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其實, 日本代表隊不知道的是, 澳大利亞隊的支柱, 並不在於他們的隊長, 甚至不是他們的王牌。

作為能在世界的賽場上, 打贏了瑞士隊的澳大利亞隊, 能力固然重要的同時, 還因為澳大利亞隊擁有一位不為人知的幕後軍師。

澳大利亞隊中,有一位被名為高爾吉亞的高中生,他原本有位同樣天才的弟弟, 叫作諾亞。兩兄弟同時學習網球,天賦出眾。然而弟弟卻因為一次意外事故失明,不得不離開了賽場。哥哥卻仍舊留在了網球學院, 因為實力超群被選入澳大利亞代表隊。

雖然眼睛不能視物, 但諾亞卻以自己聰明才智,幫助哥哥高爾吉亞在比賽之前排陣布局, 從而戰勝了瑞士隊。

首戰獲勝, 麵對日本隊, 諾亞也不會輕忽, 早在比賽之前, 就製定好了相應的戰術。

對於這一場比賽的雙打二, 諾亞是這麽對高爾吉亞說的,“日本隊會根據我們對戰瑞士隊的表現來調整出場的人員和順序,而為了提升整個團隊的士氣, 雙打二他們必然會安排兩個實力超群且極富攻擊性的選手。日本隊, 是打定主意要拿下這最重要的首勝的。”當然,他也並不是特別擔心,澳大利亞的選手中,可容他發揮的餘地很大,“所以我們要選擇兩名擅長防守反擊的隊員,來擊潰日本隊的首發陣容。這樣,就打掉了日本隊一半的氣勢。”

不管,對方展開多麽激烈的進攻,被稱為鐵壁的守護的兩人,都絕對不可能崩潰。這麽一來,關乎整場比賽走勢的首戰勝利,就此拿下。

因為從暗中掌控一切的諾亞的安排,澳大利亞隊上場的兩名高中生,都是擅長防禦的行家裏手。

不但如此,兩人還能夠相互配合,發揮出雙人比賽防守的全部實力,將整個球場守得密不透風,似乎連風荷和幸村兩人都束手無策。

但是,這一切都又真的會如諾亞所料嗎?

隨著神之子幸村精市的那句問話,風荷和幸村兩人的網球,才剛剛開始。

雖然澳大利亞的兩人剛被幸村的話震了震,但再次開始的比賽,似乎風荷和幸村兩人也並沒有使出什麽看起來華麗超凡的技巧。

於是澳大利亞隊的兩人也放下心來,揮舞著手裏的球拍,編織著無人可破的防守網絡。

堅持下去,他們一定會贏。

然後,下一個球,就在幸村揮拍回球的瞬間,原本該接球的那名隊員,動作卻是一頓,黃色的小球幹淨利落的越過他,落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怎麽了?”察覺到同伴狀態不對的另一人擔心的望了過來,他們的防守不會有弱點,當剛才,他搭檔的動作卻突然頓住了,這太不同尋常了。

而剛動作停頓的那人,卻仍舊未回過神來,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剛那一瞬間,他的眼前似乎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了。

球場之上,放下球拍的幸村表情淡然,如同之前打過的很多次比賽一樣,連聲音都沒有提高半分,“看來,你的視覺開始被剝奪了。”

風荷見狀,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唇,然後在重新開始的比賽中,目光微凝。

他的網球看起來仍舊是那麽波瀾不驚的樣子,不那麽華麗,也不那麽耀眼,但平凡中見不同。

就是那麽普通的回球,連球來的軌跡都清清楚楚,澳大利亞另一位選手卻在揮拍的瞬間,揮了空拍。

不敢置信的看著網球落地的方向,他明明看清楚了球是從這個方向來的,卻為什麽沒有接到?

這不可能啊!

而世界上,大概總有些人能完成別人認為不可能的事。

比如幸村的網球,再比如風荷的網球。

哪怕再覺得不可思議,再連續沒有接到球的現在,也讓澳大利亞的兩人不得不相信。

不是他們運氣欠佳,也不是日本隊的兩人鴻運當頭。對麵兩人的網球,就是這樣的獨辟蹊徑。

不管是能夠在網球比賽中剝奪對方五感的幸村,還是能打出看似平平常常,卻讓人就是接不到的球的風荷。

他們的進攻,確實是從剛才才開始。

球場之外,跡部相當滿意的雙手抱胸而立,“這兩人終於開始自己的網球了。”就算澳大利亞隊的兩人防守得再是嚴密又如何,無論是幸村,還是風,都不是好對付的。更何況,這還是兩人聯手的雙打比賽。

“嗷嗷嗷嗷,幹得好,幸村部長,風前輩!”切原舉著手臂跳了起來,“就這樣一口氣幹掉他們。”再使勁一揮拳,“幹掉他們!”

連有著同寢室舍友之情的白石也來湊了個熱鬧,跟著切原幫兩人呐喊助威,“加油啊,風,加油啊,幸村,不要輸給澳大利亞隊啊。”

“嗬嗬,”不二笑得眼睛彎成一道月牙,“風和幸村聯手的進攻,還真有種摧枯拉朽的氣勢。”

切原聽了一耳朵,“……不二前輩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真田忍無可忍,一拳捶在他頭上,“好好看比賽。”如果不是幸村和風還在比賽途中,他幾乎要忍不住對切原耳提麵醒了。

“好痛,真田副部長。”切原抱著頭,可憐兮兮的叫了聲,他不過是問了句話,幹嘛要打他。

“笨蛋。”丸井很不留情的在小海帶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日本隊獲勝,1-0。”

球場邊上的觀眾席,噓聲四起,喝倒彩的聲音甚至是壓過了特意從日本來觀戰的那些人的歡呼聲。

客場作戰的艱難,莫過於此了。

隻是現在無論風荷,還是幸村,都已經完全不在意場外觀眾的反應了。

在拿下這一局之後,兩人對了對拳頭,四目相對,都很滿意對方的狀態。

“就保持這種節奏,”幸村朝風荷點點頭,“對方跟不上你的球路。”風,真的變強了。雖然在球場外觀戰的時候就能看得明白,現在和他一起站上球場才更明確意識,無論是球技還是對賽場的把握,風都進步了很多。之前的洗牌戰的失敗,非但沒有絲毫影響他的鬥誌,反而似乎更是激發了他的潛力。

這樣大踏步攀爬的樣子,就算隻是看著,也讓人想要……全力以赴。

風荷當然沒有異議,“嗯,不過下一局對方反應過來之後,防守會更加嚴密。或許,還有其他招數,都要當心。”畢竟,比賽才開始不久,小心提防,大膽進攻。風荷覺得,這場比賽他和幸村能夠打好。這就是信任,對自己的信任,和對幸村的信任。

“當然,”幸村理所當然的回視,“我們都不會掉以輕心。”

就在風荷和幸村兩人在比賽的間隙談話的時候,澳大利亞的兩名隊員,也在討論著對手。

“那兩人已經完全不在乎客場作戰了。”其中一名澳大利亞的隊員,也就是澳大利亞隊的主將歎了句,“不,或者說,從一開始,客場作戰就沒有給兩人太大的壓力。”收斂起張揚的自信,他也開始認真的審視對手。

“精神尤其堅韌嗎?”他的隊友也是揉了揉額頭,“也難怪日本隊會選這兩個人來進行首戰了。”實力不俗的同時又有這麽強大的精神,確實是首戰的最好選擇。

“是的,很了不起的兩人。”剛開始說話的澳大利亞隊主將讚了一聲,若不能正視對方的實力,又怎麽能贏得比賽。從這一點上來說,澳大利亞的兩人都做得很好。在看清對方的實力後,立刻調整態度,全力以對。而不是忙碌的認為自己能行,對方不行。

“確實,不管是剝奪感官,還是看似普通卻不好的球,都是如此。”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讓人驚豔的網球技術。

雖然澳大利亞隊的隊員不知道,但就像之前哪怕是站在世界頂端的德國隊的博格都稱讚過,日本隊的網球技術很有趣。

當然,兩人會讚揚也並不是就此退縮了,那位主將肅容開口,“不過,這是場雙打比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當然。”他的隊友點頭稱是,這是場雙打比賽。

和風荷和幸村他們同樣的,兩人也做了個相互激勵的手勢,氣勢不墮,精神振奮,他們的反擊才開始。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防守反擊型的球員啊。

風荷和幸村的進攻,仍舊犀利而直指重點,就算是再嚴密的防守網,也能從中撕開一個口子,邁向勝利。

但就在兩人的攻勢密集之中,澳大利亞兩人的隊形變了。

一人在前一人在後,澳大利亞陣型。

不同於風荷見識過的青學的黃金搭檔,或者其他使用過這個陣型的,這兩人的澳大利亞陣型,可稱為最完美最堅固的陣型。

隨時變換的位置,有兩個人來防守對方一人的來球,哪怕出現任何疏漏,也可以用一人的經驗來讓另一人補救。

無論什麽的樣的進攻,都能防守得住。

隻要,等待進攻的對方自己露出破綻就好。

一時之間,連風荷如此不好接的網球,也被兩人通力合作擋了下來。

“我承認,”澳大利亞隊的主將在取得一分後,卻毫無得色,他本就是沉穩冷靜的人,才會打出這樣的網球,他看向風荷,話說得很誠懇,“你的網球或許在單人賽場是無敵的。”那樣看似普通,卻無法防禦的網球,大概,能接住的人屈指可數,“但是,這是雙打比賽。”

他的同伴點了點頭,“沒錯,這是雙打比賽,而我們的防守,是毫無破綻的。”用兩個人來防守一個人的球,無論球打到哪裏,都能夠回擊。

“不會有毫無破綻的防守。”幸村喘勻了氣,淡淡的回了句。隻要站上球場,立海大的主上就會收斂起所有溫和,鋒芒畢露。

“是嗎?那麽你們就試試看吧。”澳大利亞的主將不疾不徐的答道。

而比賽的形式,就像在印證澳大利亞隊主將的話一般,再一次的,不管是幸村的球,還是風荷的球,都被牢牢的擋了下來。

“澳大利亞隊獲勝,1-1。”

“可惡,竟然不管什麽球都被擋了下來!”切原一拳捶在欄杆上。

“對方的防守,不好應對啊。”丸井吹著泡泡答了句切原的話。

站在更遠處的高中生們也在議論紛紛。

“哎呀,難得看到風小弟弟也吃虧的樣子呢。”雖然看似比賽形式不利,入江卻沒有什麽擔憂的表情,而是頭一偏就笑了出來。

一旁的種島轉頭看了看,“這樣忘記我,真的好嗎?”他可是和荷君打過一場洗牌戰的,雖然對方的情況有些特殊,可是還是他贏了啊。

“哈哈,別生氣別生氣。”入江笑容友好,“種島君還是很厲害的。”

“聽起來像是安慰。”種島挑了挑眉。

“我可是相當誠心實意的誇獎呢。”隻要入江想要,就能把話說得天衣無縫,沒有任何破綻。

無論球場外人的發言如何,球場這邊,交換發球之後,比賽繼續。

雖然暫時似乎被澳大利亞隊的兩人攔住了進攻的步伐,但風荷的球風仍舊是不疾不徐的淡定自若,他打得很順手,但似乎,順手過了頭。

風荷和不少人都搭檔過,靈動如不二,精確如柳,有趣如仁王,甚至特立獨行如真田,高雅華麗如跡部,每個人的網球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般而言,在雙打中配合度高當然是最好的,就像他和不二,兩人的雙打十分默契,有時候不需要多做語言上的交流,僅僅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相互就能明白對方的意圖。

如果不能配合得很好,他向來覺得多遷就一點問題也不大,哪怕是之間要保持自己的風格如真田,他都願意去配合對方。

但這次和幸村搭檔,感覺又不一樣。

風荷感覺得出來,幸村很信任他,就像他相信幸村一般,而基於信任之上的配合,也就不會有大問題。

但是這種配合的感覺,似乎有點……

當然並不是說有配合不好,像之前他和真田打的那場球,失去配合的雙打,慘不忍睹。

隻是,風荷同樣也了解幸村的網球,神之子也是屬於個人網球風格一直非常鮮明的那類人。而且同樣,也並未在正式比賽場上打過雙打。

所以以風荷的認知,他和幸村既沒有經過正式比賽的磨合,又沒有平時專門練習過,一開始就有這麽高的配合度,或者說,讓他打得這麽順手,好像有點奇怪。

那麽,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澳大利亞隊獲勝,2-1,交換場地。”

“看來,確實如你所說的,對方果然還有其他後招。”交換場地的時候,幸村開口道。

“嗯。”風荷還在思考剛才的問題,他順著幸村的聲音轉頭,神之子的側麵十分的秀美,但看上去,卻不會有絲毫的柔弱感。

幸村,向來就是精神強大到甚至能夠超越一切的人。

同樣的,這樣的人也相當的固執和強硬。不過對於友人和同伴,卻總會露出不常見的孩子氣或者溫柔似水的一麵。

察覺到風荷盯著自己的視線,幸村有些疑惑的回頭,“怎麽了?”

風荷的腳步一頓,然後就在突然之間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了始終覺得違和的那一點是什麽了。

他和幸村兩人的搭檔不缺信任,不差默契,唯獨欠缺一點。

“風?”大概見風荷半天沒回答,腳步還停住了,幸村又叫了聲。

風荷回過神來,“你剛上場之前說,我們一起加油,對吧?”

“有什麽問題嗎?”幸村微微皺眉,這確實是他說過的話,但風這個時候提出來,卻顯得不同尋常了。

風荷的話音冷淡,“再這麽下去,我覺得我們會輸。”

“你!”連幸村也是驚道,他從未想過,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在球場之上,哪怕是麵對幸村,風荷是半分不讓,他對幸村的驚訝恍若不聞,繼續淡淡的說道,“在之前熱身賽你和德川前輩雙打的時候,就算知道最後難以扭轉戰局,你也拚盡全力放手去打了,但這一場,你沒有。”他知道自己話說得有點重,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實在不是適合委婉動聽的時刻,也沒有時間去思考措辭了,不管如何,他都要試試,他和幸村的第一場雙打,他不想他們輸,而現在,也容不得他們輸,“為什麽,幸村?”風荷認真的直視幸村的眼睛,“你不信任我的能力嗎?”

不信任他,作為搭檔作為同伴,能讓你全力放手施為的能力嗎?

風荷其實知道,幸村也在極力的打好這場雙打,甚至可以說,在有意無意配合他。

但這種配合,卻限製了幸村被稱為神之子時,那種犀利如刀,寒冷似冰的網球能力。幸村的網球,就是有種能把對方逼迫到懸崖邊的危險特質,讓人退無可退,退則落入深淵。那種強橫霸道得讓人顫栗的感覺,才是他的網球。

風荷一直覺得,雙打中,配合和信任是最重要的,但到了現在,他卻突然了悟,不相互抹殺對方的存在,不損害對方的特質,甚至能從中獲取讓對方展翅高飛的能力,才是真正的雙打。

為了配合對方而壓抑自己,絕不是真正雙打應該有的。

就像鑽石,隻有鑽石能切割鑽石,但同樣的,也隻有鑽石,能打磨鑽石。

“不,”幸村斷然否定了風荷的問話,“我清楚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能力。”他似乎,也有些明白風的意思了。確實,為了打好這場雙打,他是在配合風。真田犯過的錯誤,他不想再犯一次。但就在這樣的配合之間,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他忽略了。直到剛剛風的提醒。

就像之前他有幾分氣惱於風有意無意的維護,他自己又何嚐不是。

相互配合對方固然很好,但相信對方的能力,何嚐不是更佳。

他們兩人,都不是弱者,他們需要的不是對方傾力來配合自己,站在同樣的高度,注視著相同的方向,才是他們應該有的覺悟。

風荷嘴角不由自主的微揚,雖然他知道,但是聽幸村這麽說出來,他仍舊很高興,而且,他也知道幸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也一樣。”因為相信,所以他說得很是斬釘截鐵,“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放手一搏吧。”

不顧及其他,不猶豫遲疑,放開雙手,在配合對方的同時,也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在這世界的賽場上,信任著對方,讓自己也讓對方,放手一戰!

相互激勵共同努力,就像是最好的鑽石,在相互打磨中閃耀出最奪目的光芒。

幸村伸出手來,風荷幾乎在同時伸手回握,神之子的表情帶著幾分慎重,“好,讓我們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