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田二帶人看過地形風水,在穀中枕山麵水之地選了個所在,特來請示小圓:“夫人,風水先生說那處山環水繞,不僅風水好,而且是個天然庭院,倒省了許多功夫,若夫人往後要另建庭園,可以西引溪水,也極為方便。Www!QuanBen-XiaoShuo!Com”

天然庭院,小圓將這四個字細細咀嚼了一番,滿意地笑了,又問田二些建房的習俗禁忌。田二見主人相問,哪有不盡數說的,當即將動工上梁等俗一一道來,又請小圓挑個吉日好破土動工。

小圓笑道:“你趕了一天的牛車特特請來風水先生,哪裏還需我來挑吉日,你們說是哪日便是哪日罷。”田二領命而去,按風水先生說的挑了個日子,自帶人去砍樹蓋房。

田二剛走,采蓮又來問如何打發幫忙蓋房的莊戶,小圓可憐他們成日吃野菜,便吩咐道:“叫人多運些糧食進山,凡來幫忙的飯菜管飽。”說完又悄悄叮囑采蓮,家裏有老人孩子的格外多給些,好讓他們“偷偷”捎回家去。采蓮前腳出門采梅又來了,問小圓晚飯想吃些什麽,小圓起身到裏屋問過程慕天,吩咐她道:“拿野菜加些肉,包個冬至節吃的那種餛飩來。”

程慕天笑道:“你竟比在家時還忙些。”

小圓替他掀開衣裳擦藥,道:“那是,家中自有調教好的四司六局,哪需我費心。說起來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我們這還是在自己莊上呢,就覺著要什麽差什麽起來。”

程慕天聞言更是後悔自己行事莽撞,害得小圓要隨自己躲到深山中來受苦,便猶豫著要搬回去。

小圓細細地將藥膏抹到他傷口上,想起若不是搬到涼爽的深山中來,以外頭那樣炎熱的天氣,這些傷一旦化起膿,後果不堪設想,她想到此處,牙一咬:“咱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什麽掙不來,且在此處修個世外桃源。”

程慕天見她如此說,心裏一寬,“待我傷好,陪你四下轉轉,看看還能瞧出什麽生財的門道來。”

二人正說著,阿雲送了封信進來,笑道:“陳姨娘真是掛牽夫人,咱們才來了幾天,信就追了來。”小圓見她是讀過封皮兒的樣子,心中一動,對程慕天道:“你說要教教孫大郎那孩子,這不是現成的先生?我這四個丫頭,就連嫁了出去的阿繡和遣走的采菊,個個都能認好幾千字,教他該是有富餘的。”

程慕天點頭,小圓就叫阿雲每日去教孫大郎認幾個字,自接過信來讀了一遍,又挑出些來念給程慕天聽,無非是叫他不必擔心鋪子和海船,安心養傷之類。程慕天聽了幾句,笑道:“一封家書還要挑好的念?有什麽是我聽不得的?”

小圓聽他口稱“家書”,心中欣慰,忙解釋道:“不過是些姨娘的煩惱,說與你聽也無用,你別多了心。”

程慕天本不是個愛管是非的人,卻因在榻上躺了好幾日不能動彈,就閑得發慌起來,他撐著腦袋想了想:“你姨娘如今堂堂正正做人,又有屋又有錢,還能有什麽煩惱,必是那八字還沒一撇的沈長春鬧的。”

程二郎真能料事如神?小圓呆了會子方道:“可不就是那沈長春,不知他哪裏惹惱了我姨娘,讓姨娘賭咒說招誰入贅也不要他進門。”

程慕天卻道:“你姨娘如今也算得是個富足人家,不知多少人搶著想上門,不招沈長春一點也不錯,那窮漢哪裏配得上她。”

就算是自個兒生母,這感情一事,旁人也幫不得忙,須得她自己說好才行,小圓細細把信紙疊起,又提筆寫了幾張回信,親自拿出去找田二,叫他挑最好最嫩的竹筍裝了,同信一道送去陳府。田二接過信揣到懷裏,笑道:“正巧今日有筍要順著水放下去,不過這信要緊,不能同筍裝在一起,我下山再跑一趟罷。”

小圓點頭道過辛苦,順著小溪流朝前隨意走了幾步,隻見莊戶們的茅草屋都建在離穀底不遠的山腰上,恰是同群山一道環著山穀,此時田嬸已在備晚飯,但莊戶們卻還勞作未歸,那些小茅草房上一絲炊煙也無。她正尋思等程慕天傷好,一起去上頭田埂上瞧瞧,就聽得背後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卻是他們帶來的那個趙郎中。

趙郎中藥箱都不及放下,氣喘籲籲道:“我才從孫大郎家來,剛剛確診她妹妹患的乃是肺癆,我看莊戶們的茅草房都是緊挨著,夫人最好讓孫家搬到別處去住,不然整個莊子都不能幸免。”

小圓大驚,肺癆即肺結核,在這時候鐵定是不治之症,且輕輕一個咳嗽就能傳染,她不及細想,忙鄭重托付趙郎中:“咱們整莊人的性命可就交給你了,你是郎中,該當如何隻管去辦,隻別太虧待了他們。”

趙郎中把藥箱往肩上一扛,飛快跑到孫大郎家將情形講了一遍,建議讓病人另搬個住處,孫母每日去照料即可,他原以為孫母要又哭又鬧,不料她極為識大體,主動提出:“女兒尚小,就算是死我也是要跟去的,但害了莊裏人性命就是損我們陰德了,反正此處又無虎狼,不如幫我們母女尋個山坳住罷,叫大郎每日把吃食用繩子吊下來就是。”

趙郎中對孫母此舉很是佩服,親自帶人在一處平整的坳中搭了幾間茅草屋,叫她們母女搬了進去。他一刻不停忙完,回來向小圓稟報了一番,道:“夫人,孫大郎及莊中諸人我都已仔細瞧過,並無他人染上此病,請夫人安心。”

小圓鬆了口氣,再三道過謝,叮囑他要按時送藥給她們,“你記得教孫大娘把病人咳出的痰掩起來埋掉,還要與病人分碗而食,且病人用過的食具定要用沸水煮過後再用,莫要讓她自己也染上了病。”

送走趙郎中,她又吩咐采蓮:“記得每日裏送柴米去,再把孫大郎喚來。”程慕天在裏屋聽了個一清二楚,喚了小圓道:“你處置得很好,莊戶們住得近,確是該防範些。”其實小圓很是不忍讓她們母女搬走獨居,但她明白,雖然自己懂得防範,卻無法保證那些莊戶也能做到,莊裏的小孩子白日裏沒大人看管,尤其怕他們去尋病人玩耍,萬一讓肺癆傳染開來,她心中隻怕更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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