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三章
風荷的行雲流水是神秘莫測的球風, 無法預料球路, 無法計算軌跡, 正是對數據網球最好的克製。
現在他在球場上施展出來, 遊刃有餘的樣子, 更是隨心所欲, 變幻莫測。
“這種可以隨心隨意變換的球風, 實在很難回擊啊。”球場外，乾看到風荷招式的變換，忍不住感歎了句, 之前在關東大賽上，哪怕他運用了數據的極致，都拿這種球風完全沒辦法。不知道在立海大的蓮二是不是也對和風打球很是頭疼。
“嗯, 確實是很難以預料的打法。”不二也是點頭同意。
“之前在全國大賽上, 你是依靠心之瞳來對付風的行雲流水的吧？”乾轉頭看了看青學的天才，閉上眼睛打球, 卻能更加敏銳的調動五感, 大概也隻有他能做到了。
“是啊, 閉上眼睛, 感覺卻更加清晰了。”不二微微揚了揚唇, 那是, 從未有過的清晰感覺，黑暗中才浮現出的真實，不受任何表象的影響。
“那麽對付風這種網球, 手塚……”乾抬頭看向球場, 原本因為風變化的球路，應該會更加迅速的跑動起來的手塚，卻站在球場的中央，沒有移動分毫。所有不管打到哪裏的球，都會自動回到他的身邊。
“手塚部長的手塚領域！”覺得這種無論對方球打得如何角度刁鑽，都能回到他身邊的招式實在太帥了，堀尾忍不住驚呼出聲。
“太好了。”勝郎和勝雄也一起高興的叫道，終於不用被那種不知道會打到哪裏的球得分了。
堀尾不由得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果然不愧是我們青學的部長嗎？”
“堀尾說得好像和手塚部長很熟悉一樣。”勝郎吐槽了同伴一句。
“咳咳，”被嗆了下，很容易得意忘形的堀尾小同學收斂了幾分神色，“我是為我們青學網球部自豪，我們可是全國準優勝的網球部啊！”全國第二耶！想想就覺得好厲害！
“可是，”勝郎指了指手塚部長的對手，“對方可是全國第一的網球部的正選啊。”
勝雄點點頭，“而且全國大賽準優勝也是學長們努力的結果，和堀尾你也沒什麽關係。”
堀尾臉上的表情停頓了一秒鍾，然後裂開了。
“15-15。”
“有意思。”風荷雖然已經見識過很多次手塚領域，但自己正麵麵對還是第一次，那種施加了旋轉的來球，會讓他的回球不管打向哪裏，最後都會回到手塚身邊。
就像，圍繞著太陽旋轉的太陽係行星一樣，逃不脫引力的吸引。
這就是真田執著的要從正麵攻破的手塚領域嗎？
太有意思了，那麽他也來試試，能不能從正麵攻破好了。
好久未有過的好勝心襲來，風荷原本冰封般的淺藍色眼睛就像被那種情緒點亮般，如同輝映著陽光的冰麵，流光溢彩。
重新拿起一個網球站到發球線上，風荷拋起網球的瞬間，整個人的姿勢變了，被暖光所映襯的藍發少年，如同在冰冷和溫暖的交匯中，煥發出不可思議的風采。
之前使用行雲流水時還顯得很是瀟灑不羈的動作在瞬間變得平凡起來，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揮拍發球，沒有任何花俏的感覺。
但就是這樣看似普通的來球，卻是連早已經集中了全部精力的手塚都沒有反應過來。
“30-15。”
球落地好幾秒鍾之後，充當裁判的部員才麵帶震驚的反應過來。
說完之後他自己也露出不太敢置信的表情，左右轉頭望了望，在看到球場邊站著的這一群的時候，露出求助的神色，“我，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他隻是普通部員啊，真的不能要求他像專業裁判一樣啊。而且這種球，之前在全國大賽的賽場上，連專業裁判也愣了下吧。
“沒有問題，球是在界內，判吧。”乾推了推眼鏡，給了裁判部員點信心。
“球速太快了。”不二微微歎氣，也難怪充當裁判的部員不太好判定，這樣的球，當時他在球場上同樣沒有反應過來。
桃城也是難受的撓頭，“和之前在全國大賽上一樣，完全看不清球的軌跡啊。”那種讓人無所適從的感覺又出現了，都看不清球的軌跡，到底要如何回擊。
“這就是天衣無縫的極致。”乾不由得感歎道，雖然越前南次郎解釋過這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天衣無縫的極致，而且風的網球和越前領悟的也有所不同，但乾仍舊願意將這種有如神助般的網球稱之為天衣無縫的極致，不然就似乎無法形容這種神妙一般。
“是啊。”不二雙手放在胸前，這就是他的對手他的搭檔，堅定著信念毫不猶豫向前的樣子，真是讓人覺得耀眼呢。
風，大概是屬於那種連男生都會覺得瀟灑帥氣的男生。
“風獲勝，1-0。”
風荷率下拿下一場之後，再次開始的比賽由手塚發球。
手塚當然不會有絲毫客氣，他同真田一樣，隻要上了球場，就是會全力以赴的人，無論對手是誰，都不會有半分的大意。
就如同他的口頭禪一樣，不要大意的上吧。
所以，手塚才會如此的強大。
不過在這一刻，領悟了天衣無縫的極致的風荷，比他更強。
不賣弄招式，不展示花俏，回歸網球的本源，現在風荷在球場上使用的，就是如此看起來平常的技術，甚至連回球都看起來不甚驚奇。
比起那些動輒天花亂墜的網球招式，風荷使用的球技，到了現在，看上去甚至是平淡或者樸實了，但就是這樣的球技，卻連馬力全開的手塚也接不到來球。
“風獲勝，2-0。”
“不但是手塚領域沒有用，連千錘百煉的極致和才華洋溢的的極致都沒有用了。”堀尾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已經趴到球場的鐵絲網上，看上去一臉慘淡，“我從沒見過手塚部長被壓製得這麽慘的樣子。”就算是之前在全國大賽決賽遇上立海大的副部長，手塚部長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的，更不要提之前那些比賽了，手塚部長的實力，總是如此讓人安心。
而現在，麵對使用了天衣無縫的極致的風前輩，手塚部長感覺連球都接不都，好慘。
“是啊。”勝郎的臉色也不好看，他也是一路看著青學走到全國大賽之上的，手塚部長有多強多可靠，他們都清楚，結果現在卻是這樣。
“不會，就這樣一直到比賽結束吧？”堀尾說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不會的不會的，那可是手塚部長啊。”
沒錯，就像堀尾說的，那就是手塚，求勝心不輸給任何人的手塚。
一心一意，眼底心底隻有網球的手塚。
表麵上比誰都冷靜理智的青學部長，在球場上其實比誰都熱血沸騰，絕不屈服任何壓力，也不恐懼任何挑戰，每一場比賽，都會盡全力燃燒自己至極致的手塚。
“15-0。”
“絕對預告已經失效了。”風荷收起球拍，強壓下喘息以便能清晰的說話，他不是真田，不會在球場之上像跟人吵架似的，就算隻是淡淡的話，氣勢也不弱分毫，“無我境界並不能接到我的球，一切都隻是浪費體力而已。”
手塚也隻是看上去冷靜，或者說，無論鬥誌如何旺盛，他也同樣保持著平淡無波的外表，“如果接不到球，那就不接試試。”
不接球？
手塚的一句話，讓風荷驀地抬眸，如果是其他的招式，他還不至如此，但手塚說接不到球就不接，而讓他能不接球就贏的招式，隻有一個——手塚魅影。
也就是他在全國大賽決賽場上和真田比賽的時候用的那招。
但是，但是！
那種加了強烈旋轉的球，對手臂的傷害是無比絕大的。前幾天還請假去看手臂的人，真的能毫無顧忌的使用這招嗎？
答案，是無比肯定的。
為了在球場上全力以赴的上，手塚毫不猶豫的用出了手塚魅影。
這種幾乎超越人想象的招式，是以自身的傷害和痛苦為代價，來換取勝利。
慘烈的勝利。
“15-15。”
“手塚的手臂已經完全痊愈了嗎？”乾看著球場上開始使用手塚魅影的人，有些擔心的問道。
“應該，應該……”最了解情況的大石在遲疑了片刻之後，才不那麽肯定的開口，“全國大賽也結束有段時間了，他的手臂應該痊愈了吧。”
“不，”不二的觀察最是細致，“手塚看上去並不像痊愈的樣子。而且就算……”難得的，不二也有欲言又止的時候，就算是手塚的手臂痊愈了，如果持續使用手塚魅影的話，也會給手臂造成巨大的負擔。在全國大賽對戰真田的時候手塚尚且受傷嚴重，而現在的風，並不比真田好對付啊。
“那怎麽辦？”桃城已經著急起來，“萬一手塚部長的手臂再次受傷的話怎麽辦？”為了青學的勝利，部長他已經多次犧牲自己的手臂了，也不知道帶來了多大的傷痛，現在如果再次受傷的話，那不是又要重複那種痛苦的過程嗎？
一時之間一片沉默，沒有人能回答桃城這個問題。
“30-15。”
球場外人能發現的事，身在球場之上，風荷更是看得清楚。
“放棄吧手塚，使用手塚魅影太增加你手臂的負擔了，”他停下動作，向來平淡的臉上也是狠狠皺眉，“你難道不想顧忌你之後的網球生涯嗎？”
被質問的人，仍舊麵不改色的樣子，隻是微微顫抖的手臂，在無言的述說著他承受著怎樣的痛苦。但就算如此，手塚回望著風荷的眼神，依舊堅定如昔。
隻要站上球場，他就有舍棄一切也要贏的覺悟。
真是……
刹那之間，連風荷也想要搖頭歎息，如此固執到極點的人，要他放棄認輸，大概是讓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事吧。
雖然，他不能理解這種執著，但是，他尊重手塚的選擇。
無比的尊重！
那麽就將這種尊重化為動力，讓他盡快結束這場比賽吧！
打敗手塚！
真是讓人熱血沸騰啊。
“30-30。”
“陷入拉鋸戰中了，”乾也幾乎有些不忍心看球場上的形勢了，“這樣持續下去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五。”勢均力敵的兩人，必然會陷入如此的境地，而手塚的招式注定了時間越久，就對他的手臂越是不利。
老好人大石的臉色完全變了，“手塚的手臂，手臂……他的手臂沒有痊愈。”現在他也清楚的看了出來，手塚的手臂絕對是沒有痊愈，而強行使用手塚魅影又加重了他手臂的負擔，“再這樣下去的話……”他說不下去，再這樣下去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每個人都無比的清楚。
“啊啊！”桃城發出一陣無可忍耐的叫聲，“我看不下去了，不能阻止比賽嗎？這就隻是一場排位賽而已，又不是正式的比賽。”如果說正式的比賽上，手塚部長為了勝利而犧牲自己的手臂，還似乎有些道理，但現在隻是校內排位賽而已。
“閉嘴！”訓斥桃城的人，竟然是一直沉默的海堂，他惡狠狠的瞪一眼哀嚎的桃城，“如果是你，你會停下比賽嗎？”
“我……”桃城很想說當然會啊，可是作為一個單純又熱血的網球少年，他又沒辦法騙自己。如果是他，他也不會停止已經開始的比賽，哪怕是手廢了手斷了，他也絕對不會停止！隻要上場，就要打到最後，隻要上場，就絕對要贏！
“現在，”不二睜開眼睛，冰藍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種冷然，“球場外的所有人，沒人能阻止這場比賽。”
“手塚獲勝，1-2。”
開始的領先卻被反超一場，風荷被手塚完全刺激出最好的狀態。
那種不顧一切想要贏的心情，那種舍棄一切也必須要贏的心情，對手的情緒，也同時著他的情緒，就好像，就好像全身的血液也跟著在燃燒一般。
超越所有的界限，發現從未發現過的自我。
隻有在球場上的這一刻，無比感覺到的真實。
不停的奔跑，躍動，將精神集中到極限，讓動作更加快速更加流暢。
強勁的對手，被緊逼的極限，這才是最緊張最刺激，也最忘我的比賽。
他要，正麵攻破手塚魅影！
“手塚獲勝，2-2。”
“漸漸追上來了！”就算知道這是校內排位賽，但已經習慣了己方敵方的堀尾忍不住歡呼了起來，“果然不愧是手塚部長。”化不可能為可能，簡直是太厲害了。
“能做到這種事的，”勝郎也跟著呼喚了聲，“也就隻有手塚部長了吧。”
勝雄使勁點頭，“因為他是手塚部長啊。”得到青學全體部員無條件信任和尊敬的部長，帶領著青學網球部走上從未到達過的高峰的男人。
相對於一年級三人組的樂觀，其他觀戰的前輩們則更多的是擔心。
“手塚的手臂還能堅持嗎？”大石簡直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球場上的比賽，提心吊膽的樣子甚至比當事人更甚，但單單從手塚的表現，實在不足以作為判斷的標準。
乾也覺得形勢不容樂觀，“再進行下去，手塚手臂再次受傷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雖然現在球場上的形勢看上去是向著手塚倒了過來，但風看上去依舊冷靜，作為全國一流的高手，他同樣也是意誌力頑強且毅力非凡的人，哪怕到最後關頭都不會放棄，所以乾現在隻害怕局勢就就此糜爛下去。
“嗯，因為風也是會保持絕對的冷靜和進攻的姿態直到最後的人。”不二歎了句，對於球場上的兩個人，比任何人都了解的他，或許最早就看出比賽的走勢。但現在這樣的狀況，他也是，無能為力，除非，分出勝負。
“快看，風桑的回球！”隨著桃城的一聲驚呼，原本因為手塚使用了手塚魅影後，風荷必定出界的球，險之又險的落在了剛好界外的地方。
乾神色一凜，“遭了，風想要正麵打破手塚魅影。”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
瞬間，不二也猛地瞪大了眼睛，在全國大賽決賽的時候，連真田都無能為力，隻能使出其徐如林，以持久戰的方式來對抗的手塚魅影，風竟然想要，正麵打破！
不二看著球場上再次跑動起來，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回球即將落入界內而流露出絲毫得意神色的藍發少年。
雖然滿頭大汗不斷喘息，他的神色仍舊如此的冷淡，就像沒有什麽能讓他色變。但眼底的戰意卻帶著種幾乎燎原的架勢，在熊熊燃燒著。
片刻之後，不二重新眯回眼睛，還微微彎了彎，比想象中還要傲氣呢，風醬。
隻要在球場上，就能完全的相信自己並沒有任何猶豫的勇往直前嗎？
球場上，風荷的回球，在逐漸逼近著界線，越來越近，而場上的形勢，也越發的緊張起來，就如同繃緊的一根弦，就快要到極致。
而球場之外，原本討論的聲音都暫停了，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關注著這場較量。
到底，會如何發展，是手塚魅影被攻破，風獲得勝利，還是相反，手塚獲得勝利？
終於，在不懈的努力後，風荷的回球，再一次壓在了線上。
手塚魅影，已經搖搖欲墜了。
但手塚，也絕對不會甘心就此認輸，為了讓手塚魅影更具有威力，他也隨之加大了回球的旋轉。
而原本是手塚領域六倍旋轉的手塚魅影，在增加了旋轉之後，更是對他手臂產生了摧毀性的打擊。
“快看，手塚部長的手臂！”桃城指著手塚叫了出來。
大石已經轉頭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已經紅腫了。”再繼續下去，會更加嚴重的。
“手塚，喵~”向來開朗的菊丸也露出沮喪的神色，“難道真的不可避免嗎？”
莫名的沉痛氣氛，在青學眾人之間彌散開來。
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悲傷的同時，手塚回過來的球，風荷卻沒有揮拍去接。
因為使用了手塚魅影，其實這個回球，並不難接，但風荷仍舊沒有揮拍。電光火石之間，就見藍發的少年上前兩步，原本以為跑過頭錯失來球的距離，他卻驀地伸手，將網球接在了手裏。
穩穩當當的，抓住了黃色的小球。
“誒？”菊丸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風怎麽，怎麽用手去接球？”風又不是不知道網球規則的人，而且也不會打急了就用手去接球，那他為什麽突然就把球接住了？
“不知道。”桃城也是一臉茫然。
就在其他人也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不二卻是上前一步，難道，風他……
下一刻，就見球場之上，麵對同樣不解的手塚，風荷手裏抓著球，深吸了口氣，“夠了，就打到這裏吧。”
手塚放低球拍，“風……”
風荷搖頭，直接打斷了手塚的話，斬釘截鐵的語氣，預示著絕對不會更改的決心，“我說，就打到這裏吧。”頓了頓，他的目光掃過手塚已經開始有些紅腫的手臂，“已經足夠了，手塚。”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兩人對視，風荷眼底是絕對不會妥協的意味。
他不是不想打，比賽打到這種程度，他比誰都想打完這場比賽，但是，如果要以毀滅一個人的手臂為代價來打這場比賽，他寧願選擇不打。
這場比賽，是非常的重要，但比起之後數十年的網球生涯，卻又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哪怕現在不能分出勝負，他也會選擇留給手塚未來。
這就是他的選擇。
就算，手塚想要堅持打完……
打個屁，網球是兩個人的遊戲，他都不打了，手塚一個人打個毛線。
冷靜冷靜，果然是球場上的狀態影響了他嗎？
半晌，大概青學的部長再是頑固，也知道這場比賽如果對手不想打他一個人是打不下去。
況且，他也不是不明白對方的用心。
有些無奈的放下球拍，手塚開口道，“我知道了。”
風荷鬆了口氣，他上前走到網前，主動朝手塚伸出手，“等你完全康複了，我們再一決勝負吧。”作為對手。
手塚也走了過來，握住風荷的手，“啊。”作為對手。
“就這樣，結束了？”堀尾不敢置信的望著球場上握手的兩個人，有些不知道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來比較好。
不但他如此，青學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本來還以為必定會陷入無可挽回地步的比賽，就這樣突然之間結束了。
隻有不二，栗發的少年在瞬間就笑得眉眼彎彎，滿滿的都是溫柔，果然，這是風會做的事啊。
不過，這樣也很好，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