不及他,也算得是個好手,他和馬昆不過堪堪打成平手,對方添了一個好手,勝負之數已是不用預卜。

馬昆麵上一紅,喝道:“小賊,死到臨頭,還敢逞強!”運勁發掌,越迫越緊。

周燦側翼助攻,一口刀盤旋飛舞,尋覓敵手的空門,美少年鬥了一會果然漸漸就感氣力不如,軟鞭使得沒有剛才那麽靈活了。

正在吃緊,忽聽得一個人冷笑道:“兩個打一個,好不要臉,居然還是禦林軍的軍官呢!”馬昆回頭一看,隻見正是鏢局那個“小廝”,他背著一個皮袋,一個包袱,在崎嶇的山路上,跑得還是飛快。

馬昆吃了一驚,心裏想道:“我早就懷疑這小子不是常人,卻不知這小子還有這樣高強的本領,這回可真是走眼了。”

周燦怒道:“臭小子,你不服氣,你上來吧!”楊華哈哈笑道:“我要不是想找你們打架,我來這裏做什麽,不過我可不想占你們的便宜;這位朋友,請你讓開。

我和這兩個鷹爪孫有段粱子,要是他們給你打死,我就不能和他們算帳了。”

口中說話,隨手彈出兩粒石子,馬、周二人正在和那少年惡鬥,騰不出手來應付,隻好側身閃避。

美少年收了軟鞭,立即跳出圈子。

說時遲,那時快,楊華已是補上他的空檔,團對著這兩個禦林軍官了。

馬昆喝道:“你要和我們兩個人打?”以他的身份,不能不稍顧麵子,心裏可是巴不得楊華如此。

楊華笑道:“不錯。

你們已經打了一場,我要是和你們再打獨鬥,豈非占了你們的便宜。”

馬昆恐怕那美少年在他們打鬥的時候,突然上來偷襲,心想不如讓周燦給自己掠陣,這“小廝”本領雖然似乎不弱,料想未必會比那少年更高,自己總可以對付得了。

但卻怕周燦不是美少年的對手,雖然美少年氣力已衰,周燦仍然抵擋不住。

諸多顧慮,不由得大感躇躊。

楊華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忽地把皮袋取下,拋給那美少年,說道:“這袋葡萄美酒,我特地帶來給你喝的!”那美少年接過皮袋,說道:“不忙,待你打發了這兩個鷹爪孫,咱們一同喝慶功酒。”

顯是斷定馬、周二人必敗無疑;但話中之意,也不啻是明白告訴他們,自己決不會插手。

楊華哈哈一笑,說道:“你們聽見沒有,我的朋友才不會像你們這樣不要臉呢。

說過不占你們的便宜,就是不占你們的便宜!兩位‘大人’,昨天在山路上你們不是就要打我的嗎?如今還假惺惺作甚?不用客氣了,請上來吧!”馬昆喝道:“好,這可是你自己找死!”立即出招,右掌護身,左手駢指如朝,點向楊華穴道。

楊華一個摟拗步,避招進招。

雙掌相交,“蓬”的一聲,楊華身形一晃,馬昆退了兩步。

但馬昆的指鋒劃過,雖沒點著他的穴道,卻割破了他的衣裳。

原來他的功力和楊華本是不相上下,但在惡鬥一場之後,不免稍遜一籌,不過他的臨敵經驗豐富,拳腳的功夫卻是略勝楊華。

楊華不待他身形立穩,一俯身“十字擺篷”,人未上,腿先到,直踢馬昆下盤。

馬昆心裏暗喜:“這小子畢竟是缺乏經驗,這一躁進,不敗何待?”一個側身,一掌就劈楊華膝蓋。

哪知楊華這一踢卻是虛招,身形忽地一躍而起,雙掌就朝馬昆麵門打來。

馬昆不敢和他硬碰,慌忙又是斜竄閃避,隻聽得“嗤”的一聲響,這次卻是楊華撕破了他的衣裳。

楊華喝道:“還有一個,怎麽還不上來?怕我打死你麽?不用害怕,我不傷你性命就是。”

原來周燦並不知道楊華如此厲害,隻道馬昆三招兩式就可將他擊倒,他防備的倒是那美少年。

此時見馬昆“收拾”不下這“小子”,這“小子”又指名罵戰,他脾氣本來暴躁,如何還能忍受,登時揮刀斬去,喝道:“好小子,你要趕著去見閻王,老子就成全你吧!”楊華笑說有:“好,且看閻王爺的帖子派給何人。

周燦揮刀撲上,一招“雲麾三舞”,刀就閃閃,把楊華整個身形籠罩在刀光之下,同時攻擊他的上中下三路要害。

原來這一招“雲麾三舞”乃是他本門刀法的精華所聚,攻守俱備,變化繁複,最適宜用來試探對手的虛實。

故此他先後和美少年及楊華交手,照麵的第一招都是用它。

楊華喝道:“好,你們要比拳腳也行,要比兵刃也行,我都一幹奉陪!”原來他的劍法精絕,拳腳的功夫卻還不是十分高明。

剛才馬昆空手鬥他,他不好意思立即用劍,心裏實是巴不得周燦拔刀與馬昆聯手攻他。

喝聲未了,陡然間隻見白刃耀眼,楊華己是從包袱中抽出劍來,刀光劍影中,隻聽得周燦大吼一聲,倒躍三步,上衣血跡斑斑,左肩業已給劍尖劃開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

美少年旁觀戰,不由得暗暗佩服:“他以一招似是大漠弧煙的劍招,便即破解了周燦的雲麾三舞,還能令他受傷,這可要比我的破解之法高明多了。

想不到天下竟有這樣神奇的劍法。”

要知周燦的本領實是不弱,美少年剛才雖然打敗了他,也是在二十招開外方才取勝的。

馬昆大吃一驚,運掌如風,堵截楊華防他追擊周燦,立下殺手。

他的本領遠非周燦可比,催動掌力,宛似長江大河滾滾而下,自身門戶,亦是封閉得十分嚴密,急切之間,楊華當真還是不易勝他。

楊華略略一笑,說道:“你急什麽,請客也得分個先後,待你的朋友上路,回頭再來請你不遲。”

唰唰唰,閃電般的疾攻三劍,每一招都是從馬昆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馬昆僅能自保,如何還能堵截他的去路?說時遲,那時快,楊華已是躍出圈子,匹練似的劍光,向周燦橫卷過去。

周燦狂舞鋼刀,一個圈圈接著一個圈圈,這是幡龍刀法的護身絕招,有個名堂,叫做“三轉法輪”。

周燦反複使用這招,把全身遮攔得撥水不入。

隻盼能夠支持片刻,馬昆來援,令這衣裳襤褸的少年背腹受敵。

湯華喝道:“給我滾下去吧!”唰的一劍!就在他的刀圈之中直插進去,劍勢突兀之極,周燦防身絕招的“三轉法輪”竟是防禦不了楊華的一劍。

隻聽得“鐺”的一聲,周燦的鋼刀飛上半空。

楊華騰地飛起一腳,正中他的膝蓋,周燦像個肉球似的,骨碌碌的滾下山坡去了。

這幾下兔起鶻落,楊華踢翻周燦,馬昆方始撲到他的背後。

楊華反手一劍,冷冷說道:“少安勿躁,現在輪到你啦!”他好像漫不經意的隨手一揮,劍式平平無奇,其實卻是在平凡的招式之中暗蓄鋒芒,深得上乘武學“棉裏藏針”的要訣。

什麽叫做“棉裏藏針”,簡單來說,那就是以柔克剛的道理。

比如一團棉絮,其中暗藏鋼針,對方若以強力加之,用力越大,傷得越重。

馬昆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識得厲害,連忙縮掌變招,說時遲,那時快,楊華已是轉過身來,唰唰唰,疾攻三招。

這三招一氣嗬成,用的卻是陽剛之力,劍勢奔騰天飛,殺得馬昆連連倒退,楊華笑道:“現在你該知道窮小子也不是容易欺負的吧了。

到了這個田地,你還不肯認輸?乖乖的磕三個響頭,我放你過去!”馬昆大怒道:“小賊,我和你拚了!”驀地掌法一變,右掌橫削如刀,左掌駢指如斂,掌風劍影之中,乘暇抵隙,找尋楊華穴道。

他空手應敵,卻把一雙肉掌當成了兵器使用。

右掌劈按擒拿,竟如伸出的一柄月牙刀,左手則如同捏看一支點穴厥。

雙手使出兩種不同的兵器招數,完全是拚命的打法,一時間和楊華打得難分難解。

美少年在旁觀戰,看得目眩神搖,暗自想道:“剛才倘若他這麽和我拚法,隻怕我早已敗給他了。”

楊華笑道:“拚命也沒有用!”劍鋒倏轉,從馬昆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長劍本身便如一件活物一般,隨意屈伸,賽過靈蛇。

馬昆隻覺頭皮一片沁涼,半邊頭發已是給他劍鋒削掉。

隨著劍風飄落有如亂草。

美少年拍手笑道:“你也太惡作劇了,他是個官老爺,怎肯做和尚。

你卻給他剃度!”楊華笑道:“說得有理。

好,那麽他有眼無珠,我就削掉他的眼眉毛給你瞧瞧,想你不會反對!”馬昆雙掌護著麵門,卻不知怎的,隻覺寒光耀眼,眼睛都睜不開來。

馬昆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一個倒縱,躍出數丈開外,把手一摸,睜開眼睛來看,手上卻沒血跡。

馬昆才知道眼睛沒有給他刺瞎,此時方始鬆了口氣,但吃驚卻是更甚了。

楊華居然能夠在他嚴密地防護之下一劍削掉他的眉毛,連他的眼皮都沒劃破,簡直是匪夷所思!馬昆情知和對方差得太遠,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說道:“你到底是誰?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欺人之甚?”楊畢冷笑道:“你欺侮的老百姓還算少嗎?老百姓與你又有何冤何仇,你為什麽幫韃子欺侮他們?嘿嘿,你想查究我的來曆,那也不難。”

楊華劃了一個劍圈,把馬昆迫出圈子之外,接下去說道:“你大可以回去小金川查問,問一問‘五官’之首的鄧中艾,或者‘四僧’之首的混元子,或者‘四道’之首的天泰上人,說出我的形貌,他們就會告訴你我是誰了!”馬昆恍然大悟,失聲叫道:“你,你,原來你是在小金川冒充我禦林軍軍官的那個小子!”楊華笑道:“不錯,算你還有幾分聰明,一猜就著。

嘿嘿,我不但冒充你們的軍官,我還冒充震遠鏢局的向導呢。

你給我騙了,韓威武也給我騙了。

哈哈!”馬昆是老奸巨滑之輩,登時一省,暗自想道:“他這麽說,分明是要給韓威武開脫關係;可是他何須怕我去追究韓威武呢?啊,對了,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殺我!”要知馬、周二人,昨晚是和震遠鏢局的人在一起的,閔成龍也曾見過他們。

閔成龍實際是在暗中替禦林軍效力的。

倘若他們忽然失了蹤,閔成龍豈有不告密之理?追究起來,韓威武反而更加脫不了關係了。

想通了這一節,跟著自然想道:“這小子若要殺我,易如反掌。

他故意削掉我的頭發!削掉我的眉毛,乃是料到我要顧全麵子,決不敢自揚其醜,跑去震遠鏢局追究此事。

哼,他年紀輕輕,怎能想出這條陰毒的計策?恐怕多半還是韓威武教他的!馬昆心念電轉,接了一招,連退三步。

果然聽得楊華跟著說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也不妨跑回去向韓威武盤問:喂喂,削掉我的頭發,削掉我的眉毛那窮小子是誰?韓威武當然說不出我的來曆,不過他大概會幫你的忙,帶你到我當日見他的那條山溝子查問,我卻怕你逼那裏的窮苦人家呢!所以,嘿嘿,我現在不但要削你的頭發,削你眉毛還要刺掉你的眼珠,割掉你的舌頭!”說罷,虛張聲勢,劍似靈蛇,不住的在馬昆麵門晃動。

楊華畢竟年紀輕輕,隻顧恫嚇對方,卻不知最後說的這一段話,己是等於畫蛇添足。

不過馬昆雖然識破他的謊言,卻也不敢以身試劍。

縱然明知楊華不敢殺他,但可不敢斷定楊華不敢在他的身上添上幾道傷痕,甚或當真刺瞎他的一隻眼睛。

他本以為楊華一定不肯放過他的,是以非和楊華拚命不可。

如今知道楊華不會殺他,登時失了鬥誌,怯意大生,生怕楊華傷他。

楊華一劍刺來,他就退後一步,終於踏了個空,跟在周燦後麵,骨碌碌的也滾下山坡去了。

美少年喝彩道:“好劍法!”隻聽得健馬長嘶,樹葉籟籟落下。

那美少年早已把馬、周二人的坐騎馴服,係在樹上。

它們見主人滾下山坡,揚蹄猛踢,想要掙脫束縛,那棵大樹,都給它們的衝力搖動。

楊華說道:“你捉了他們的坐騎,我卻讓他們走了。

真是慚愧,我、我本……”正待解釋他本來可以殺這兩人,卻何以手下留情之故。

美少年不待他把話說完,已是笑道:“還是讓他們走了的好。

你放心,穀底的積雪甚厚,跌不死他們的。”

楊華一聽,登時省起,自笑糊塗:“他是義軍的人,韓威武的秘密,他隻有比我更加清楚。

這層道理,還用得著我向他解釋嗎?”美少年笑靨如花,拿起楊華剛才拋給他的那個盛滿葡萄美酒的皮袋,說道:“想不到咱們又在這裏碰上,這次是你幫了我的大忙,我應該多謝你啦。

請過來喝慶功酒吧。”

楊華說道:“不,是你幫了我的大忙。

我正愁沒辦法引開這兩個鷹爪,可巧你就來了。

嗯,自從咱們在小金川分手之後,這些日子,我都在掛念著你。

但盼能夠和你重逢。

想不到今天竟能如願。”

說到此處,停了一下,接著說道:“其實我是糊塗,我應該早就想到,你會跟著來的。”

美少年麵上一紅,似怒非怒的向楊華瞪了一眼,說道:“我才不是為著你而來的呢,你倒想得臭美!”楊華不覺一怔,不懂美少年為何突然麵紅,又為何突然發怒。

訕訕說道:“韓威武要把藥材送給義軍,我以為你是暗中保護他的。

難道我說錯了嗎?咱們總算是朋友了,盼望和朋友相見,那、那……”美少年這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不禁又是“噗嗤”一笑,打斷他的話道:“你沒說錯,是我,我猜錯了。”

驀地心念一動,暗自想道:“我本來可以擺脫這兩個鷹爪孫的,我為什麽要放慢坐騎,讓他們追上?呀,恐怕我不是在等他們,是在等這少年吧?其實我也是想見他的!”他忽地發覺自己心底的秘密,臉上更加紅了。

楊華莫名其妙,隻覺這美少年本領雖然很高,卻好像沒有須眉男子的氣概,動不動就會麵紅,真是好生奇怪。

他不擅言辭,一時之間找不出話來,便在美少年手中接過皮袋,打開袋口,喝了一大口葡萄美酒,遞回去給那少年,笑道:“先喝為敬,這裏沒有杯盞,咱們隻有輪流喝啦。”

美少年接過那袋,甚是尷尬,臉紅直透耳背。

楊華說道:“這酒好得很啊,你為什麽不喝?”美少年道:“我的酒量很淺,隻怕一喝就會醉。”

楊華說道:“放心,葡萄酒不是烈酒,不會醉的。”

接著笑道,“酒量是練出來的,就如武功一樣。

我的三師父丹丘生非常喜歡喝酒,他常說不會喝酒的不能是男子漢大丈夫。

他嗜酒成癮,這話當然不該作準,不過喝了酒或許更能表現男子雙的豪氣倒最真的。”

美少年聽他左一句“男子漢”,右一句“男子漢”,不覺心裏有點發慌:“難道我已經給他看出了破綻?”楊華說者無心,美少年卻是聽者有意,隻好從楊華手中接過皮袋,喝了一口葡萄美酒。

酒一喝下,臉泛桃紅,更增嬌豔。

楊華心裏想道:“天下竟有這樣的美少年,假如他扮作女子,恐怕也不會給人看破。”

忽覺這樣的想法未免有點不對,忙把目光移開,不敢正視這美少年,“為什麽我會有這個想法?”楊華又再想道:“啊,對了。

他長得俊俏,脾氣也有點像個女孩兒家。

我是不知不覺就這樣聯想起來了。”

美少年微嗔道:“你呆呆的看著我幹嘛?”楊華笑道:“你的酒量果然是得練練才好。

剛才我還以為你說的是假話呢。”

美少年道:“我從來不說假話的。

再喝隻怕我當真就會醉了。

你自己喝吧。”

楊華信以為真,接過皮袋笑道:“在喇嘛廟裏,的確還沒喝夠,那我就不客氣了。”

殊不知美少年說的正是假話,他並非酒毫不行,而是因為他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和別的男人這樣子喝過酒。

那美少年道:韓威武的秘密都告訴你了嗎?”楊華說道:“他是曾告訴過我,他要把一批藥材送到柴達木去,那兩個軍官像冤魂不息的纏住他,非和他一起同往柴達木不可。

是以他叫我設法對付這兩個軍官,我正自想不出辦法,可巧你就來了。”

美少年笑道:“韓威武倒是很相信你啊。”

楊華說道:“你呢?”美少年不禁又是臉上一紅,說道:“你的行事很是古怪,你幾次幫了義軍的忙,卻又要去殺義軍的一個領袖,我也猜不透你是什麽人。

不過,這次你總算是幫了我的大忙,最少我相信你不會是我的敵人了。”

楊華說道:“多謝你把我當做朋友,那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