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已經突破幸村網球對於感官的封鎖, 重新找回五感的越前, 在天衣無縫的極致的光線映襯下, 高高的拋起網球, 然後, 一個速度驚人的球就這麽發了過來。
那是連裁判也會怔愣的速度, 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你看清楚了嗎？剛才那個球？”球場外, 有觀賽的其他網球部部員不明所以的問道。等他看清楚球的時候，球已經落地了，根本不知道球的最初落點在哪裏, 界內還是界外。
“沒有，沒看清。”他身邊的同伴兩眼茫然的搖頭，和發問的人一樣, 他也完全沒看清, 隻看到網球在地上彈動。
“他到底發球了嗎？”問的人感覺好像更迷茫了，根本就沒有看到球的話, 是不是根本就沒發球啊？
“發球了的, 你沒看到他拋起球的啊。”同伴有些無語, 總不能你沒看清就認為沒有發球吧。
“說得也是。”還是覺得好強啊, 這個所謂天衣無縫的極致, 雖然之前立海大的那個人不也是, 那種完全看不清球的軌跡的網球，真的有人可以回擊嗎？
對於場外的議論一無所知，也完全沒有興趣的越前, 對自己的發球極有自信的, 他對著裁判抬了抬下巴，“裁判，不宣布嗎？”
像是經此提醒才反應過來的裁判，這才宣布了分數，“15-0。”他根本沒有想到，在國中網球比賽的賽場，能一連兩次看到有人領悟到這種境界。所以在球過網的瞬間，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看清楚球的軌跡。想必，之前作為第二單打裁判的同事，當時也是和他現在同樣複雜的心情吧。
“你像是沒有反應過來，”越前球拍直指幸村，之前，被逼迫到那種程度，他可是受了一肚子氣，現在既然到了反擊的時刻，不囂張，他就不是貓眼小王子越前了，“需要我放慢球速嗎？”
幸村目光淡淡的掃過，“不需要，你打自己的球就好。”哪怕是麵對領悟了天衣無縫的極致的越前，哪怕是越前打出連他也一時之間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球，神之子卻沒有絲毫的動搖，仍舊是沉穩而鎮定的模樣。就像他對風說過的一樣，世界上不會有絕對回擊不了的球，慌亂沒有任何作用，冷靜下來，才能夠回擊。
“哼，嘴硬。”越前再次拋起黃色的小球，沒有絲毫減緩的球速，仍舊是直接發球得分。
“30-0。”
“幸村部長，被發球得分了，”切原臉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慘烈了。“他不會真的完全沒有辦法反應吧？”他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結果，那可是幸村部長！雖然他一直叫著要成為立海大的NO.1，也一直為之堅信並努力著。但切原也清楚，他們部長的實力有多麽的深不可測，現在竟然會在球場上出現這樣的失誤，神經粗壯如切原也有些無法接受。
“不會，”答得斬釘截鐵的，是立海大的參謀，快速在腦海裏進行了一係列的計算後，柳得出的結論，“越前領悟天衣無縫的極致確實很突兀，如果精市完全沒有防備，或許真的會難以反應，”那種超越他們想象的球風和球速，實在很容易讓人陷入動搖。不過，現在越前雖強，卻並不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了，“但經過和風的比賽，幸村或許最開始仍舊會跟不上越前的速度，但之後反應過來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向切原解釋完之後，柳轉頭看向身邊的風荷，“風。”其實除了這個，他還有個問題需要確認。
風荷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場上的比賽，聽到柳的聲音才轉過頭來，“嗯？”
“越前現在領悟的天衣無縫的極致，和你之前領悟的，是不是有所差異？”就像作為同樣是探尋無我境界的人，千歲會看出兩人之間的差異，柳雖然沒有特意探索過無我境界，但他本身資料豐富，又更為熟悉風荷的球風球技，自然也看出了不同。
“不一樣。”看到越前領悟的天衣無縫的極致，風荷就完全肯定，他剛才的狀態，和現在越前的並不相同，“至於具體的差異，我還要再看看。”
柳微微點頭。
場上的比賽正如火如荼，果然如柳所言，下一個越前的發球過網的時候，一直凝神以對，似乎不能反應的幸村突然動了，將精神集中到極致，雖然仍不是那麽清楚，但他終於看到越前來球的軌跡了。
這一次回擊的時候，幸村揮拍之間離正確的接到球，還是有些距離，但誰也不能否認，他跑向的是正確的方向。
“45-0。”
察覺到這種狀況的幸村更加冷靜下來，目不轉睛的盯緊了越前的動作，少年的目光如炬，甚至帶著種凜然的感覺。他有信心，下一個球，他絕對接的到。
如果，沒有和風的那場比賽，這個時候的幸村或許會動搖或許會慌張，畢竟不管精神再是強大，對於未知未明，人總會或多或少存在著恐懼。更何況幸村作為國中網球界第一人，原本就是對自己的網球極有自信的人，在已經是壓倒性優勢的時候，突然對手超越極限，打出實力超凡的網球，甚至是讓他連球都看不清，他又怎麽會完全的無動於衷。
在這種賽場上，略微的動搖，都會產生災難性的後果。
更何況是確實出現的，完全接不到球的如此重大的失誤。
但已經經曆過這一切的幸村，現在隻會更加鎮定，曾經滄海，又有何懼之有。
他不會辜負風所做出的那種拚盡全力的努力的，一定！
很久沒有過的感覺，從幸村心底湧了上來，那是種因為驚險刺激到極點的比賽所產生的顫栗感。
有種鬥誌，在燃燒著，因為之前和風打的那場比賽而產生戰鬥的欲望的人，可不止真田啊。
就算被稱為神之子，他其實也隻是執著於網球的少年，會想要和更強的人交手，會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會想要……不顧一切的贏得比賽。
“越前獲勝，1-4，交換場地。”
“太可惜了！”同樣關注著球場的丸井扼腕，“就差一點，就能打回去了。”幸村一直被越前發球得分，他們也看得很是憋屈，難得有機會能進行反擊的。
“差零點一米。”柳仍舊將數據精確話，“再來一個球的話，幸村能打回去的幾率是百分之八十五。”
“這就是我們立海大部長的實力，”風荷站直身體，雙手往胸前一放，清冷的語氣裏帶著幾分自然而然的驕傲，“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那當然啊，”丸井點點頭，語氣是同樣的傲氣，“他可是我們立海大的部長。”
就算是越前領悟了天衣無縫的極致的現在，他們同樣對幸村信心十足，哪怕是天衣無縫呢，又有什麽可怕的，他們又不是沒見識過。
“誒，感覺不錯嘛。”對於幸村剛才的表現，交換場地之後，越前帶著幾分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笑語氣開口道，“神之子桑。”差一點，就能接到他的球了呢。
對於越前習慣性的挑釁，站在發球線上的幸村並沒有多少的表情波動，“你也不錯，小子。”他本身就是再現實不過的人，更何況是在球場之上，比起應對對方的挑釁，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切，”越前撇了撇頭，“完全是教育小孩子的語氣嘛。”
真不好意思啊越前小同學，在幸村的眼底，你就是個小孩子啊。
拋起黃色的小球，幸村感覺從未有過的清晰，將感知覺都提升到極限之後，球場上的所有都不再是讓人無所適從的迷茫，甚至包括，越前的回球。
鬥誌在燃燒，源源不斷從心底噴薄而出，他不懂什麽快樂的網球，也不明白越前超越的極限，他隻知道，失敗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這就是他們立海大的規矩，是作為部長，他必須帶頭遵守的鐵則。
他不在的時候，所有人都同樣守護著這份王者的榮耀，他很高興，也很自豪。
雖然不能一直和大家一起戰鬥，但他也會默默的祝福和期盼大家的勝利。
現在，能夠再次站到這個球場上，再次和大家一起獲得勝利，他一定會贏。
是為了什麽才站在這裏的，幸村從來都比任何人都清楚。
“15-0。”
雖然這一場，越前暫時先拿下一分，但逐漸開始適應天衣無縫的幸村，也開始了反擊。
“幸村開始有所動作了。”向來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的仁王也上前一步，貼近球場的欄杆。
“嗯，是啊。”風荷同樣是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場上的比賽，“他開始反擊了。”他就知道，就知道，隻需要一個契機，幸村一定可以的。雖然現在暫時還無法立刻就取得勝利，但是，隻要有了良好的開端，一切皆有可能。而幸村的執著，就是將這可能，化為現實的最大動力。
“天衣無縫的極致，也還不是極致。”一再被前輩們教育的切原，在這一刻突然像是醒悟了過來，“風前輩，是這個意思嗎？”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極致，我隻知道，”風荷的語氣認真，“逆流行舟，不進則退。”哪怕觸摸到了這樣的境界，也並不是努力的終結，想要更強，就得更努力。
“天衣無縫的極致。”再次觀察過越前使用的招式後，柳的思路也更加清晰起來，“風，看出有什麽不同了嗎？”
“看出來了，”這次風荷終於點頭，“隻能說追尋的網球的境界不一樣，我覺得，天衣無縫的極致，更多的應該是一種精神境界。”因為達到了那種精神上的境界，所以正好能克製幸村的網球，但是這種精神狀態，對於每個人來說，應該都是不同的。越前領悟的是，網球對於他來說，是快樂的事，所以越前不會放棄，拚命超越，而對於風荷本身來說，網球是無可替代的重要的存在。
就是因為兩人的想法完全不同，所以體現在打網球的方式上，也是完全不同。
越前現在的網球，是帶這種無可比擬的快樂氣息，自由自在的在球場上奔跑，躍動，享受著網球帶來的快樂，想起初次與網球邂逅的愉悅心情。
而風荷的網球，更多的是追尋事物的本質，不抹殺所有的自己，接受所有的美好和缺點，自然而然的網球。
其實，這也是每個人對網球的理解不同而產生的不同。
所以，越前南次郎才會說，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天衣無縫的極致，而風荷領悟的，其實是和所謂的天衣無縫的極致有差別的網球。或者說，行雲流水原本就是風荷的網球，在探尋更高境界的過程中，不斷的追尋這種如天邊的行雲，又似山澗的流水般這種無拘無束自在灑脫的網球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如果說之前的行雲流水隻是形似，那麽之後風荷的網球，更是一種神似，在意識形態上更為接近。
真要說起來，不但是另一種形式的天衣無縫，更可以說，是開始探尋到本質的行雲流水。
“是一種精神境界嗎？”柳在自己腦海的資料本上，重重的記上一筆，“那麽對於精神強悍的幸村來說，也不是不能超越的。”柳說著，看向球場上奔跑的人，“幸村，能注意到這一點嗎？”雖然擔心，但他也不由自主想要相信。
風荷慎重的點點頭，“他會注意到這一點的。”幸村本身就是精神無比強悍的類型，他的網球在剝奪對手五感的同時，就是以無與倫比的精神壓迫感，讓對手精神崩潰無法比賽。而在經曆過磨難之後，更是如同被打磨的鑽石，痛苦的同時也煥發出無比的光芒，風荷堅信，在精神上擁有無可比擬優勢的神之子，一定能注意到這一點的，比起網球技術的比拚，這一場比賽，更是精神上的較量。
幸村一定會贏的，他比相信自己，還更相信幸村。
“越前獲勝，2-4。”
球場上的比賽，在幸村開始反擊之後，越發的激烈起來。
每一分，都是越發艱難的爭奪，球場上的緊張氛圍，也感染了觀戰的所有人。不管是立海大，還是青學，都不停的為場上的人加油呐喊，為奪取比賽的勝利。
“這個少年有些意思，”看著自己的兒子領悟了天衣無縫，在絕對的優勢後，又再次被人追了上來，越前南次郎撓了撓頭，“真是拚命啊。”雖然也是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打網球隻想著要勝利，勝利，但能在比賽中將這種絕對不能輸的精神延展到極致，也比其他人厲害得多了。
“所以，就算是天衣無縫的極致，”乾還趁此機會不放棄的想要獲得更多的資料，“也是有可能被人超越的嗎？”說著，他自己卻擔心了起來，好容易越前有了些勝利的可能，難道要被人再次反超？
“剛剛就想說了，”越前南次郎翻了翻眼睛，從這裏就很能看出，越前龍馬的三白眼遺傳至誰了，“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天衣無縫，或者說，每個人其實都擁有天衣無縫的潛質。”
一句話，說得青學的人更是茫然，每個人都擁有天衣無縫的潛質？
越前南次郎指著球場上的越前龍馬，“看，龍馬很快樂很享受的樣子，那就是他的天衣無縫。就像你們最開始學習網球的時候，都曾沉迷練習忘記了時間，無論被罵得多慘，都會覺得快樂，這就是他的天衣無縫的快樂的球風。”收回手放進懷裏，“之前那個少年，他的天衣無縫則是效法自然，更多的是種天然的順其自然的渾然天成，他應該之前，打的就是這種類似的網球吧。”
“對，”最熟悉風荷球風的不二點頭道，“他之前的網球，就是那種無拘無束的網球。”所以，才叫做行雲流水。
越前南次郎露出這才對嘛的表情，“所以說，天衣無縫的極致是種精神上的境界，每個人都可以達到。”當然，真正達到的人也不會太多，除了天賦之外，還有不少人，並不是探尋這樣的網球境界。雖然目的地殊途同歸，但其實道路，卻有千萬條。
“那這場比賽，到底結果會如何？”乾放下手裏的本子，看向球場上的激烈的爭奪。
倒是越前南次郎並那麽以為意的樣子，“龍馬現在打球很快樂啊。”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輸贏雖然很重要，但現在的他，在享受網球這件事本身啊，這對於龍馬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越前獲勝，3-4。”
雖然再次拿下一分，但球場上的越前也感覺到了對方步步緊逼的壓力。
那種強悍到極致的精神壓迫感，還有在球場之上絕對的存在感，哪怕是他領悟了天衣無縫的極致的現在，也開始越發的不敢輕忽起來。
但越前畢竟是越前，他絕對不會被壓力打倒，或者對於他來說，壓迫得越緊，越是要強韌的反彈。
當然，說上兩句不那麽好聽的話，是必然的，“沒想到，你竟然能接住我的球啊。”
幸村聲音裏也帶上幾分喘息，話音幾分淡然中還有幾分動容，“這種球，我也不是沒見過。”
你不是唯一一個領悟了天衣無縫的人，更不是唯一一個在那個境界還站到我對麵的人。
若之前，他還僅僅是感動於風的用心良苦，動容於他的溫柔和對立海大獲勝的執著。
那麽現在，甚至有種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如果沒有那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的比賽，也不會有帶著無比的自信站到這個比賽場上的他。
人總是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了，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親身經曆，又怎能知道那些外表下隱藏的芬芳。
所以，為了立海大的三連霸，為了不負那份孤注一擲的心意。
這場比賽，他絕對要贏，他絕對會贏！
如果有極限，就去超越，如果有障礙，就去跨過！
立海大的三連霸，沒有任何死角！
“幸村趕上越前的動作了。”乾死死的握緊手裏的資料本，“不，甚至比領悟了天衣無縫的的極致的越前更快。”到底，是怎樣一種可怕的執著精神啊。
“怎麽可能！”菊丸都快哭了，“小不點那麽那麽努力才到達那個境界，他怎麽能這麽快就超越？”
“或許不是那麽快，”菊丸的這句話，就像是點醒了其中的關鍵般，不二在突然之間豁然開朗，“如果之前，就有人展示過這樣的網球給他看呢。”就因為如此，所以才能在球場之上毫不驚慌，努力超越。
“不二？”菊丸不明所以。
不二皺眉陷入沉思，這樣的狀態下，雖然越前也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但是……
“幸村獲勝，5-3。”
“好耶！”切原激動得跳了起來，“幸村部長終於開始徹底反擊了！”
“幸村！”一直極力保持著安穩的真田也猛地站起來，“要贏啊！”一定要贏啊！
連風荷雙手猛地撐到欄杆上，“幸村，加油！”會贏的，一定會贏的！
時間，被驀地無限拉長，又倏忽之間就走到比賽結束的時候。
隨著最後一球落地的聲音，全場一片寂靜，除了球場之上兩人的喘息聲，幾乎聽不到其他。
下一刻，才有裁判宣告最終結果的聲音響起，“比賽結束，立海大附屬中學，幸村獲勝，6-4。”
立海大的全國三連霸，就此達成。
在那一刻的球場上，就如同王者降臨。
王者：立海大！
瞬間，風荷隻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好像想到了很多東西，也或許什麽都沒想。
同伴的歡呼聲，響徹耳際，心底就像炸開了很多的煙花，眼前都是五彩斑斕的絢爛。
他們沒有辜負這個盛夏，沒有辜負那些流下的汗水，他們用自己的雙手，拚盡全力，將榮耀和夢想，握在了自己手裏。
這一場青春，不負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