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秉淳認真的、用力的瞧著**動都沒動一下的茱萸,盼望能瞧出一點蛛絲馬跡證明她還活著,可是瞧了許久,愈看他愈肯定蠢村姑回老家賣鴨蛋去了,哪有人中個毒,就連心跳、呼吸都停了的?不可能嘛!

可老大反應,卻像蠢村姑當真隻是中毒昏迷似的。先是仔仔細細的診察,然後就一語不發的坐在一旁沉思,這一思,就耗掉一整個下午。

眼見天色暗了,他替老大掌了燈後,實在忍不住了,老大不會是受到刺激太深,-時無法控受蠢村姑死了的事實,變癡呆了吧?

愈想愈有可能,唐秉淳開始覺得慌了,暗責自己粗心,早在老大為了蠢村姑的死而痛哭流涕時,他就該發覺不對勁,還笨笨的真以為老大的沉默是在思考如何救人呢!

真是笨哦,他敲了自己腦袋一記。

“呃……老大,我可以體會蠢……”唐秉淳咬了舌頭,對死者似乎應該尊重些,不好再叫她蠢村姑了。“那個……我是說,對於蠢……茱萸的死,我也很難過,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即使你想破了頭,她也不可能活過來,你要節哀順便啊!”

“……”

“老大,眼前要緊的是她的身後事,雖然她尚未過門,總也是你的未婚妻子,咱們可別虧待了她。”

“……”

“老大,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

“老大——”唐秉淳不死心的叫。

“別吵!”

“老大,與其在這裏發呆,你不如去追查凶手,替蠢……茱萸報仇,以慰她在天之靈。”唐秉淳怕他沉浸在悲痛中,想找事讓他做。

“出去,別在我旁邊——嗦嗦的。”唐秉儒不耐煩的命令道。

“你……算了,你就在這兒好好陪陪她吧!喪禮的事就交給我好了。”

“她還沒死!誰叫你搞什麽狗屁喪禮。”唐秉儒突然暴喝道。

好心沒好報!唐秉淳真想吼回去,唐家人的暴烈性子可不是他老大才有。

“你……”算了,看在老大痛失愛人,心情惡劣,不跟他計較。“該辦的事總是要辦,難道你要蠢……茱萸不能安息嗎?”

“跟你說她沒死,你沒聽見嗎?”唐秉儒煩躁的糾住唐秉淳的衣襟怒吼,想不出救茱萸的法子已經夠叫他急死了,秉淳還在一旁開口死、閉口喪禮的,撩撥得他肝火直往上冒,旺得想揍人。

“老大,你別這樣,否則蠢……茱萸走得也不安……”

“砰——”唐秉淳結實的挨了一記拳頭。

“她沒死!”唐秉儒怒視唐秉淳道。

“死了,她死了!”無端被揍,唐秉淳也火了,握緊拳頭便回敬一拳。

“你再說!”唐秉儒伸手又是一拳過去。

“死了,死了,死了!”唐秉淳火起來再顧不得要安慰人了,大聲吼回去,還加上另一記鐵拳。

“閉嘴!”

“死了……”

隨著狂吼,兩人同時撲向對方,扭打成一團……

而**的茱萸,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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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你想上哪兒去啊?”易小釵冷冷的聲音由**傳來,阻止了梅若林躡手躡腳往外伸出去的腳。

被逮著的梅若林心虛的走回床邊,陪著笑臉問:“老太婆,你不是睡著了嗎?怎麽會醒了呢?”

“哼!你老實說,是不是想偷偷拿解藥去給秉儒啊?”易小釵冷臉問道。

“怎……怎麽會呢?我隻是尿急想去解手,你想太多了。”梅若林僵著臉笑著。

“是嗎?”易小釵心知肚明的冷哼。“最好是沒有,否則看我怎麽治你。”

梅若林泄氣的垮下肩,唉唉!失敗。

秉儒,為師往後能否頤養天年,就全靠你了,你可得爭點氣啊!

“假死?”

“沒錯!”

打完架的兩兄弟,反而能平靜的說話了。

“你不早說!”唐秉淳抱怨道,這揍挨得還真冤,不過他也沒讓老大太占便宜就是。

嘿嘿!偶爾這麽鍛煉一下,感覺還滿爽的,或許,他該三五不時的找人練一下當作消遣,日子才不會太無聊。

“可能我是故意的。”唐秉儒聳肩道。打從確定茱萸是師母這次找他較勁的受害者後,他就一肚子火,偏又發作不得,秉淳隻是剛巧成了受氣包,算他倒黴。

“故意破壞娘給咱們的英俊外貌?”唐秉淳揶揄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模樣很醜?”

“彼此!彼此!”唐秉儒看秉淳臉上壯觀的青青紫紫,也覺好笑。他們兄弟從小打架就是卯起來往對方臉上招呼,所以成果向來可觀。

“哈哈哈……”兩人同時指著對方的狼狽大笑,然後樂極生悲的慘叫。

“唉呦!”笑得太用力,牽動臉上的傷處了。

笑鬧過後,唐秉淳不解的問:“既然蠢村姑沒有生命危險,你發什麽飆?”既然人還沒死,可以不必尊重,還是叫蠢村姑順口。

“誰告訴你她沒有生命危險?”唐秉儒給他一個白眼:“你以為我師母邪毒的稱號是叫假的?”

“不會吧?易前輩再邪也不會殘害自家人吧?”

“連我師父都難逃『毒』手,你認為呢?”

“哇!連梅前輩都……”太厲害了,果真是最毒婦人心,他以後得記得離易前輩遠點,“不對啊!梅前輩明明活得好好的啊!老大,你唬我啊?”

“廢話!我師母不過是在試毒,你當她要謀殺親夫啊?”唐秉儒沒好氣的說。

“是你自己說什麽難逃毒手的,”唐秉淳委屈的咕噥了一句,才又問:“既然易前輩無意害人,等她試滿意了,自然會拿出解藥救人,你瞎擔心什麽?”

“她要試的人是我。”

“什麽意思?”

“她在和我比到底是她的毒厲害,還是我的醫術高明。”唐秉儒說的好無奈。

“啊?!”不會吧!拿人家的命來玩?看來他還是趁早包袱“款款”走人,蠢村姑不過是和老大沾了那麽一點邊就幸運中獎,他這個嫡親弟弟豈會幸免?

“放心!我師母隻對自己人下手,你還不夠格。”唐秉儒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唐秉淳小生怕怕想逃之夭夭的神情。

“這種榮幸不要也罷!”唐秉淳嘀咕。“咦?這麽說來,易前輩等於承認蠢村姑這個徒弟媳婦-!那她不可能不管蠢村姑的生死了嘛!放心、放心,早晚她會拿解藥出來的。”

“不必你說我也知道。”唐秉儒悶悶的答道。

“有什麽問題嗎?”唐秉淳實在想不通老大究竟在煩惱什麽?

“我不希望我的小孩跟我一樣。”唐秉儒突然說。

“什麽?”這跟小孩扯什麽關係?怎麽老大今天說話老是這麽沒頭沒腦的?“小孩像你有什麽不好?”

“我七歲上山拜師、二十藝成下山,是有許多人羨慕我的際遇,能盡得武林奇人聖醫和邪毒兩人的真傳,誰不豔羨?

沒錯,我是很風光,年紀輕輕就名滿天下,連當今聖上都封我為『天下第一醫』,我怎麽不風光?

可是,從來沒有人想過,為什麽短短十三年我就能盡得師父和師母畢生的絕學。大家總以為我是資質過人、過目不忘,是老天爺恩賜給我過人的條件,才造就了邪毒聖醫這麽個青年才俊。

可惜他們錯了,造就我的,不是過人的天資、高人的智慧,造就我的是中毒的痛苦。

沒有人想像得到,在學會如何解一種毒之前,我得先承受那種毒發的折磨。這是我師母教育的方式,很慘卻很有效。”唐秉儒苦笑。

“老大——”唐秉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從不知在老大風光的背後是這般苦澀的過程。

“滿十七歲之後,我就已經可以自行解掉師母在我身上下的毒,原以為苦難的日子結束了,沒想到卻激起師母的好勝心,往後,與我較勁就成了她的新樂趣。

我要下山之時,她可能是不舍,也可能是不甘心,竟要求和我打賭,若是有天她發明了我解不了的毒,就要把我的第一個孩子送給她。

當時,我想,師父和師母年紀都大了,我也無意成親,因此也沒多想,便答應了她,算是安慰和報答。”

“什麽?”開什麽玩笑,老大的長子是唐門的嫡長子耶!怎麽可以隨便送人?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煩了吧?”

“那……那……”唐秉淳慌了,怎麽會有這種事嘛?“現在怎麽辦?”

“唯一的冀望就是我師父了。”唐秉儒看向唐秉淳:“這就要靠你了。”

“我?”

“沒錯,隻有靠你的巧手才有辦法。”

“易容?”

“嗯!現在我師父一定讓我師母看得牢牢的,隻有靠你的易容術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和我師父接頭取得解藥,而不致引起我師母的懷疑。”

“可是,梅前輩如何知道我是誰?”不是他自誇,他可是扮誰像誰,真假難辨,可以以假亂真的耶!

“放心!我會告訴你暗語,我師父一聽就會明白了。”這些年若不是他師父暗中相助,他早讓他師母給整倒了。

師母的毒真是愈來愈厲害了。

“不可能,秉儒怎麽可能解得了摧心丹?不可能!”

親眼看見那女娃兒張開眼睛,易小釵怎麽也不肯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又輸了!

“老太婆,願賭服輸,別忘了你答應我不再碰毒了。”相對於易小釵的頹喪,梅若林可是眉開眼笑開心得很,嘿嘿!終於脫離“毒”海了。

“老頭子,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搞的鬼?”

“老太婆,你別胡亂栽贓,這兩天我讓你盯得緊緊的,哪有機會作怪?”梅若林滿臉無辜的喊冤。

“哼!”

“唉!老太婆,秉儒是咱們徒弟,他這麽厲害,咱們不也挺有麵子的,有什麽好氣的?”

“……”

“走啦!咱們趕快到蜀州去,否則真會趕不上秉儒的大婚了,別忘了唐夫人邀請咱們一同替秉儒主婚,遲了就不好了。”

“好嘛!”易小釵不甘心的應道,然後諂媚的對梅若林笑:“老頭子——”

“幹嘛?”梅若林心生警惕,老伴的伎倆他還不清楚嗎?這麽嬌聲喚他,肯定有詐。

“你那是什麽反應嘛!”易小釵嬌嗔道。

唉!梅若林歎口氣,即使當了幾十年夫妻,他還是愛煞老伴這種嬌態,自然也拒絕不了她的要求-!認了!

“說吧!又想要求什麽了?”

“人家可不可以毀約?”易小釵撒嬌道,笑得可甜了。

“不行!”

“那偶爾碰碰就好?”甜笑裏開始摻雜些不悅了。

“不準!”

“拜托啦!”笑容開始僵硬了。

“不可以。”

“……”轉身不理人了。

“好啦!好啦!答應你就是!”梅若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伴不理他。

“真的?”

“真的,但是隻能偶爾碰……老太婆,你……”

“嘿嘿!這是我這幾天剛發明的新毒藥,名叫……”

口憐滴梅若林,又讓易小釵給欺負了,唉!

擔心茱萸仍生他的氣,唐秉儒又戴上邪毒聖醫的人皮麵具,扮演“唐蒼術”這個角色。

“你醒了?”見茱萸睜開眼,他柔聲問。

“蒼術?!你怎麽在這裏?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茱萸剛醒來的腦子有片刻茫然,然後慢慢想起之前的事,她明明扶著一位老爺爺在路上,怎麽……

“這是你住過的房間,你不認得了?”

茱萸聞言,環顧了一下,臉色沉了下來,掙紮著想起身下床,唐秉儒見狀忙按著她。

“我不要待在這裏。”她才不要待在不受歡迎的地方。

“你別生氣,聽我說,唐秉儒知道他錯怪你了,他很後悔,想向你賠罪,你原諒他,好不好?”

“他為什麽不自己道歉?”

“他怕你生他的氣,不肯見他,所以要我先替他求情,你肯見他嗎?”唐秉儒緊張的問道。

茱萸奇怪的看了他一會兒,才道:“以前沒有發覺,你們兩個人長得還真像。你不會是唐秉儒的兄弟吧?”

“不是,茱萸,我……”

“可是仔細一看,你們的五官卻又完全不同,為什麽我會覺得你們像呢?真是奇怪!”

“茱萸……”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會在這裏?這陣子你跑到哪裏去了?對了,那個被我用石子踢到的老爺爺沒事吧?他流了好多血;還有,那個婆婆呢?她說她是老爺爺的妻子,可是她對老爺爺下毒,我……”

“茱萸,你聽我說……”

“她還說她是邪毒……”

“茱萸!”唐秉儒挫敗的吼,打斷她絮絮叨叨的話。

“什……什麽?”茱萸驚慌的瑟縮了下。

“你怕我?”他察覺到她的反常。

“沒……沒有啊!”茱萸心虛的低下頭。

“到底怎麽回事?”

“我……我對不起你。”她低聲慚愧的道。

“對不起我?”唐秉儒抬高音量。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經答應當你的妻子,卻……”茱萸快哭出來了。

“卻……怎樣?”

“卻……跟……唐秉儒……對不起!你休了我吧!”

“你喜歡他嗎?”唐秉儒古怪的問。

“我……可能喜歡吧!以前我當他是妖怪,怕他怕得要死,可是知道他不是以後,就老想著他,見到他心裏就莫名其妙的覺得高興,心也怦怦直跳得好快,起初我還當自己生病了,後來想起阿桃告訴過我,她見著阿牛時,心兒會怦怦跳,又甜又喜又羞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沒見著時,心裏頭卻又想得緊。我想,我可能真的喜歡上他了。所以當他罵我是小偷時,我才會那麽難過。”茱萸直率的坦白自己的心情,雖然覺得對不起蒼術,可是她不想騙他。

“那你不生他的氣了?”唐秉儒開心的魂兒都要飛了。

茱萸搖頭,然後擔憂的問:“蒼術,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當然不會,我不僅沒有生氣,還很高興呢!”

“啊?”

“記不記得小環告訴你,她家少爺有兩張臉孔的事?”

“你仔細看好哦!”唐秉儒神秘的笑著,然後伸手將人皮麵具揭下。

“啊──”