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三章

平等院鳳凰的網球, 原本就是那種霸王般迫使人臣服的網球, 對方的反抗越是激烈, 他的威壓就越是強烈。

之前在和德川打球的時候, 高中生們也討論過, 平等院鳳凰在海外將那些挑釁的人修理了個便。

不但是實力上的碾壓, 還有精神上的摧殘。經過和平等院鳳凰的對戰, 對自己的網球絕望,從而徹底放棄網球的也不在少數。

而這場和風荷的比賽,原本在之前平等院鳳凰就已經開始不留手的對待風荷了, 現在在風荷奮起反抗之後,更是激起了他必然要迫人屈服的念頭。

霎時之間,平等院鳳凰的網球以山崩地裂般的強大勢頭, 如同泰山壓頂般毫不留情的壓迫了下來, 整個球場如同被最黑暗最沉重的陰霾所籠罩,無處可逃。

一時之間, 連風荷在這樣暴風雨樣的肆虐下, 也無還手之力了。

“遭了!”見到這種情況, 鬼的神色也變了, 他終於明白剛剛渡邊和德川的意思了, “風的表現太出色了, 反而遭到平等院的反撲了。”如果剛剛平等院隻是抬抬手想要壓下風的話,現在他開始盡全力。這樣也就意味著,平等院可能自己都不能控製自己的網球打到什麽程度, 於是隨之而來的, 可能是風在球場上受到重創。

“是的,”德川沉著臉色點頭,“平等院的網球就是這樣,是毀滅人的網球。”特別是對方表現得越好,他就越是想要毀滅對方。

“如果之前平等院是在逼迫風小弟弟放棄自己的那種網球,”入江也是搖頭,他也開始有些擔心了,“他現在就是要摧毀風小弟弟的網球。”

“現在要怎麽辦?”鬼眉頭鎖得死緊,“要阻止這場比賽嗎?”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被平等院毀滅,就像之前無法看著德川被毀一樣。

德川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當時之所以不顧一切的幫越前接下球,就是有這方麵的考量,他欣賞越前的能力,不忍這個少年前途盡毀。

那麽現在在球場上,也是如此,如果風荷在這裏被毀滅的話,他也絕對不忍心。

反而是種島在想了想之後開口,“你們先別忙著擔心,”他和風荷既作為對手交戰過,又作為搭檔一起比賽過,所以反而是這群人中最了解風荷的人,“剛才你們不是還讚揚了荷君精神可嘉嗎?那麽不如嚐試著相信他?”為什麽不相信他呢,相信他不會毀在平等院的網球之下。世界上總有些人,哪怕經曆各種磨難,也是堅不可摧的,苦難隻會成為他們前進的動力,而不是放棄的借口。

“所以要賭一把嗎?種島君?”入江偏頭看人,藏在眼鏡後的眸子顯得有些深。

種島笑了,“我玩黑白猜從來沒有輸過,唯一輸過的一次,就是在那次洗牌戰上,你們也知道的。”隻有那一次,他輸給了風荷。

渡邊也微微點頭,“頭兒也不是對誰都會這樣的。”這場比賽,並不是風主動挑起的。

鬼歎了口氣,“再看看吧。”如果風能闖過這一關,他的網球,必然會上一個新的台階。但是如果一個搞不好,說不定他的網球生涯就此被終結。真是讓人覺得十分困難的抉擇,但如果現在就此打斷的話,除了他們之外,球場上的人,也會覺得十分不甘心吧。而他,並不想讓這種不甘心,成為永遠的遺憾。

球場上的情況,並不容樂觀,就像是之前德川和平等院比賽的重現,慘烈異常。

平等院鳳凰就是以暴虐的球風,摧毀對手的自信,粉碎對方的堅持,在這樣的網球攻擊下,不但是身體上損傷,心理上的負擔,甚至容易讓人產生強烈的懷疑。

自己這樣的網球,真的可以嗎?自己真的能夠打網球嗎?這樣讓人絕望的事,不如放棄吧?

“砰”的一聲,風荷重重的摔倒在地,就在剛才球來的時候他揮拍不及,甚至連閃避都不行,被網球狠狠的打到小腿的位置,痛眼前一黑的同時,人也撐不住力道摔了下去。

手撐在地上,引起陣陣的鈍痛,但風荷卻連片刻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握緊球拍,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雖然早已經是遍體鱗傷,但藍發少年的目光,有種深入骨髓的冷。

他甚至不敢多休息片刻,就怕真的停下動作,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是,他絕對不要就這樣結束,絕對不要!

“風前輩。”切原怔怔的看著球場上近乎單方麵被淩虐的人,再也忍不住,手臂一抬就捂住眼睛,眼眶的地方有些發熱,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下一刻,他的肩膀上被重重的放上一隻手,切原放下手臂回頭,“真田副部長?”

“好好看著,”真田的臉色如同雕像一般僵硬,“這就是風的覺悟。”若沒有這樣的覺悟,又怎麽能登上巔峰!

切原轉頭看向球場,雙目有些赤紅,卻並不是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

這一刻,連從來對自己充滿了自信,覺得自己將來必然要超越這些前輩們的赤也,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隻能看著前輩的背影前進。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背影的話,也許跟著他,也能達到從未達到過的高度。

除了真田對切原說的這句話外,其他人,都沉默不語的看著球場。

緊緊的皺著眉頭,幸村向來晶體剔透的藍紫色眸子也被擔憂所浸染,比起切原,他當然更懂風荷的堅持,明白他拚盡全力站在球場上的執著。

那種不顧一切前進的模樣,讓人跟著熱血沸騰的同時,看著層層疊疊,傷上加傷的人,又讓人……心疼。

為了這場比賽的勝利,他豁出了一切!

閉了閉眼睛,幸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已經轉為全然的堅定和信任,相信他吧,一定可以的!

然而不管球場外的人抱著怎樣的想法,球場上風荷的體力耐力意誌力,已經透支到極限了。

“怎麽了,小子?就這樣就不行了嗎?”平等院扛著球拍,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峰般,矗立在球場的對麵,強忍著比賽後的喘息,“你不是和鬼他們說過,下一次,我的球你一定能接住的嗎?”哼,真是個倔強的小子,幾年後,或許這小子真的會成為危險的敵人。不過現在,還不行。

風荷單膝跪在球場上,球拍杵在地上,不停的喘氣。視線早就因為汗水淋漓而模糊不清,握著球拍的手,無論怎樣使勁,都在一個勁的顫抖。身上到處都是傷,到處都在痛,痛到現在,他都已經麻木得不知道哪裏在痛了。

耳朵裏,似乎還回響著平等院挑釁的話,但體力和精神的雙重透支,早就讓這些話聽到耳裏而激不起半點的漣漪。

這就是日本代表隊TOP的實力嗎,讓人絕望的球場籠罩感。

“站不起來了嗎?”平等院說話的聲音,還在繼續,“真是沒用的小子,你說大話時的勇氣呢。現在明白你所謂的堅持,有多麽的軟弱又無力了吧。”

風荷另隻手撐在地上,試圖爬起來,卻腳軟得撐不住重量,膝蓋重重的摔回地上,強烈的疼痛讓他腦海裏幾乎空白了一秒鍾。

真的,要結束在這裏了嗎?就算到現在,他都不認為自己的堅持有什麽不對。

但是他已經拚盡了最後一分力氣,以他現在的實力,就隻能走到這裏了嗎?

不甘心啊,不甘心!

“比賽,結束了嗎?”球場外,不二睜著眼睛看著球場上久久無法起身的人,開口時,他清澈溫柔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雖然這裏所有人都不希望比賽就此結束,但似乎,真的走到了盡頭?

“哎。”入江歎了口氣,“我去看看風小弟弟吧。”大概到這個時候,比賽真的結束了吧,“他已經盡了全力了。”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個讓人欣賞的人。

然而,還沒等入江邁步,就被鬼攔住了,麵容嚴肅的男子,紅發在路燈的映照下如同燃燒的火焰,明明是最先提議是不是要結束比賽,現在卻攔住了入江的動作,“別過去,風還在努力,他還沒有放棄!”

“鬼?”入江抬頭,就見友人的麵孔,如同咬牙切齒的表情,在瞬間,他就明白了鬼的意思。

如果這個時候他們過去結束比賽,那麽比賽就是真的結束了,他想要再等一等,看看那個永遠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前方的少年,還能不能在此刻再帶給他們一次奇跡。

“鬼,奇跡並不是次次都有的。”入江的聲音很輕,然而雖然他這麽說著,卻真的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鬼的聲音很沉很沉。

就在下一刻,最先對著球場上的風荷開口的,卻是跡部大爺,他的聲音,是說話其實很有教養的人難得的高聲,“風!”那樣大聲的呼喊,連球場上的人也聽到了,“你可是本大爺承認的對手,難道就這麽不堪一擊?啊嗯?”雖然很不願承認,但那場比賽,是他輸了。

隨著跡部的聲音,其他人也跟著開口了,一路同行走到現在,他們,也想要相信風。

“站起來!你還沒有輸!”真田的怒吼聲在這種情況下都能顯得震耳欲聾,他握緊雙拳用力的大叫道,“不管在什麽時候,都絕不能認輸!快給我站起來!”快點站起來,風!

而切原小海帶一咬牙,使勁揮手加油,嗓門不比真田小上多少,果然是立海大一脈相承,“風前輩,加油啊,你一定可以的。”

“加油站起來,”四天寶寺的部長也不甘落後,雖然聲音沒有立海大的兩人大,卻喊得很是清晰,而且甜得很,“風,加油啊。我們相信你!”

“加油,風。”還有丸井和仁王,“加油站起來。”

連被風荷吐槽過從來不大聲給他加油的幸村也叫出聲來,他比任何人,都要相信風,從未懷疑過。

一時之間,各種加油的聲音不絕於耳。

“小子,你站不起來的話,就讓我來結束這場比賽吧。”平等院一個發球,球衝身邊擦過,落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風荷根本就沒躲,或者說,他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支撐自己的身體站起來,根本沒力氣去躲,連出口的話,都如同自言自語般沒什麽聲音,“比賽,還沒有結束。”

是的,最後一球,還沒有落地,比賽又怎麽會是結束了。他又怎麽會讓比賽,以這種方式結束呢?

“還有力氣站起來啊,”平等院的聲音,在球場外的歡呼聲中,仍舊清晰的傳入風荷耳中,“那你還有力氣接球嗎?”隨著聲音被打過來的網球,比之前速度更快。

“你,你怎麽知道,我沒有?”風荷雙手握住球拍,耳邊的聲音消失了,眼前的其他景象似乎也跟著消失了。隻有惟剩的那一點,不肯放棄的執著,還堅韌不拔的存在著。

他唯一不想不願不能放棄的,隻有那麽微小的希望。

重新跑動起來的雙腳,重新揮動起來的雙手,不再受大腦的指揮,甚至都不是依靠身體的本能。

體力透支,精神耗盡,隻有那點不願妥協,不肯認輸,也……不想辜負球場外那些人的期望的想法,還存在著。

隻要他還有一根手指頭能動,他就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絕不軟弱,絕不妥協!

球場外,入江已經瞪大了眼睛,“奇跡……真的發生了嗎?”在他們都快要放棄的時候,風竟然再次站了起來,難道他們,又再次見證了一個奇跡的到來。

“與其說是奇跡,”鬼雙手抱胸,嚴肅的男人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不如說是那群人相信的結果吧。”他目光看向球場邊上,那群還在歡呼加油的少年們。他們相信風能行,而風,也回應了這種期待。這種強烈的羈絆,讓人動容。

入江重新眯回眼睛笑了,“風小弟弟人緣真是好呢。”那些少年們鼓足了所有的力道給他在加油,看起來比球場上的人還要緊張呢。

鬼正待答話,然後下一刻,他也驀地露出驚容,“剛剛那個球,看到了嗎?”

答話的不是入江,而是德川,他也是難得的動容,“看到了,”他說著又搖了搖頭,“不,不能說看到了,隻能說,看到了結果。”

那是看起來普通至極的球,風荷就像是隨著身體的運動規律隨意的一揮拍,沒有什麽炫目的技巧,也沒有任何華麗的模樣,但這樣一個球,卻連平等院鳳凰都在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網球落地,他才猛地望了過去。

“有什麽東西,就要出現了。”種島挑了挑眉,“或許這種東西,才能夠被稱為奇跡。”

就像種島所說的一樣,球場之上,意識已經幾近模糊的風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依靠本能還是其他什麽在揮拍。

然而在這片快要耗盡的純白之中,有什麽炫目至極的東西,正在蠢蠢欲動,等待著時機破繭而出。

是壓抑到極致之後絢爛的光華,也是經過醞釀之後最濃鬱的芬芳。

就如同在原本樸實無華的繭上撕裂開一道小小的口子,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努力,就為了這一刻的期許。

那是等待著在世界的賽場上,驚豔絕倫,華光萬丈的東西。

在意識被逼迫到極限的這一刻,風荷終於,抓住了些一直求而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